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基本上一直在被人牵着鼻子走,根本没有空下来思考过发生的事情。
    而接下来的几天,因为忙着处理之前案子的残留问题,也一直忙得脚不点地,再加上担心萧婷的安危,不止是南郁城没好好休息,林珩自己也始终处于神经紧绷、得不到放松的状态,因而更是没有好好去考虑过当天发生的那一切所蕴含的不寻常。
    现在看到这样突兀的一个纸条,林珩再联想当日发生的事情,自然而然的,便觉出了许多不对劲来。
    首先,就是南郁城和阿澈的故意隐瞒。
    林珩清楚的记得,当天在他醒来之后,阿澈曾经表现得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十分痛苦。
    根据南郁城所说,阿澈是在来到医院之前,因为被顾崎远派去执行一项任务所以受的伤,他是带上来看守桂琪。可是,这里就存在两个十分明显的漏洞。
    第一,萧婷的失踪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萧婷本身实力不俗,虽说跟阿澈有一定的差距,但是能够制服萧婷的,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南郁城又怎么会在明智阿澈受伤的情况下,还仍然选择派阿澈去监视和保护桂琪?
    第二,林珩在昏迷之前,曾经在一楼的厕所跟阿澈有过一次短暂的碰面。当时阿澈还是少年形态,在阿澈的身上林珩并没有看到任何的伤口。根据阿澈当时的表现,也丝毫不像是受过任何的伤。而后来当林珩醒来之后,阿澈却是连南郁城随便的一碰都会痛到失声惊呼,这跟之前阿澈的表现反差太大,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其实是在林珩失去意识后的那段时间内才受伤的。
    除此之外,顾奕当时的出现也显得十分的奇怪。
    ☆、chapter 2
    按照顾奕的说法,是他在识破了桂琪的计谋后赶到医院来救下林珩。那么,在救下林珩之后,到他重新回到病房向林珩讲述这一切,这中间的这段空白的时间,他去了哪里?
    难道是去追桂琪?
    但是他的叙述中却并没有提到桂琪后来的去向,准确地说,顾奕根本没有提到后来在医院发生的事情。
    当时林珩猜测顾奕之所以没有提到,是因为觉得后来的事情无关紧要,但现在想来却觉得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顾奕之所以不提,很大一部分的可能性是因为……他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所以选择回避这个话题,用桂琪跟他达成的交易来转移听众的视线。当时林珩的关注点几乎全被桂琪和顾奕的协议所吸引住,也就自然而然的忽略了这里的漏洞。
    可是顾奕为什么要刻意跑到医院来编个谎言骗自己?究竟他说的话,哪一部分是真的,哪一部分是假的?还是说……全都是谎言?
    林珩分不清楚,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所接收到的讯息里面,究竟有多少是真实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南郁城,又看看萧婷,心里默默的下了个决定。
    南郁城研究完纸条,便去看林珩的反应,见林珩皱着眉不吭声,便道:“这件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最近你跑来跑去的也遇到了不少事,这两天就好好呆在局子里吧。”
    言下之意,就是让林珩不用惦记着去见桂琪了。
    林珩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表面上看起来像是默认了南郁城的说法,实际上心里怎么打算的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南郁城观察了他一下,便拍拍他的肩:“好了,你先忙自己的去吧,一会儿下班不用等我,我估计要晚一点再回来。”说完,见萧婷也站起身打算离开,又道道:“你留下,我还有一些细节需要跟你核对一下。”
    林珩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剩下的工作做完,看了看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便收拾东西从警局离开。
    他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转身去了之前的那家医院。
    医院他来过几次,熟门熟路的到了桂琪之前病房所在的楼层,林珩直奔护士站。
    这会儿正是傍晚,护士站留了两个护士值班,见到林珩便问他找谁。
    林珩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问,又听另外一个护士道:“唉,我见过你,是找三十七号病房的病人吧?她已经走了。”
    林珩原本想问的问题在肚子里转了一圈,听到她这么一句话,一愣之下,说出口的问题却变成了另外一个:“……是谁帮她办理出院的?”
