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燕霄并没有时间多想,便接到了圣旨,派他去北境赈灾。
    这一年北方雪灾严重,赈灾的范围不仅仅包括梁国五座边境城池,还有周边几个小部族的求援。
    事态紧急,梁国所有浮空舟都被临时调集用来运物资,如此大的规模需要足够分量的人物压阵,这事自然就落到了燕霄头上。
    他算了算时间,哪怕是乘浮空舟来回,但赈灾之事本就涉及方方面面,又要去多个城池,这一趟忙完基本也快到婚期了。
    燕霄隐约明白,萧煌安排他去赈灾或许还有另一层考虑,他最近因为凌霜的事心神不定,忙些国事倒也确实能转移注意力。
    于是欣然接受了任务,快速做好安排,第二天便出发了。
    直到临行前,他才去了凌霜府上辞行。
    他本已写好了信,想着最近她行踪不定,若今日她仍没在府里,便让下人转交。
    没想到马车驶近郡主府,他提前掀开车帘,便见凌霜静静地伫立在大门口,显然是在等待。
    少女披着厚厚的斗篷,雪白长发在寒风中轻舞,白皙的小脸被风吹得有些红。
    燕霄等不及马车停稳,人已迫不及待地如一阵风般到她身边,一把将人揽进怀里,伸手将她的兜帽扣上,沉声道:
    “怎么站在这儿吹风?着凉了怎么办?”
    凌霜浑身绷紧了一瞬,眼底一抹惊慌只瞬间就散去,扶着兜帽扬起脸,朝他浅浅勾唇:
    “站在这里,你来的时候,就能第一时间见到我啊。”
    听到这句话,燕霄黑眸绽出光彩,多日来的患得患失片刻就消失殆尽。
    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又见凌霜拿出一只精巧的挂坠,放进他手心,银眸好看地弯起来:
    “这个送你。”
    燕霄看着手中的挂坠,心口跳得越发厉害。
    那是一只由银色长发编织成的蝴蝶,在冬日暖阳下流光闪耀。
    他怔了好一会儿,忽然握住她的手,将银蝶又放回她手中,眸色深深:
    “霜儿,我想你亲手帮我戴在身上。”
    凌霜指尖微顿,浅笑着点了点头:
    “好啊。”
    燕霄却从她的动作中看出了几分微妙的迟疑,但她答得又毫不犹豫,让他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太多。
    凌霜将银蝶系在他腰间,忽地抬头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
    “天寒路远,你自己在外要保重。”
    燕霄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缓缓将她揽紧,低声在她耳边说:
    “等我回来,娶你。”
    时间紧迫,两人并没有太多时间说话,燕霄便离开。
    凌霜久久站在门口,直到那辆马车彻底消失在拐角处,仍一动未动。
    最后还是她身后的丫环,忍不住提醒道:
    “郡主,外面风大,您还是先回去吧,别冻坏了身子。”
    凌霜这才闭上眼,长出一口气,转身缓步朝大门内走去。
    丫环赶紧上前,伸手想扶,又因为凌霜的命令不敢扶,只能紧张地跟在一旁。
    眼看着门槛就在面前,凌霜却毫无察觉地踢了上去,丫环这才惊叫着紧紧扶住她:
    “郡主小心!还是让奴婢搀您进去吧!”
    凌霜垂眸,低笑着轻叹了一声:
    “果然不适应得很,难怪……”
    话音未落,她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丫环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赶紧退后施礼:
    “燕王殿下!”
    燕霄对其他人充耳不闻,一把将凌霜拉进怀中,声音中有几分慌乱:
    “你这些日子不肯见我,就是因为这个?”
    刚刚她虽然极力掩饰,但将银蝶系上的时候那一丝生疏之感,终是没逃过他的眼睛。
    若不是她不久前,还亲手给他系过望卿的剑穗,怕是这次就要被她瞒过去了!
    燕霄心知凌霜一旦打定主意瞒他什么,定会死瞒到底,这才强忍着没当场问她。
    但他却在马车拐弯后暗中返了回来,远远正看见这一幕。
    他没办法不心慌,毕竟凌霜早有前科,上一次她瞒着他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差一点就要天人永隔了。
    想到这些,燕霄的手都有些发抖,哑声说道:
    “你连我靠近都没发现,你身子……是不是又出了问题?为何不说?若我今日没发现,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凌霜完全没料到他会去而复返,心惊之余,知道再不给这人一个交代,怕是没法蒙混过关了。
    她低低叹了口气,整个人反而都松驰下来,抬眸朝他淡然一笑:
    “我很好啊,不信你问清玥,她都知道的。”
    燕霄怔住:
    “什么?她知道……可你明明……”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
    “嫂子这可不厚道了,明明是你非要瞒着他,这会儿甩锅也太快了吧!”
    燕霄抬头就看见黎清玥正被萧煌搀着,从内院走过来。
    几人神色都很轻松,他总算略略松了一口气,却越发迷惑了。
    “你们怎么也在……”
    黎清玥眨了眨眼,轻笑道:
    “我们今日是来接嫂子去皇宫啊,兄长放心,你不在京城,我会好好替你照顾她的。”
    燕霄虽是已放下心,但这套说辞显然不能让他满意。
    他揉了揉眉心道:
    “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黎清玥看了凌霜一眼,只见她一派淡然就是不开口,脸上就差写着“你说”两个字了,不由得失笑摇了摇头,解释道:
    “别担心,她现在这样,是为了医治眼睛。”
    燕霄心口重重一跳:
    “你真的能治好她的眼睛?可若是这样,上次你为何不说?而且她现在如此虚弱又是为何?”
    之前已经失望过几次,现在突然听说凌霜的眼睛能治好,他心头过于激动,不假思索地就把满脑子的疑问都说了出来。
    黎清玥叹气道:
    “我上次没直接告诉你这个办法,是因为要治她的眼睛,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凌霜天生五感过于敏锐,哪怕看不见也比普通人能感知到更多,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她眼睛像正常人一样能看见,会因新信息过度涌入知觉造成很强的负担,反而会产生认知崩溃的危险。”
    “所以要确保她复明后能正常生活,只能先一定程度上削弱她的其他感知,这件事只能由她自己来决定,如果她本人不愿,我就算告诉你也无济于事。”
    “不过你放心,她实力仍在,如今只是感知没有原来那么强,不太适应,过渡一段时间便好了。”
    燕霄这才明白过来,心头忽地涌起一阵歉疚。
    凌霜是何等洒脱随性的姑娘?他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问她想不想医好眼睛时,她根本就不在意。
    是不是他一直希望凌霜眼睛能看见,令她有了压力,才宁愿舍弃自己最大的优势,也要医好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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