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把捡起的筷子放在一边,良笙取了一双筷子给她。
    他自己也拿了一双,夫妻俩刚要动筷,就听门外传来一个妇人凄厉的呼唤声:“阿豆,我的阿豆,你回来呀,要吃饭了!”
    似锦夫妻往外看去,只见一个蓬头垢脸的女人看见别人家的小孩就上前去拉:“阿豆,快跟娘回去吃饭!”
    小孩的家人并没因妇人的举动而推搡她,只是把自家小孩抱起来,无奈地对她道:“翠姑,这不是你家的阿豆,这是我的儿子。”
    说罢叹了口气,急匆匆的走了。
    似锦夫妻隔壁桌的几个食客看见这一幕,也都唏嘘不已。
    一个食客道:“这个翠姑可真可怜,一口气生了五个闺女,差点被婆婆赶出家门,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却还被拍花子的给拍走了~”
    另一个食客道:“你们不觉得今年的人贩子特别猖獗,这两个月不到,就拐了十几个小孩,五六个貌美的大姑娘小媳妇。”
    马上有人认同地点头:“就是,往年也有拍花子的,可是不像这两个月拐了这么多人去。
    往年一年时间也拐不了十几个人口,而且只敢拐卖小孩,现在可好了,连大姑娘小媳妇他们也敢拐卖。”
    似锦因为要吃面,早就已经拿下头上的帷帽,露出如花容颜。
    有两个食客瞟了她一眼,其中一个好心提醒良笙:“好生照顾你身边的女眷,千万别被拍花子的给拍走了。”
    良笙拱手道了多谢。
    那几个食客继续他们的谈话。
    一个食客道:“前两天,官府贴了悬赏布告,凡是提供人贩子下落的赏银三百两,凡是捉到人贩子的赏银五百两。
    要是我能提供人贩子的下落就好了,就能得三百两的赏银了。”
    有个食客嘲笑道:”想屁吃呢,人贩子轻易能让你发现?”
    另一个食客道:“我看这赏银要往上加了,听说古太仆的孙子不见了,似乎也是被拍花子的给拍走了。”
    良笙和似锦交换了一个眼神。
    当时听邓掌柜提起“太仆大人”,他夫妻两个都没往心里去,现在听到“古太仆”,突然意识到邓掌柜是古太仆家的奴才,难怪那么大的派头。
    古太仆门楣那么高,邓掌柜却那么谦逊和气,也是难得。
    那一桌食客吃完了,喊温婆子来结账。
    温婆子笑着走了过来,一边收钱,一边八卦的问:“古大人家的孙子不见了呀,啥时候的事。”
    一个食客答道:“就一个多时辰之前。”
    温婆子又问:“他孙子长得啥样?跟我说说,要是我看见了就给他送回去。”
    “啧啧,你这是等着天上掉馅饼呢,这种好事也能叫你碰见?”
    那个食客笑归笑,可还是把古太仆小孙子的模样形容了一遍。
    那一桌食客走了之后,温婆子扭头厌恶的看了一眼在门口呼唤儿子的翠姑。
    然后拿了一个饼出去,塞在翠姑手里:“这饼你拿去吃吧,别堵在我家店门口喊了,我们要做生意的。”
    翠姑喃喃低语道:“阿豆最爱在这一带玩了……”
    温老婆子指了指前方:“那你也要往别处找找,说不定他去别处玩了呢,小孩子又不会固定一直在一个地方玩。”
    翠姑闻言,拿着那个饼走了,温老婆子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
    这家面馆的面条十分劲道,汤头也非常美味,似锦吃的心满意足,连汤都喝了个干净,她可是很少喝羊肉汤的。
    虽然味道不错,如果里面有点胡椒味道会更好。
    似锦见良笙碗里的面已经吃了大半,于是把温老婆子叫来付账。
    她一面数着铜子,一面道:“大娘,你怎不买点胡椒加在羊肉汤里?那样羊肉汤会更加好喝。”
    这个朝代已经有胡椒了,只是因为价格太贵而不普及。
    温老婆子笑着摇摇头:”还有一个月我们就要回老家了,连铺子都要关门了,还买啥胡椒?”
