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瞬间,宴云是真切而清楚地察觉到一股妖风扑面。
    她心中暗喜,道此计可成,正准备演上一幕梨花带雨,深夜惊魂的好戏……
    可等到风息尘落后,眼前街景依旧,屋是屋,树是树,任她把黑夜都快看成白,也没看到半个鬼影儿。
    难不成是自己试探的地点有误?或是御芳阁不喜她这等资质的女子?
    她兀自揣摩着,直到背后冷不丁飘过一个声音——
    “月黑风高,姑娘一个人行路,可要小心呐。”
    声调沙哑、干涩,如浸透了百年风霜的枯树皮。
    宴云定定神,回头看去——那是个手提着灯笼,身形佝偻的老者,一身瘦骨嶙峋,脸上皱纹沟壑纵横,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如同窥见上好猎物的贪婪专注。
    “多、多谢老丈提醒……”宴云支支吾吾。
    那老者桀桀笑了两声,再次拖着嘶哑的腔调道:“老汉家就在前方不远,姑娘不嫌弃,咱们同行一程可好?”
    鱼上钩了?宴云疑道。
    袖口下的手握成了拳,些许兴奋,些许期待,唯独回复的语气里含着三分勉为其难:“好…好的……”
    老者自她答应了之后,便不再说话,闷头直愣愣往前走。
    惨白的手提灯笼,仅能映出半尺前路。
    渐渐,四周环绕的景致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发生变化。
    这变化极细微,若非宴云身俱道行,提高警觉,真就难以觉察。
    不仅如此,那人拖在地面晃荡的影子,也引起了她的注意——上头尖尖,下面略宽,整体细细长长,侧边还有一束长条状阴影款款摆动,怎么看,都像是只鼬獾类的鼠物在模仿人类行走……
    “老、老丈,我该回去了?”宴云道。
    “哦,马上、马上……马上。”他机械地重复。
    宴云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前头精怪停住了脚,调转过身来,把手里拎的灯笼举到她面前,张开干瘪的双唇:“三界诸生,光照玄冥,乾坤翻覆,与我随行……三界……”
    老汉念第一遍的时候,宴云愣了一下并没有反应,到他一本正经地念起第二遍第三遍,宴云差一点就没忍住,想要开口点播其一二。
    也不知这人哪里东拼西凑来的符咒,催眠的效果虽然有些,但教懂行的人听着,着实可乐的紧。
    不过看它念叨的那般认真,宴云想了想——罢了,就随他吧。
    “三界诸生……光照玄冥……”宴云一般似模似样地跟着念道。
    片刻后,鼬獾化身的老汉大概觉得差不多了,就引着宴云迈出几步,快速越过前方甲板,登上一艘半大不小的渡船。
    锚起船开,浪花拍击在船头激起得哗啦啦声,持续了约有小半个时辰。
    在一阵磕磕碰碰的动静后,神魂理应被牵引操纵的宴云,就被带下了船,跟随老汉沿着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走到一处宅院小门石阶下停住。
    “哒哒哒……”门环轻叩,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吱呀——
    门开了。
    而后,宴云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先是一个说:“这么晚,怎么还送人过来?”
    或许是熟人见面,老汉不再是沙哑的嘶声,换上一种近乎尖锐的细腔:“好货色,等不得。”
    “啧……”那人颇不耐烦,“行了行了,先看过再说,最近风声紧,倘连我的眼都入不了,不如趁早送回去。”
    “可以、可以……”老汉满脸谄媚,伸手掀去宴云头上的幂篱,冲对方飞过一个信心十足的眼神,“看看…”
    宴云木然站立在石阶下,瞳孔涣散,双眼呆滞地暼着前方。
    没了轻纱遮挡,昳丽的容貌便更如姣艳的夏花,直直撞进人眼底。
    先前还啧啧不屑的守门人,一看此景,顿时没了言语,围着宴云转过两圈,眼神惊艳中又夹杂几分下流,忍不住就想探手在宴云身上捞摸两把!