    那护士莫名其妙地看了林珩一眼:“她自己啊。说来也奇怪,她那腿至少还得躺一个月,居然这么快就好了。”一边说,一边用手肘碰碰自己旁边的另一位护士:“唉,你说是吧?还没见过愈合能力这么强的病人呢。”
    那护士正在忙着做登记,便胡乱的点点头。
    “那她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或者有没有说过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尽管所有人都告诉林珩,桂琪来者不善,并且根据他们目前得到的证据,也确实有许多事情都是经由桂琪一手策划。但是即便如此,在没有得到最确切的证据证明桂琪对自己心怀恶意之前,他仍然希望能够用最大的善意去揣测桂琪的想法。
    他希望桂琪留下什么东西,或者线索,能够借此来证明她的清白。
    然而,桂琪什么也没有留下。
    看到两个护士齐齐的摇头,林珩的心也沉了下去。他思考了一下,又问道:“对了,我想请问你们,上个月十八号晚上,是谁值班?”
    那两个护士莫名奇妙的对视了一眼,之前跟林珩说得欢快的护士道:“是我,怎么了?”
    林珩犹豫道:“我就想问问,那天晚上,你有没有……见过我?”
    “见过你?什么意思?”护士皱起眉,显然不明白林珩问这句话的用意:“我是见过你啊,你那天晚上不是坐电梯上来的么?”
    林珩顿时觉得浑身一僵,一股寒意从他的脚底下升腾起来,他迟疑道:“你……确定是我?”
    那护士翻了个白眼,有些不耐烦了:“当然是你。一边走路一边理衣服,说实在话,当时我们几个值班的姐妹还在讨论,说你气质挺好。怎么这会儿瞅着感觉没有之前那么范儿了?”说完,又上下打量了林珩一番。
    林珩此时脑子里一团浆糊,慌慌张张地问:“那……我当时,是直接就去了那个病房?我后来有出来过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后来去楼下了。”那护士狐疑地看着林珩:“你干嘛问我这些?难道你自己不记得了吗?”
    林珩煞白着一张脸,慢慢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那护士在他身后,怎么瞅都觉得这人不对劲,不免好心的问了一句:“唉,你是不是记忆力不好?要不我带你去楼下门诊部看看?”
    林珩没回头,事实上,沉浸在震惊中的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后面的人在说什么。他一边走神,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走了一段路再一抬头,就发觉竟然已经到了医院大门口。
    看着门外车流来往,他一瞬间产生了一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茫然。
    自从做了那个类似前世今生的梦之后,林珩就总是有一种恍惚感,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他总也想不起来,这个不对劲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之后,接二连三的案情分散了他对那个梦境的注意力,也让他忽略了心里至始至终都存在的这一种异样感。
    然而现在,在经历了刚才的那番对话后,即使再怎么迟钝,林珩也意识到了,在自己身上确实发生了某种变化。
    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
    为什么他会对之前在医院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并且,这种情形为什么他总觉得……似曾相识?
    林珩坐在医院门口的花坛上,抱着脑袋想了半晌,还是没有任何头绪。他叹了口气,抬起头又看向医院大门。
    此时门口正进来了两个年轻男性,看上去应当是附近的在校大学生,其中一个似乎已经喝得烂醉,被另外一个人背在背上,满身酒气地一路颠着进来。
    林珩看到这个场景,脑子里忽然就如同一道电光闪过。
    他一下子想起来,刚才自己觉得似曾相识的地方,究竟是在哪里。
    那是一年前他还在学校的时候,当时因为张晨生日,邀请他外出聚会。临近半夜他喝得醉醺醺的从学校外墙翻进来,却因为醉得实在太过厉害,一不小心就掉在墙内小树林中的泥地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意外碰到了当时被杀害抛尸的张晗雨,直接导致他之后被卷入一系列的灵异事件之中。
    而在这件事后发生的第二天,林珩却全然不记得当晚后来的事情。根据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他是倒在小树林深处的围墙下,而后来顾崎远来接自己的时候,却是在小树林的边缘发现的自己。这中间起码间隔了两百米的距离,这个距离放在平时当然不值一提,但当时处于醉酒昏迷状态下的林珩,却是很难办到的,并且,即使办到了,林珩也不至于完全没有记忆。
    林珩记得,当时在得知这个情况之后,他还曾经狠狠的苦恼过一会儿,后来被南郁城的一句“梦游”给打破了所有的猜测。但是――时至今日,再次回想起来,林珩这才意识到,似乎……之前自己的推断有些过于简单。
    难道……不是梦游?
