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裙少女看似娇柔,说出的话可冷冽得很,傲气凌人。
    仿佛苏家大小姐与凌家嫡传子弟在人家眼里不过是路边的蝼蚁。
    抬脚,就能轻易踩死。
    青裙少女迈进了屋子。
    “云缺,我要生了。”
    哐当一声,屋门关死。
    屋外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那句我要生了,如同晴天霹雳,将苏红月与凌妙清两人惊醒。
    她们还在这里争风吃醋,原来,人家云缺早有良配。
    看那青裙少女比公主都要高贵,身世想必绝对不凡,加上人家能一脚踢飞富辰那种筑基高手的能耐,在场的无论男女,没人比得上。
    无论模样、气质、能力、身材,院子里的苏红月与凌妙清都远远不及。
    大唐十美,在人家面前黯然失色,如拱月之星,虽然耀眼,却在皓月之下变得暗淡无光。
    最要命的是,人家已经有了身孕。
    门外的众人很识趣的纷纷退走,凌妙清并不甘心,但她知道今天是没戏了,苏红月则怀着复杂的心情深深看了眼院门。
    随着人们离开,院落变得安静下来。
    没人知道的是,那高贵如公主的青裙少女,其实只是一村的村花而已。
    “青枣?你怎么来了。”
    云缺意外的看着对面的少女,对方正是大窑村的村花,青枣。
    “我不来的话,还不知道你在外面这么招女人喜欢。”
    青枣面若冷霜,咬牙道:“我青枣的男人,谁敢抢,我就杀了谁。”
    云缺无奈的摇了摇头。
    “青枣,我们又没成亲。”
    “成亲与否有什么关系,难道你忘了小时候是谁陪你玩过家家了么,你当阿爹,我当阿娘,记得那时候你说了什么吗,你说长大就会娶我,和我生一堆孩子,让我做孩子的阿娘。”
    “童言无忌嘛,你不能这么不讲理呀。”
    “我不管什么道理,我只知道你是我的!谁也别想把你抢走!”
    屋子里刮起一阵青色的旋风,青枣扑向云缺。
    这时一道流光闪过,屋子里出现了面无表情的白甲少女。
    挡在青枣面前。
    “琉璃……你给我滚开!”
    青枣脸色骤冷,缓缓抬起双臂,手腕处竟泛起如刀的寒芒。
    白甲少女一动不动,固执的挡在云缺与青枣之间。
    青枣愠怒之下以手刀斩去,琉璃用蛛丝汇聚成一面小盾抵挡。
    瞬间的交锋,二人旗鼓相当。
    “臭虫子!你找死!”
    青枣脸色更冷,抬起双臂,肩头上隐约浮现出两只巨型的螳螂臂刀,其上遍布着繁复的魔纹。
    琉璃依旧不发一言,身侧的八条长辫子瞬间盘绕在双臂,十指顶端汇聚出蛛丝。
    “够了。”
    一触即发的恶斗,在一声喝斥下停止。
    云缺揉了揉发疼的额头,道:“今天才搬来这里,弄塌了晚上睡哪儿,你们俩别争了。”
    随着云缺一抬手,少女琉璃幻化成小巧的白玉琉璃蛛,快速沿着手臂攀爬至眼眶,又重新变成眼罩。
    青枣看得妒心大起,冷哼道:“成天缠着我的男人,早晚踩死你个臭虫子。”
    原本已经变化为眼罩状态的琉璃忽然将八爪缩了缩,仿佛在示威一样,更紧的抓住云缺的眼眶。
    青枣自然看得出琉璃无声的挑衅,气得狠狠跺脚,骂道:
    “我才是云缺的青梅竹马!琉璃你个虫子算什么,充其量是只伴生兽,还要受人控制,云缺你把琉璃放出来,我弄死她!你阿娘怪罪的话我担着!整天留个奸细在身上,我都替你难受。”
    青枣不再理睬琉璃,眼瞳中泛起异彩。
    “我快生了,云缺,我忍不住了!”
    青枣再次扑向云缺。
    投怀送抱般的姿态,如一场温柔。
    除了嘴角不由自主留下的口水,看起来有些古怪。
    久别相逢,本该温柔相聚,可是屋子里的动静,并不那么柔和。
    乒乓声不断,低吼声连连。
    不似团聚,反而好像在搏斗。
    折腾了好一阵子,屋子里才安静下来。
    青枣闷闷不乐的坐在桌旁,捂着眼睛,透过葱白的手指能看到乌黑的眼眶。
    她嘟着小嘴儿,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你又打我。”
    “打你是我不对,但是青枣,你不能总想着吃掉我,只要你不咬人,咱们还是青梅竹马。”
    云缺无奈的甩了甩右手,手臂上是深深的牙印。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才要吃掉你!”