    似锦心里一动,问:“这间铺子是你们自己的还是租的?”
    “我们自己的,咋了?”温老婆子接过她递过来的面钱,不解地问。
    似锦道:“今年秋天之后我们要搬到县城来住,正好想买间铺子做点小生意,既然你们要回老家,那就把这间铺子卖给我们吧。”
    温老婆子和温老汉互看了一眼,然后道:“你想买铺子,等一个月后再来。”
    似锦问:“不能现在参观,然后谈好价钱,签好买房合约吗?”
    温老婆子摇了摇头拒绝了:“等一个月后看是一样的,不急这几天。”
    似锦只得作罢。
    等良笙吃完面,夫妻二人便离开了。
    似锦挽住良笙的胳膊道:“这家面馆的面条果然好吃,只可惜他们要走了,不然以后我们搬到县城来还能经常上这里来吃面条。”
    然后问:“我们是回家,还是逛逛?我们再逛逛吧,我还一直没正儿八经的逛过县城呢。”
    良笙眼望着前方:“下次吧,我想去衙门揭榜。”
    “为了赏银吗?”似锦道,“别费那个神了,人贩子哪有那么好找的。
    为了几百两银子的赏银还不知要折腾多长时间,而且还不知道最后拿不拿得到。
    我们家已经开始卖番茄和辣椒了,马上西瓜也要上市了,能挣不少银子,不需要你赚这个辛苦钱。”
    良笙神色凝重:“我不是为了那几百两赏银,我就是不想有小孩被拐卖!我恨人贩子!”
    似锦骤然记起他前世有个表弟就是被人贩子给拐走了。
    良笙和他那个表弟感情非常好,为此他特别痛恨人贩子。
    似锦担忧道:“在咱们前世,科技那么发达,摄像头那么多,一样经常有小孩被拐走,能找回来的却没有几个。
    现在我们身处这信息不达的古代,要想打击人贩子,找回小孩就更难了。”
    良笙眼神坚定:“再难我也要试试!”
    似锦点头:“那我陪你去。”
    两个人一路打听着来到了县衙门口,看见贴悬赏布告那里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两人走近一看见,一个衙役正在把一张新的悬赏布告贴在旧的布告上。
    那张新的布告上写着,若有人提供人贩子的下落,赏银五百两,若有人抓到人贩子并且救出小孩,赏银八百两。
    围观众人看得啧啧有声:“又加码了!”
    有了解情况的吃瓜群众道:“听说朝中致仕的大员古太仆的孙子被拍花子的拍走了,当然得加码咯。”
    有个百姓叹息道:“希望借着古太仆的孙子丢失一事,能让衙门更尽力些,把人贩子给逮到,不然我们这一片地区总不得安宁。”
    “这些丧了良心的怎么就专门朝小孩妇女下手呢!这拐了一个孩子妇女,就是害了一个家啊!”
    “谁说不是哩!”马上有人接个话题,“早几年我家那条街上有个女孩子,在七八岁时被人拐了去,家里人遍寻不到,钱财也花了不少,末了就渐渐死了心。
    后来过了好几年,那家当家的有一回生意做得还顺,跟朋友一起喝了点小酒。
    去了个下等窑子招妓,没想到等到酒醒后才发现嫖的竟然是自己几年前被拐走的女儿。
    他家女儿知道实情后一根绳子上吊死了。
    那家当家的回家后把事情跟妻子说了,自己跑去投河死了。
    尸体寻回来的时候,已经泡得快烂了,他妻子当时就发了疯,过得两年也去了……
    虽说还生一个儿子,可是当年年幼,他父母一死,那些亲戚就把他家的财产给瓜分了,到现在过得跟个讨饭的似的,畏畏缩缩,羞于见人。”
    良笙听了那些百姓的话,神色越发肃杀,挤到布告跟前,毫不犹豫的揭下那张布告。
    一直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众人突然安静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看守布告的衙役上下打量着他:“你知道人贩子的下落?”
    良笙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个衙役顿时火了:“你不知道还敢揭布告!你知不知道,这种悬赏布告不能随便揭的,乱揭会挨板子的!”