    林珩想起方才那个护士说的话:“……一边走路一边理衣服,说实在话,当时我们几个值班的姐妹还在讨论,说你气质挺好。”这句话所传递的信息跟简单的“是的,我那天晚上看到你了。”虽然表达的最终意义都一样,但细节上却有很大的不同。
    首先,护士的那句话说明了一个非常直白的道理。那就是――当天晚上从电梯里走出去的那个“林珩”是具有自我意识的。
    这就排除了林珩是被操纵着、或是就像之前林珩以为的梦游这两种状态。因为一个被操纵、或是无意识在做着某件事的人,是不可能会做出这种细节性、并且带有个人意识的反应的。也就是说,如果林珩是被控制着走向桂琪的病房,那么他应该是面目呆滞的直奔目的地,而不会“一边走一边理衣服”,一个没有意识被操纵着的人,不会有“衣服起了褶皱不美观”这样的念头。
    那么,对于上述的这种情况,就存在三种假设。
    第一种情况是林珩被附身,然后由附身的生魂来代替林珩走到桂琪的病房。
    这种情况林珩曾经经历过,因此实际上确实是有可行性的。生魂虽然是由怨气凝聚而成,但也具有一定的自我意识,至于这种自我意识究竟有没有强大到活灵活现到表现得宛如一个正常人,这一点林珩确实无法肯定。但不得不说,这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种猜测。
    第二种情况是当时从电梯里出来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林珩本人,而是另外一个跟林珩外形十分相似的人,怀着某种不知名的目的在那个时间靠近桂琪的病房。
    但是这种情况要求满足的限制条件实在太多,即使可以通过化妆来达到外型上跟林珩相似的这个目的,但实际执行起来的价值却并不大――至少目前林珩没有看出来这样做的特殊用意,因此他认为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并不大。
    最后一种情况则纯粹是假设了。
    林珩曾经了解过一些关于双重人格的信息,这种情况在实际生活中十分少见,但假设林珩的体内存在另一重不为人知的人格,那么之前无意识的进入桂琪的病房、以及更早以前莫名其妙的从学校小树林的深处跑到小树林的边缘这两点倒是都可以得到解释。
    但是,这里就有一个相当大的问题――双重人格是属于一种精神疾病,它通常会发生在创伤性人群的身上,往往是那些童年曾经受过难以忘记的挫折、打击的人,会在成年后压力巨大的时候逐步显现显现――但这种情况放在林珩的身上并不适用。林珩虽然没有母亲,但从小到大也算是备受宠爱,没有受过太大的打击,自然也就不至于会衍生出双重人格。并且,要唤醒另外一重人格的前提,也是需要在巨大的刺激下才可能会导致,这一点也跟林珩失去意识前的精神状态不完全相符。除此之外,从情感上讲,林珩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存在双重人格这种疾病,因此这一点,林珩只是将它列为假设,但不参与实际考虑范围。
    考虑了半天,林珩仍然觉得第一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更大。
    但是,想到这里,新的问题又出来了。
    第一,这次林珩无意识的行动,跟以前在小树林遭遇的那一次,究竟有没有共同点?
    第二,如果真的是被生魂附身,那么这个生魂有什么目的?
    林珩看着头顶渐渐暗沉下去的天色,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chapter 3
    正当林珩沉浸在各种可能性中的时候,医院的门口无声无息的停下了两辆黑色的轿车。
    当先那辆车上下来了两个黑衣大汉,看上去应当是保镖一类的人物。从车上下来后两人目光大致的往医院大门内扫了一圈,很快地就将目标锁定在了林珩身上。
    等林珩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两个男人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林先生,很抱歉占用您一点时间。”其中一个黑衣男人对林珩鞠了个躬,态度诚恳地道:“顾先生想请您过去一趟。”
    林珩:“……顾伯伯?”