    青枣愤愤不平的站起来。
    乌青的眼眶令她绝美的容貌变得古怪起来,俏皮的虎牙上染着一缕猩红。
    她小心翼翼的舔舐掉银牙上的血迹,浑身开始犹如战栗般颤抖起来。
    那是云缺的血。
    全村的人,只有她青枣一个人尝过。
    “冷静,青枣,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过家家的游戏,不作数的。”
    嘎巴嘎巴。
    云缺一边耐心的劝说着,一边将拳头捏动出脆响。
    “你应该知道我的心,将最爱的人吃进肚子里,是我的传承。”
    青枣果然冷静了下来,重新坐回椅子上,一脸幽怨。
    “但那不是我的传承啊,青枣,你不觉得我们不一样吗,想想你阿娘,吃掉你阿爹之后,她幸福么。”
    “至少吃的时候,她是幸福的。”
    青枣脉脉含情的咽了下口水,轻柔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面对如此毛骨悚然的爱情,云缺只能勉强扯动嘴角,发出麻木的呵呵二字。
    “等我咽气的时候,这一身骨肉就归你了,到时候随便吃。”云缺认真又郑重的说道:“但是在我活着的时候,想吃我的人,都会死的,我懂你,你也应该懂我。”
    “我当然懂你!没有人比我更懂你。”青枣努力的控制着不让口水再次流出来,道:“村子里的人都想为了更高的境界而吃掉你,只有我是因为爱你才想吃掉你!”
    青枣仿佛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想要再度扑过去。
    直至云缺抬手挠了挠眼罩后,青枣这才冷静下来。
    看了眼青枣微微隆起的小腹。
    “准备在什么地方生。”
    “自然要回老家了,我与阿娘刚离开村子,半路我借口找些好吃的带回白骨山,这才赶来天祈城见你,我不能耽搁多久的,阿娘怀疑就麻烦了。”
    “村里人,没打算跟你回家么,你肚子里的东西他们应该很感兴趣才对。”
    “哼,他们倒是想,我阿娘才不会让他们如意。”
    “也是,你阿娘那么凶,谁敢跟去。”云缺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你在这等会儿,我给你找点好吃的带回去。”
    云缺起身离开,留下莫名其妙的青枣。
    盏茶的时间过后,云缺带回了五枚鸭蛋,蛋壳上流转着奇异的火焰纹路,又将巽羽之卵拿出了两枚。
    “银火鸭的蛋?北荒好像没有这东西。”
    “学宫里放养的,带回去,腌着吃,流油的可香了。”
    青枣闷闷不乐的收下鸭蛋,哀怨的看了云缺一眼,道:“我得走了,临走之前,让我再咬一口吧。”
    屋子里又一阵扑腾,乒乓声不断。
    眼眶乌青的青枣恋恋不舍的推门离开,嘴巴被蛛丝封着,模样古怪。
    院子外,正巧来见帮主的吴寿与青枣走了个对面。
    望着少女匆匆而去的身影,吴寿直接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儿来。
    他暗暗羡慕,心说帮主不亏是帮主啊,玩得果然别致。
    收拾心绪,吴寿推门而入。
    “帮主,我……”
    一进屋,吴寿又愣住了。
    屋子里,云缺的衣袍被撕咬得破破烂烂,一身牙印,连裤子都没几块好地方了。
    吴寿艰难的咽了下口水,道:“帮主,我是不是来得不巧啊。”
    “什么巧不巧的,坐吧。”
    云缺也不在乎,自顾自的换了身衣服。
    揉了揉手背。
    手臂上的牙印最深,尤其两颗小虎牙,直接透过了血肉。
    这一口如果不加以阻止,足以将整条手臂咬断。
    青枣以前不是这样的呀,怎么变得如此疯狂……
    云缺在心里暗暗嘀咕。
    果然肚子大的女人,脾气越来越差。
    对于青枣,云缺有一种复杂的感情。
    的确是青梅竹马。
    也正如青枣所说,小时候,只有青枣肯和云缺玩耍。
    即便长大了,青枣也将云缺视为自己的男人,一心一意,从未更改。
    但这份纯真的感情,云缺实在消受不起。
    除了青梅竹马儿时的玩伴之外,云缺对青枣还有一份愧疚。
