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呀!”杨德贵蹭一下跳出窑洞外面了。
    杨老汉震惊地看着自己儿子,这弹跳力赶得上蚂蚱了。
    “咋了,咋了?”杨德贵一边往外跑一边喊。
    “病了,感冒了,找你治病。”
    “咳咳咳……”
    外面病恹恹站着五六个人。
    杨德贵也没想到上岗第一天,就来这么多病人,他刚想说让他们全回家喝葱豉汤去。
    但是转念一想,要是这样就把所有人都打发了,那他不还得去种地干活吗?
    于是,杨德贵同志大手一挥:“全都跟我去大会堂的保健室,我一个一个给你们治。”
    大家被杨德贵的气势弄得一呆。
    杨老汉靠在门框上,脸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杨德贵把众病人打发去大会堂,他自己则是赶紧往李可家跑去,他昨天溜号一整天,鬼知道老师上课讲了什么啊,只能赶紧找李可问问了。
    李可在家正收拾农具,准备下地干活。
    李母在给他传授磨洋工经验:“可啊,到了地里呢,不用费劲干,反正大家都一样。但是呢,也不能闲着,慢慢干,看起来是没停下来过,但实际上不咋累。尤其是你这么瘦的,可别把自己累着了。”
    “知道了。”李可答应一声,把家伙事儿都扛在了肩膀上。
    李母则说:“你这肩膀又不是挑担子的,把家伙给你弟,让你弟扛去。”
    李俊:“???”
    还不等出发,就听远远有声音传来:“李可,李可,来活了,来活了,来活了……”
    众人赶紧看去,见是杨德贵飞奔而来。
    小伙子体力是真好,一路冲到,竟然没咋喘大气,只是兴奋地看着李可,说:“来活了,来活了。”
    “甚?”李可没听懂。
    杨德贵忙说:“来了好几个病人,哦,都是感冒的。昨天刘大夫讲课,你没忘吧?那个本子上记了没?别忘把本子带上,不会还可以翻一翻,快走吧。”
    李可看向了母亲。
    李母说:“快去,快去,卫生员治病不误工的,快去吧,家伙事儿给你弟,让他扛着,你瘦胳膊瘦腿,弱不禁风的,别再给扛累了!”
    “我……”刚昨晚被揍完的杨德贵一口老槽不知道往哪里吐。
    李俊无语看苍天。
    李可赶紧把东西给李俊,然后进屋拿了笔记,说:“那我先走了。”
    “快走,快走。”杨德贵催促李可,跑在了前面,他是不敢离李可太近了。
    ……
    两人赶紧跑到了大会堂,病人已经在这里了。
    “快,书给我。”杨德贵从李可手上把笔记抢了过来,赶紧翻阅起来,临时抱佛脚。
    李可一数,有六个。昨天就听刘三全说最近感冒的人很多,没想到今天单他们村就有七个,这么多吗?
    坐在那边的患者问:“咳咳,德贵,听说你昨天去诊所帮上大忙了?”
    正在拼命翻书的杨德贵停下手上的动作,赶紧点点头:“对啊,叔,要是没我,那老太太可就危险了。”
    “嚯,德贵从小甚好事不干的家伙,这回可拧了啊。”
    杨德贵翻着书过来:“小事情,叔,我来给你看看啊。你流……流鼻涕……黄涕……发热吗?叔,你热吗?”
    那大叔摇摇头:“不热啊。”
    杨德贵一本正经地说:“你再好好想想,咋能不热呢?”
    大叔懵道:“这还有逼着别人热的啊?我倒是怕冷的很。”
    杨德贵正色:“叔,可不兴胡说,你这病咋不按着书上写的来呢?”
    …………
    诊所。
    “大宝。”
    打杂的小伙子正在整理新进的药材,头都没抬:“谁啊,干甚?”
    “我。”
    小伙子抬头,见背光中一张温和的笑脸。
    “赵大夫,您回来了啊?”小伙子兴奋地站起来。
    赵焕章微微颔首,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说:“培训结束,我就赶紧回来了。诊所几位大夫都在吗?”
    小伙子说:“都去出诊了,还没回来。”
    赵焕章拍了拍放在桌子上的点心:“这是我从太原带回来的点心,一会儿给大家分一分。”
    “好好。”小伙子兴冲冲地去拿东西:“赵大夫,您可回来了,好多人天天盼着你呢。”
    赵焕章微笑着说:“必须要去培训,走不开的。我走的这几天,诊所还好吧,没什么事情吧?”