    那保镖点点头:“是的。车已经准备好了,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指了指停在医院门口的轿车。
    林珩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吧。”
    虽然不清楚顾奕忽然想要见自己的目的,但是此时脑子里已经塞满疑惑的林珩迫不及待的需要一个人来解释自己的困惑。因此当对方提出这个要求后,林珩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同意了。
    不过,坐在车里的时候,林珩仍然觉得有些紧张――这是第一次,被顾奕用如此正式的态度来邀请。以往顾奕对待林珩,更多的会像是对待自家晚辈的态度,熟稔而亲切,但这一次――林珩看了看前面那辆坐满保镖的车,莫名的感受到了一丝不安。
    车很快到达了目的地。下车后林珩意外的发现,这个地方竟然是上次被阿澈带着去找南郁城和顾崎远的那家私人会所。
    这里林珩相对比较熟悉,被保镖领着去了包间,推开门,就见到坐在沙发上正低头摆弄着一支雪茄的顾奕。
    林珩站在门口老老实实地叫了一声:“顾伯伯。”
    顾奕抬起头,笑道:“来了啊。”说着,冲后面跟着的保镖挥挥手,示意对方退出去。又对林珩道:“来来来,过来坐。”边说,边拍了拍身旁的沙发。
    林珩却没有坐到他的旁边,而是选了对面的一个位置,规规矩矩地坐下来,问道:“顾伯伯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看到林珩的动作,顾奕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绪,嘴上却呵呵一笑:“没什么,就是想你了,想跟你好好聊聊。”
    林珩:“……”如果没记错的话,前段时间顾奕才刚来医院见过自己,前后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顾奕这句话,未免显得有些虚伪。
    不过林珩仍然及时的调整表情笑道:“顾伯伯平时工作忙,我不敢打扰,不然我应该主动来看您的。”
    顾奕又是一阵呵呵地笑,也不说话,把雪茄放在桌子上敲了敲,又丢回了盒子里。
    他直起身子,端详了一下林珩,忽地道:“小珩啊,你有多久没回去看过你爸了?”
    林珩一怔,摸不准他的用意,只能含糊道:“大概有两三个月了吧。”顿了顿,补充道:“他最近到处飞,我连人影都摸不着。”
    “是么?”顾奕摸摸下巴,身子放松向后陷到沙发里,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的都长大了,做父亲的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还是要多回家看看啊。”
    林珩连连点头:“是、是。”
    顾奕又道:“我前几天见到你爸了,他好像气色不太好,你有空还是多跟他联系联系,去看看他。”
    气色不好?林珩皱眉想了想,自己最后一次跟父亲通话是在两个星期以前,当时他正在巴黎的戴高乐机场候机,准备飞往英国伦敦。在等飞机的间隙林父还不忘针对林珩最近的不作为进行了一番教育,并且对林珩从华东离职这件事表示了高度的不满。从当时他说话时慷慨激昂、愤愤不平的语音语调来看,似乎一点也没有气色不好的意思。
    不过,到底也两个星期没联系了,也许真的出了点什么小毛病也不一定。
    林珩想着,便决定回去就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虽然这些年来随着林珩越加成熟,林父对于林珩基本处于放养模式,但林父在林珩心中的地位却丝毫没有因此而衰减。
    闲话聊了一圈,林珩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要开口询问关于在医院当晚发生的事情,却见顾奕忽然站了起来。
    顾奕拍了拍衣服,把桌子上的雪茄盒子拿起来,对林珩笑道:“你先坐,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走过来慈爱地拍拍林珩的肩膀,越过他便出门去了。
    林珩:“……”
    难道顾奕大老远又那么隆重的把自己弄过来就只是为了叮嘱自己常回家看看?这种事情明明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带到这里来?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林珩觉得自己此时脑子彻底打结,完全无法理解顾奕的思路。
    正纠结,就见刚合上的门又一次的被人推开,林珩转头一看,进来的居然是许久未见的顾崎远。
    “你怎么在这里?”林珩惊讶。
    顾崎远一边关门一边道:“过来跟你谈谈。”
    顾崎远看上十分疲惫,整个人比林珩上次见到时消瘦了一圈,眼窝下两片青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他走过来到林珩身边坐下,随手拿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要喝的时候却又莫名的叹了一口气。他沉思了片刻,将杯子原封不动的放下,转头对林珩道:“桂琪的事,你就不要再追究了。”
    见到顾崎远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林珩既是疑惑又是担心:“为什么?还有,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憔悴成这样?”