    眼疾手快的老汉,狠狠拍开他的恶爪,护宝贝也似挡在宴云跟前:“做什么!收起你的脏手,贱皮子贱骨的,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守门的听他揶揄,干咳几声,重新摆起脸孔道:“看把你能耐的,不过是皮相好些,没过过嬷嬷的手,能不能成尖儿货还不一定……”
    “别废话,赶紧的。”
    要不怎么说奇货可居,眼看得到认可,老汉说起话腰板都挺直了。
    门房骂咧咧,但到底不敢折了规矩,冷冷道:“等着,我去叫人来。”
    他一来一回行动迅速,眨眼就领着两个年长的婆子出来交接。
    流程快得不可思议,看来这种人口贩子的行径,平日定然没少经营。
    老汉就此留在门外,宴云顺从地跟着俩妇人,往里走去。
    方才小小的拱门,显然不是这座宅院的正门,石板路倒是一样,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前方看不见的黑暗。
    没有引路的火光,婆子稳健的步履,就好像在青天白日行走一般自如。
    她抬高目光,只在远处天尽头更高些的地方看到有些参差的暗影,像是树的叠影,又像是楼阁的外廓,一层层的,伫立在黑沉沉的夜幕下。
    就这样七拐八拐地,宴云被带到了一间密闭的屋舍。
    在她以为今夜暂且告一段落,是杀是剐都要等天亮时,黑咚咚的屋子兀地亮起了一盏油灯。
    跟着,几个大汉拥着一个衣着比先前俩婆子更鲜亮的仆妇鱼贯而入。
    宴云还在疑惑着,就听那仆妇对其中一个婆子吩咐:“赶紧弄醒。”
    宴云脑中一时闪过无数叫醒魇昧之人的方法,独独没想到迎接自己的会是——
    哗——
    一盆寒凉透骨的冰水,兜头无情地泼了下来。
    “咳咳……咳……”呛咳声做不得假,宴云抹了抹面上的水,须臾呆滞后,惊慌失措地嚷叫起来,“这、这这,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要出去,你们、你们让开。”
    她作势往前,却被那鲜亮衣着的仆妇猛的推搡到地上,乜斜着眼睛警告道:“出去?进了秋水苑的大门,就由不得你撒野。乖乖听话,前头等着你的就是享不尽得荣华富贵,不听话……”
    她示意壮汉往前一步,故意拖了长腔:“非要不识好歹,故意给老身找麻烦,就让他们好好教教你规矩。”
    三四个壮汉都是赤膊,全身布满结实的肌肉,听了仆妇的话,竟当着屋内一众人的面,解开裤带,露出里面布兜裹起的阳具,跨步向她迫近。
    “不——不要不要,走开!快走开!”宴云挣扎着退开,眼看几人要把她挤在中间,她略攒起冲劲,见缝扑到仆妇脚边,抓着她衣缘下摆,“婶子、婶子,我听话我听话,求求你饶了我罢。”
    仆妇如愿听到讨饶,招手撤去几人,又命先前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架起宴云,举止粗鲁地褪去她身上的衣物,把她塞进了早已备足水的浴桶内。
    不知桶中本身就是凉水,还是放久了才凉,宴云被冰冷的水浸得一个激灵,不得不运转内力,将水温催高了些,才勉强呆在其中。
    被强迫着入浴时,那趾高气扬的仆妇便开始交代此间规矩。
    宴云听着,禁忌什么惩罚什么,桩桩件件并不难懂。无外将人当成畜生,把清白无辜的良家子驯化成听话乖巧的玩物,再放到场上竞价买卖,说得好听是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也不知最后到底还有没有命去享受这污沼池子里的富贵。
    半盏茶一过。
    “好了,给她带出来。”
    仆妇自称黄嬷嬷,指挥着人将湿淋淋的宴云从水中捞出,七手八脚换上件轻薄到近乎透明的烟罗纱衣。
    “嬷嬷……这……”宴云瑟缩着表达抗拒,“能否给我换一件,这衣裳实在实在穿不得。”
    “穿不得?”黄嬷嬷挤出个皮肉笑,凑近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扬起巴掌朝着她面颊呼了过去,紧跟着又一个撕扯,将那本就几近于无的纱衣撕出个口子,教宴云白嫩嫩的酥胸霎时弹跳出来。
    “少说废话!便是教你一丝不挂的去接客,今个儿也得给老身笑着走出去。”
    好一个刁奴!
    宴云被这巴掌打蒙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
    啪——
    黄嬷嬷看不得那不逊的眼神,冷不防又是一掌。
    “一时学不会规矩不打紧,多磨个几次自然就懂了。见人要面和嘴甜,自称奴婢,哄得客人开心,自然就少受着罪,懂吗?”
    宴云一股闷气怄得厉害,几次想发作,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最后还是强忍了下来:“……奴……懂了。”
    嬷嬷冷笑,捏住她的下颌,问了一个令宴云羞于启齿的问题:“破身了没有?”
    “……”宴云面上顿时一片滚烫,方才巴掌留下的指印更是殷红。
    对方全不在意她的羞臊,也不想跟她耗费时间,指着两边侍立的仆妇吩咐道:“验。”
    仆妇得了令,便又要去架她。
    这可怎么了得!宴云气急,再不顾什么隐忍伪装,她暗续内劲,就在那两人手快接近自己时,猝然冲向前方,生生把黄嬷嬷撞翻在地,接着大力推开门,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小蹄子,还不快追!”
    黄嬷嬷爬起来,气恨地跺着地面:“抓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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