    青枣的肚子。
    是云缺的一次试验。
    他尝试能否将左眼中的力量逼出来,转嫁到别处。
    其实当初云缺没有恶意。
    既然大窑村里的所有人都在觊觎他左眼里的东西,如果真能转嫁出去,宁愿将这份力量送给自己儿时的玩伴青枣。
    不料一次全力动用左眼之后,那份被逼出的力量,竟寄宿在青枣的肚子里,形成类似婴儿的状态。
    至于最后生出来的究竟是什么,没人知道。
    但能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是云缺和青枣的孩子。
    以云缺猜测。
    青枣肚子里的东西,不是生命,而是与他左眼里的东西同源的一种力量。
    是妖族觊觎的好东西。
    所以青枣的娘才会将她带回八山之一的白骨山,打定主意独占这股力量。
    云缺沉吟许久,这才想起吴寿正坐立不安的等在一旁。
    “二当家,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来禀告帮主一声,大唐地界的镜月门余孽基本被清理干净。”
    云缺闭关的一月时间,吴寿可没闲着,一直率领地煞帮追杀镜月门余孽。
    他这位原本镜月门的堂主,杀起自己曾经的同伴来出力最大,下手最很。
    吴寿来不是邀功的,而是继续表忠心。
    至于云缺成功进阶金丹这一点,吴寿毫不吃惊。
    别说一月入金丹,就算明年帮主元婴大成,他都不会有任何惊讶。
    得知镜月门差不多彻底覆灭,云缺点点头。
    “二当家可知镜月门的由来,门主莲华的出身,可有消息。”
    “镜月门崛起于二十年前,据我所知,最初的镜月门就是一处江湖门派,后来逐渐出现了修行者,才开始壮大,门主莲华太过神秘,这次我追杀镜月余孽的同时也在打探消息,有了一点眉目。”
    吴寿沉吟了一下,道:“有一条线索,指向熔城,有可能那莲华与熔城有些关联。”
    听到这个消息云缺眼前一亮。
    “什么线索?”
    “镜月门门下的一处堂口,名为走马堂,专门控制大唐各地的水陆码头,运送货物,我亲自剿灭走马堂的时候,从这堂口没来得及处理掉的一本账本上,看到了有关天策司与熔城之间的货物往来,帮主请看。”
    说着吴寿从怀里取出一卷染血的账本,可见他夺来账本的时候,没少杀人。
    云缺接过来仔细翻看。
    果然,在账本上看到了天策司运往熔城的货物,上面写着活畜二字。
    “什么地方可疑。”
    云缺皱了皱眉,如果单凭着一次运货记载,实在看不出天策司与熔城的关联之处。
    “可疑的,是这活畜二字。”
    吴寿指了指账本上的两个字,道:“但凡走货的商队,记录生意的时候或用牲畜,或用活禽,极少有用活畜这两个字的,帮主可能不知,在黑道上,活畜二字所暗指的,是人。”
    以账本所记载,天策司在往熔城运送活人。
    “与莲华有所关联的人,是丹王?”
    “很有可能,当初丹王隐晦的散出收取徒弟的消息,每个孩子开出一百灵石的高价,我还以为是一份天上掉馅饼的好买卖,没想到连天策司都在往熔城运送活人,所以我猜测丹王肯定与莲华有着非同寻常的关联。”
    云缺缓缓点头。
    吴寿当初的确要往熔城运送孩童,苏家的孩子就在其中,只是后来其他孩子都被血影所杀。
    天策司是莲华的嫡系手下,这份账本所记载的消息,将镜月门与熔城串联了起来。
    国师莲华,很有可能出身熔城,或者与熔城有着特别的关系。
    “熔城,丹王……”
    云缺嘀咕着两个名字,眼底掠过一丝寒意。
    大唐地界的镜月门被铲除,可是谁知道云州之上还有没有其他的镜月门存在?
    莲华敢图谋大唐,那熔城的三绝会不会图谋更多的地方。
    镜月门的真相又是什么?
    莲华的背后,还有没有更可怕的存在?
    虽然大唐的危机已经过去,但云缺似乎能预感到,天下,依旧笼罩在更深的迷雾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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