    顾崎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桂琪的事情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没必要再去刨根究底,这些事情我们会去处理,你……就不要再过问了。”
    林珩最近这段时间被周围人的各种说辞搅得头晕脑胀,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听到的消息有多少是真的,但是他至少可以肯定,这其中起码有一半是假的。难得见到崎远一次,原本以为可以问出点什么,谁知到这人却连谎话都懒得说,林珩一听便有些火气,口气不太好的回道:“我为什么不能过问?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被你们闷在葫芦里的傻缺,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顾崎远又叹了口气,靠到沙发上,揉了揉眉心,神色疲倦:“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好,这也是为你考虑。”
    “你们一直都是这么说的。郁城这么说,你也这么说。我也想要配合你们,我也想要忍耐,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这些事情,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忍了――我需要知道真相,我有权利知道!”
    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各种猜忌、怀疑以及种种负面情绪搅合在一起,一瞬间让林珩控制不住脾气,对着顾崎远吼了出来。
    酣畅淋漓的吼完,见到顾崎远诧异的神情,林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与此同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累积了这么多的不满。
    虽然知道自己话说得有些重,但他却不准备改口――他的确已经无法忍耐了。
    顾崎远显然是没有料到自己的一句话会激起林珩这么大的反弹。
    林珩的性格一向温润和煦,顾崎远认识他这么多年,也极少见到林珩发脾气,此时听到他这么说,便猜到林珩应该已经是被逼到了极致。
    “珩珩。”顾崎远轻声道:“请你相信我。如果时候到了,我一定会告诉你。有些事情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知道真相对你来说除了受伤害之外没有任何好处――退后一步你明明就可以更快乐,为什么非要去钻牛角尖?”
    “可是你看我现在哪里快乐?”林珩眉头紧蹙,低声道:“我每天每天都在想着这些事情,得不到答案我就得不到解脱,不是我不愿意退一步海阔天空,而是我已经走到了极限,我没有后路可退。哪怕真相再怎么残酷,我也需要知道!”他声音有些嘶哑,轻声道:“崎远,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习惯躲在你背后的小孩了。”
    顾崎远一震,他神色复杂的看着林珩,想要在林珩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迟疑。
    可是他没有。林珩无比地坚决,这种坚决甚至连顾崎远都觉得诧异。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林珩如此执着于一件事了。
    他又叹了一口气,这是他进入房间短短的十几分钟以来的第三次叹息:“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他说完,就见林珩眼中的神采蓦地暗淡下来,顾崎远下意识地想要解释,林珩却疲惫的摆了摆手:“不用说了。”
    和顾崎远简短的谈话却几乎耗尽了林珩所有的力气。长时间以来内心积累起来的疲惫在这一刻排山倒海的向他涌来。他没有去听顾崎远的解释和安抚,因为他知道,那些话无论说得多么动人,最终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隐瞒。
    这样的认知让林珩既沮丧又无力。
    他拒绝了顾崎远想要送自己回家的提议,独自一人从会所里走了出来。
    这家会所建立的位置是在郊区,略有些偏僻。想要到外面能够打车的地方需要步行很长一段距离。此时天已经黑了,昏黄的路灯勉强照亮前面的一小方空地,林珩一边走着一边回忆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想着想着便觉得十分头疼。
    之前与顾崎远的那一番谈话,虽然有冲动的成分在里面,但不可否认的是,自己确实因为身边人的一再隐瞒而感到无比的烦躁。他想不通究竟有什么理由会让这些人认为自己会因为知道真相而受到伤害――总不可能自己其实是个具有双重人格的变态杀人犯吧?林珩自嘲地笑了笑。
    他一边琢磨一边走,也没有注意眼前的路,反正从会所出去就只有一条道通向外面的大马路,也不需要分辨,闭着眼睛也能走出去。但是,走了一会儿之后,林珩无意间抬起头来时,便觉得有些不对。
    首先让他觉得异常的,是周围的路灯。
    之前虽然也一直在走神,但是林珩清楚的记得,从会所出去的那一条道路两侧,每隔十米会有左右对称的两盏路灯,一直延续到外面的公路上。路灯的照亮范围是前后大概五米的距离,因此每隔十米设置两盏路灯,恰好就可以保证一路都有光线持续。
    然而,从五分钟前开始,林珩就已经没有再看到道路两侧的路灯了。
    而更诡异的是,那种昏黄的灯光,却始终照亮着他前面的路。
    ☆、chapter 4
    既然没有路灯,那么光线又是从哪里来的?