    良笙不以为意:“反正你们现在又抓不到人贩子,不如让我来试一试,看抓不抓得到。”
    看热闹的百姓当中有不少人好心提醒他:“如果抓不到,一样要挨板子。”
    那个衙役却已经推着良笙往衙门里走:“揭都揭了,抓不抓得到都要试一下,不然这板子肯定要吃定了,如果抓到了,不仅不用挨板子,还有赏银可拿。”
    良笙反感的一把推开那个衙役:“我会走路,你别推。”
    似锦加快两步走在良笙身边,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也都跟在后面。
    县令刚刚被古太仆派来的人给骂了一顿,说他如果找不回他的孙子,他要他头上乌纱不保。
    虽说古太仆已经致仕了,但是他的关系网还是在的,并且他还有一个儿子在京城当着四品大员,他说让他头上乌纱不保,并不是在说大话。
    县令因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在怒吼那群捕快,责令他们在三日之内必须得把古太仆的孙子找到,不然每个人二十大板伺候。
    见看守布告的衙役带着良笙进来,不禁又惊又喜,连忙问道:“这个人知道人贩子的下落吗?”
    衙役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他想试一试,看能不能抓到人贩子。”
    县令本来想发火,可转念一想,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万一这个人真有什么办法抓到人贩子呢?死马当作活马医,且试试看吧。
    他一拍手中的惊堂木,对良笙道:“本官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但是丑话说在前头,你如果找不到人贩子是要挨板子的。”
    似锦他这么说,心里有些不痛快。
    怼道:“如果我相公找到了人贩子,并且解救了被拐卖的小孩,这个赏银是多少,是按照500两算还是按照800两算?”
    围观百姓起哄道:“当然按照800两算,布告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提供人贩子的下落是500两银子,抓到了人贩子,并且找到了小孩,是800两银子。”
    县令并不在乎赏银的多少,他只希望尽快找回古太仆的孙子,以免乌纱不保。
    当场承诺,如果良笙抓住人贩子,并且找回了小孩,赏银800两,立字为据。
    良笙这才问县令古太仆孙子的个人情况,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在哪里不见的。
    县令唤过武捕头:“这个案子武捕头最熟悉,让他告诉你。”
    又吩咐武捕头:“你协助这位夏爷办案。”
    站在县令身边的马县尉认得良笙,是和他妻弟抢卤菜生意的那个妇人的相公。
    有心想阻拦,可是转念一想,人贩子哪有那么好抓的,让他抓去,抓不到是要打板子的。
    那时再偷偷吩咐手下往死里打,不把他打死也把他打残,总比现在拦着他的好。
    县令大人已经乱了方寸,他如果拦着不让良笙调查,说不定挨板子的就是他。
    包主簿也侍立在一旁,他却没有丝毫想要阻拦良笙的意思。
    良笙调查的结果如何又不影响他。
    良笙冲着武捕头拱了拱手:“叫我阿笙即可。”
    武捕头点点头,说起案情。
    “古太仆的小孙子年方六岁,小名阿宝,下人们都爱称呼宝公子。
    古府虽然主人不多,但是下人不少,每天要采买不少食材。
    就在今天早上,管家驾着马车出门采买时,也不知道宝公子什么时候钻进了马车箱里。
    等发现时,已经到了古府经常买粮油的粮油铺里。
    宝公子因为是古太仆嫡出的幼孙,因此家中养得有些骄纵。
    当时虽然被管家发现了,却死活闹着不肯回去,要看着管家采买东西。
    管家别无他法,只得一边遣人回府禀报,一边带着宝公子进了店铺采买。
    怕有人冲撞了这位小爷,管家还特意让店家开了间房,放了几件玩具让他坐在房间里玩。
    没想到他这头正和掌柜的交接了下货物,点了下数量,那一头宝公子却溜出了房间。
    有店伙计看见宝公子去了铺子里专门用来款待大客户的雅间,当时也并不在意。
    谁知道人一进去后就再也没看到出来,等管家进去找人的时候,连根人毛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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