    小伙子把点心放好:“没甚大事,诊所里的大夫基本上都处理好了,就是遇上件奇怪的事情。哦,赵大夫,我去给你泡茶啊。”
    赵焕章坐下,扶了扶自己的圆框眼镜,问:“怪事?甚怪事?”
    小伙子去拎热水壶:“就是……咋说呢,就是有点奇奇怪怪的,我们乡里好像多了一个会治病的大夫。”
    “哦?”赵焕章疑惑看来。
    ……
    李可也有些无奈,他道:“刘大夫只讲了预防的方法,还有简单发汗的办法。还有就是教我们怎么问诊,怎么记录好病人的症状。那样我们去诊所拿药的时候,就方便跟大夫沟通了。就不需要大夫和病人一趟趟来回跑了。”
    “哦,是这样啊。”杨德贵这才明白。
    病人大叔则问:“咋,德贵,你昨天不是去上课了吗?你不知道?”
    “额……”杨德贵强行解释:“我昨天不是帮忙去治那个重症患者了嘛。”
    病人大叔又问:“那你到底会不会治感冒?哎,前面你姑还说她的药是你给的……”
    “哎哎哎……”杨德贵赶紧打断,然后又小心地回头看一眼李可。
    李可也正在看他。
    “咳咳。”杨德贵尴尬地咳了两下:“昨天上课是我俩一起去的,听课也是一起的,前面治我姑也是我俩一起商量的。但是,昨天那个胸腔积液的重病人,是我自己想的法子。”
    杨德贵不忘又点一下,这可是他这辈子干过最高光的事情了。
    李可说:“好了,赶紧帮着诊断吧,你把笔记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问诊表,然后再拿个本子,你按照问题一个个问下来,记录好。”
    “哦,知道了。”杨德贵喜滋滋地翻到了最后面,准备干活了。
    李可不放心地叮嘱这个不靠谱的小子:“别漏写,也别瞎写。”
    杨德贵不高兴道:“你管好你自己。”
    …………
    诊所。
    赵焕章面前放着几张处方单,还有诊所的医案记录。
    看了几眼,赵焕章立马就皱眉了:“这个小陈啊……”
    小伙子在旁边不敢说话,小陈就是那个老闯祸的庸医,见病治病,什么都不管的主儿。
    “咦……数下之后,营卫不和,冲气不降,这个方子是谁开的?这人的能力可以啊。”赵焕章单看处方就把病情变化推断出来了。
    小伙子回答道:“说是那个叫杨德贵开的方子,但是……但是刘大夫说可能是病人自愈了,说这个方子不能治便秘。”
    赵焕章抿紧了嘴,眉头也皱更紧了,他摇摇头,翻看第二个处方:“太阳和阳明合病,不下利,但呕……倒是没有忽视表证,表里双解,服后,表解而里未和,转下利兼呕,成热利……”
    看了张婶两个处方,赵焕章推断出病情变化的全过程,他问:“这个病案就这两个方子?每样只开了一剂?”
    “对。”
    赵焕章推了推自己的圆框眼镜,神情有些讶异,他稍稍挑了挑眉:“也是那个叫杨德贵开的?”
    小伙子点头:“应该是。”
    赵焕章问:“应该?”
    小伙子回答:“因为这两个我没看见他开,但应该是他,因为最后一个治张远材老娘胸腔积液的方子就是杨德贵写的,他昨天在这里当场写的。”
    “胸腔积液?”赵焕章拿起了最后一个方子:“哦?倒是会活用经方,丹参饮行气活血。千金苇茎汤?也可借用苇茎汤排水吗?这个思路倒是极为新奇,就不知效果怎么样。”
    小伙子回道:“效果可好了,你是没看见,一个下午时间,尿了好多回,然后那老太太就能说话,先前连气都喘不了,可严重了。”
    赵焕章重新把目光聚集在第三张方子上。
    “嗯?”赵焕章发现第三张方子上出现两种笔迹了,他又扭头看向第一张和第二张,再看回第三张。
    赵焕章问:“这第一张和第二张方子,也是那个杨德贵拿来的吗?”
    小伙子回答:“不是,是李可拿来的,也是他们村的。他俩关系很好,刘大夫说两个人胆子大得很,一个敢开,一个敢用。李可也是他们大队卫生员,昨天他俩一起来学习的。”
    “知道了。”赵焕章不动声色地把几个方子收了一下,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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