    林珩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了看自己走过来的路,在视线尽头的位置,他能模糊的看到有竖直的亮着的路灯轮廓。然而从路灯的位置到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至少有两百米的距离,以路灯的亮度不可能照亮这么大一片区域。按照正常情况来讲,林珩目前应该是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可是,偏偏他的四周都是亮堂的。
    除此之外,林珩发现道路两旁的水渠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满了一种红色小花。这种花几乎将道路两侧的水渠铺成了两条看不见尽头的暗红色的地毯,衬托着林珩目前走的这条主干道,让他一瞬间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无意识地走向地狱的错觉。
    他深吸了一口气,意识到眼前情况的异常后,迅速的掏出手机开始搬救兵,却发现关键时刻运营商永远不靠谱。对着显示不在服务区的手机叹了口气,林珩又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路灯,他决定原路返回。
    无论如何,眼前这个情形充分暗示了他继续走下去肯定不会有好结果,回头虽然不一定就能摆脱这种诡异的情形,但这确实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林珩一边快速的朝着路灯跑去,一边心想,经历了一系列的大起大落之后,现在遇到这样的事情自己竟然已经觉得有些习惯,连恐惧也比从前减少了不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进步。
    跑着跑着,林珩就发现,之前自己看到往前延伸的道路两旁的小花,竟然随着自己朝路灯奔跑的脚步,而渐渐地从身后蔓延了过来。那些红色的花朵,就仿佛暗夜中追逐着他的恐怖幽灵,随着他越来越快的步伐,以一种悄无声息的方式一步不落地紧紧跟随着他。
    并且,在狂奔了一段距离后,林珩绝望的意识到,自己与前方路灯的距离丝毫没有缩短!也就是说,如果不是路灯会移动,那就说明他一直在原地踏步!
    经历了之前公交车事件的林珩,很快就反应过来,无论来者是什么身份,对方的目的应该是想要困住自己。
    跑,是跑不掉的;路灯的位置,也是永远抵达不了的;除非找到破解的办法,否则自己就算前后左右三百六十五度自由翻滚着跑,那也是跑不出去的。
    想通了这一点,林珩便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要说像以前那样一遇到这种情况就吓得不能自主,那也不至于。经历了在警局的这几个月,林珩的胆量已经有了明显的提升,至少,从他现在还没吓得失去理智就能够明显的看出来。
    就在他思考着应该如何脱离眼前这种情形的时候,忽然,他的耳边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
    那声音十分有规律,是从林珩的身后传来的。他猛地一个转身,就见到不远处昏黄的光线下,一个女人正拿着一柄扫把,在路边低头扫地。
    那“沙沙”的声音,正是她扫地时发出来的响动。
    理智告诉林珩,此时他应该远离那个女人。毕竟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忽然冒出来的这个女人都不可能是个善茬。
    但……不知道为什么,林珩总觉得这股女人的身上似乎有着一股莫名的吸引力,让他不自觉地就想要去靠近。就好像……他一直以来困惑的东西,可以在这个女人身上得到解答。
    他慢慢地,朝着她走了过去。他的脚步很轻,像是生怕惊动了什么,随着他一步步的靠近,那个女人也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抬起头,灯光下露出一张略显苍老的脸。那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女人,看上去大概五十来岁,头发花白,嘴角微微下垂,她对着林珩,露出了一个略带腼腆的微笑。
    然而,明明是带有示好性质的表情,林珩见到了却仿佛晴天霹雳!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人――竟然会是她?!
    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就见那个女人偏着头,对他轻轻地招了招手。
    看到对方这个动作,林珩不进反退。仔细想了想,却又觉得也许这是一个了解眼下这个情况真实目的的唯一方式。于是犹豫了半晌,他便努力装着胆子,慢慢地靠了过去。
    那个女人一直安静的站在原地,脸上始终带着一股淡淡地、让林珩觉得熟悉的笑容。尽管他知道,在目前自己所能回忆起的记忆里,他是根本想不起这个人的存在的。
    虽然――这个女人确实曾经存在在他的生活里。
    他走了过去,女人撑着扫帚,偏着脑袋望着他,轻轻地对他说了一句:“小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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