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站在那里,着军装的身形崩的笔直,犹如一尊凝固住的雕像。
    萧梦鸿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涌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一旁的火车关了门,车厢被强有力的机车头拖着开始慢慢朝前驶去。很快火车离去,铁轨上只剩空荡,站台也安静了下来。
    顾长钧开始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他的脚步迈的很大,越来越快,靴底踏过水门汀砌的地面,很快来到了萧梦鸿的近旁。
    丁白秋快跑到站台的尽头了,仿佛想跳下铁轨往对面逃去。
    顾长钧从身上摸出了一把□□,朝着前头那个人影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丁白秋扑倒在了站台的边缘。
    那个站台员发出了一声惊叫。
    萧梦鸿的心跳加快,僵在原地,对上了顾长钧扭脸看向自己的目光。
    他的脸庞僵硬而青白,眉和瞳仁炭黑的刺目。
    “顾长钧,你不要误会,我不知道他还活着,更不知道他会跟我到这里……”
    萧梦鸿下意识地觉得自己需要向他解释。
    顾长钧扭了扭唇,忽然拽住她的手,带着朝前继续走去。
    萧梦鸿像是被他拖着一样,拽到了丁白秋的边上。
    丁白秋倒在站台上,一条腿中弹,血正往外流着。
    他的脸色白的像只鬼,见顾长钧停在了自己面前,惊恐地往后爬去,在地上拖出了一道血痕。
    顾长钧居高俯视着地上的丁白秋,面无表情。
    他忽然把手里的那把枪放到了萧梦鸿的手上。
    “开枪。给我毙了他。”
    他依旧望着丁白秋,口里却这样冷冷地道。
    萧梦鸿没动。
    “我叫你开枪,毙了他!”
    他再次说道。
    萧梦鸿转头,望着身侧的那个男人。
    “没听到我的话吗?”
    他压低声地咆哮,猛地转过脸,对上了萧梦鸿的视线。
    他的脸庞依然只有冷漠。但瞳仁里的愤怒和厌恶却时无法遮掩。
    她的脸色也白了。
    “德音,救我——救我——顾长官,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丁白秋颤抖着声音,不断地哀求着。
    萧梦鸿长吸了一口气。
    “我无法阻止你的行为,如果你觉得这样是必须的话。但是不要逼我。我是不会开枪的。何况,现在杀他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条可怜虫罢了!”
    顾长钧面无表情。拽起萧梦鸿的手,强行就将枪持在了她的手上,接着自己握住她的手,朝着地上的丁白秋举了枪。
    萧梦鸿大吃一惊,试图甩脱开他的把持,那只手却被他紧紧握住,如同铁钳钳住了般,分毫挣脱不开。
    她感觉到他的力量强行带着自己的食指在扣扳机了,极力反抗,怒声道:“顾长钧,你是有病吗——”但是指还是被他带着,将扳机扣到了底。
    一声枪响,子弹从枪口里射出,射中脚下丁白秋的额头正中。人的额头上就多出来一个凹陷进去的有手指那么宽的黑红色洞口,接着,血从那个洞口里一团一团地冒了出来,流到人的鼻子上和下巴上,然后摊开,瞬间将整张脸覆盖了一层血的膜衣,到最后,只剩下两只还睁着的眼睛是黑白色的,睁的很大,瞳仁里露着古怪而诡异的死去的眼神。
    萧梦鸿盯着地上死去的丁白秋,僵住了。直到顾长钧松开她的手,收回枪,朝着枪口吹了下,又取出块洁白手帕,擦拭着枪口的时候,她的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站台员已经叫了站长和火车站巡警往这边跑了过来,几个人匆匆忙忙跑到近前,看清地上中弹死去的人,脸色都变了,惊疑不定地望着还在拭枪的顾长钧。
    “这位长官,请问这是……”
    巡逻警看着顾长钧,迟疑了下,小心地发问。
    “人是我击毙的。等我送走我太太,我自会去警局交待的。”
    顾长钧收了枪,神色平静地道。
    巡逻警狐疑地盯了他片刻,总觉有些面熟,忽然认了出来,叫道:“哎呀,您不就是昨天驾机越过黄浦江的那位,那位……!”
    他又看了眼地上的尸体,神色已经和刚才大不同了,变得异常恭敬:“长官您有事的话自管先去。这里我来善后就是了。”
    顾长钧朝巡警点了点头,拽着萧梦鸿胳膊朝前去。
    又一波旅人陆陆续续地到了站台,发现尽头有死了人的事故,纷纷聚了过去围观,巡逻警和张站长忙着维持秩序,很快指挥人抬走了尸体。
    被他拽着胳膊一直行到了站台口,萧梦鸿的脚步越来越迟缓,最后停了下来,转过脸望着他。
    “顾长钧,我们是不可能好好在一起的了。就这样吧!”
    她慢慢的,一字字地说道。
    ☆、第75章
    一个穿藏青色公服的秘书敲了敲门进来,走到正伏案于办公桌上卷宗前的顾彦宗身边,俯身下去,轻声对他说了几句话。
    顾彦宗沉吟片刻,示意秘书出去。
    秘书恭敬地弯了弯腰,转身走了出去,带上门。
    顾彦宗摘了老花镜,放下水笔,坐在椅中沉思片刻,拿起电话接顾长钧,一时联系不到人,留下口讯挂了。另又拨了个号。
    片刻后,电话接通。
    “老许,是我。”他对着话筒说道。
    那头的许司令笑应:“总理日理万机,今天这是吹了什么风,致电许某?”
    “老许,我刚得了个消息,说长钧前几日于众目睽睽之下在上海火车站击毙了一人。你可知此事?”
    “你也知道了?”
    许司令用不大在意的语气道。
    “是有这么一回事。警厅经过实地调查,取目击证词,死者图谋不轨在先,长钧出枪自卫罢了。长钧为军人,在军部是我直接下属,照惯例,结案第一时间便上报至我处。我本想知照你的,又一想,不过是个小意外罢了,你又忙,就没搅扰你了。”
    “老许,我听说的却不是这样。方才有新闻人士通过民主开言渠道将此事递到了我的面前,质疑此案是个人恩怨而致的私决,有违民国立法精神。具体过程到底如何,你可知晓?”
    电话那头许司令立刻怒了:“扯鸟的蛋!什么狗屁的立法精神!真打起仗来,靠这些个只会口诛笔伐,今天骂骂这个,明天骂骂那个的什么新闻人士?中国不出三天就要亡!”骂完意识到不妥,又缓了缓,“顾总理勿要见怪,我行伍出身,说话改不了这个调。我的意思是,长钧是我的下属,这种公职之事归我的管辖。此事警察厅已结案。长钧是空师英雄,刚前几天又试飞大获成功,连总统也亲发嘉奖令,我绝不容那些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新闻人士造谣污蔑名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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