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新宿御菀的一栋公寓前。
    龙之凪抬头看着这栋公寓,怔然半晌,眼神很复杂。
    一想到会和宫樱子再相见,他没来由的感到些许彷徨。
    怕她再次拒绝自己;怕她又露出那副绝望神情;怕她声嘶力竭地吼着……
    但,最怕的还是再一次失败。
    ‘别说丧气话,龙之凪,你一定会救下的,哪怕不是这次……’
    龙之凪摇了摇头,安慰自己一句后,收回目光,走进公寓里。
    他没选择乘电梯,而是走着蜿蜒转折的楼梯,脚步声清晰回荡在廊内。
    上至三楼,302号房。
    龙之凪站在门前,闭眼深吸了口气,随即摁响门铃。
    “来了。”
    没过一会,里面传来应答声,门随之被打开。
    门后,穿着家居服的宫樱子显露出来。
    她看着龙之凪,脸色有着那么一丝僵硬和尴尬。
    “我都听夜子说了,请进吧,龙之同学。”
    “打扰了。”龙之凪点点头,走进玄关,换上室内鞋。
    同时,他在心里感谢着神无夜子。
    若没有她,说不定自己还进不了这扇门呢。
    “吃午饭了吗?”宫樱子问。
    “还没有。”
    “那一起吃?刚做好,夜子也没吃。”
    “可以吗?”
    “嗯,这是夜子拜托我的。”宫樱子似乎是在意有所指,亦或是强调着什么。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龙之凪轻声道谢,左右张望着,看到已坐在餐桌前的神无夜子。
    他走到神无夜子身边,说:“神无,谢谢你,能这样帮我。”
    “……毕竟,你也帮了我好几次。我要是不帮你,就太过分了。”神无夜子低下头,小声说道。
    “嗯,这样就好。”龙之凪点点头,露出由衷的笑容。
    这也不白费他舍命救过神无夜子三次了。
    虽说每次都是自己自愿的,但一想到这番行为是有意义的,他还是想感谢敢于舍命救神无夜子的自己。
    之后,龙之凪去洗了手,来到餐桌前坐下。
    宫樱子已将一道道色泽饱满、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料理,井然有序地摆放在餐桌上。
    随即,她也跟着坐了下来。
    “我开动了!”
    三人齐声行了一礼后,纷纷动起筷子,吃了起来。
    这顿饭——还真是久违了呢。
    龙之凪享受地吃着,暂且忘却一切忧愁。
    哪怕片刻,他也想沉浸其中,不想去思考那些乱七八糟,令人感到悲伤的事。
    “咳咳,樱子姐姐。”这时,神无夜子干咳了一声,用手肘顶了顶宫樱子。
    “干、干什么呀,夜子。”宫樱子小脸顿时一红,显得很是局促不安。
    “咳咳……”神无夜子只是咳嗽着,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
    龙之凪含笑看着两人,暗暗琢磨着她们这是怎么了,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
    “干嘛呀,夜子!”宫樱子轻嗔道。
    “唉……”神无夜子发现宫樱子实在难以启齿,便轻叹了口气,决定亲自出马!
    她清咳了一下,润了润嗓子,道:“樱子姐姐,你没什么想跟龙之君说的吗?”
    “说、说什么呀?”宫樱子故作不解,埋在桌底下的手,使劲扯着神无夜子的衣角,示意她别说了。
    其实,在龙之凪来之前,她们商量了一和龙之凪重归于好的办法。
    具体就是——在吃饭时给龙之凪夹夹菜、营造下气氛,趁势提出闹别扭的话题。
    神无夜子明确表示,龙之凪有要道歉、和好的意思,宫樱子才勉强答应。
    但真到了关键时刻,她又突然怂了,尴尬到不好意思开口。
    “樱子。”龙之凪笑着轻唤了一声,语气很柔和。
    宫樱子闻言,身体顿时就如触电般,颤动了一下。
    她脸色愕然地看着龙之凪,丝毫没想到他会这么称呼自己。
    “啧啧啧……”神无夜子发出感慨。
    她突然又觉得宫樱子有希望了,毕竟龙之凪都能叫宫樱子的名字了!
    不过……她又有点不希望宫樱子掺和进这场修罗场中。
    龙之凪人很温柔,但在情感方面……一言难尽。
    宫樱子要是加入争夺中,一定会有很多伤心时刻,这是毋庸置疑的。
    “樱子,能再叫我一声凪吗?我们……仍能成为朋友的。”龙之凪轻声问道。
    “……”
    宫樱子低下头,抿着唇,没有回答。
    她正在坐着思想斗争。
    “啊,我吃饱了,突然有了创作灵感,先回去了。”神无夜子察觉到气氛到了关键时刻,于是便起身告退。
    说完,她就一溜烟地钻进房间里,宫樱子想拦都拦不住她。
    ‘谢谢你,神无……’
    龙之凪看着神无夜子消失在卧室门后,在心里真挚道谢。
    随后,他将头转回,直视着面露迟疑的宫樱子,继续说:“樱子,我想和你和好,可以吗?”
    “我知道,你恨我、在生我气。因为是我变了,然后指责你,让你很不开心,很委屈,我还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你可能想问我,为什么我会突然说这个吧?其实不是突然,而是想了很久。”
    经过两次争吵,龙之凪已经彻底摸清宫樱子的想法,很清楚她的委屈。
    只要他将一切解释清楚,不去提自己的意图,就这样顺理成章的待在这,那她就不会和自己吵起来。
    “自从那天争吵之后,我都在思考着,我们成为朋友,真的可以吗?”
    “所以你来找我,请求我的原谅时,我很迷惘,很痛苦,因为我怕自己和你太过接近,会……”
    说到这,龙之凪没再说下去,故意留白。
    有些话,不说出来,才是好的。
    宫樱子对他和姬夜雪的事,耿耿于怀,那他就先撇清和姬夜雪的关系,表明其实他在意的一直是她。
    虽然这种做法很卑鄙,也对不起姬夜雪,但他真的没办法了。
    为了宫樱子能活,他不惜一切,哪怕之后被谁指责,他都会忍下来。
    什么都无法舍弃的人,那就什么都没法做到!
    “凪……”宫樱子沉默半晌后,终是轻启樱唇,轻唤一声。
    她上套了。
    听到龙之凪故意没说下去的话,她突然能理解龙之凪了。
    龙之凪是怕会喜欢上她,所以故意疏远的吗?
    在这个前提下,去思考龙之凪的事情,宫樱子稍稍释然了一些。
    ……虽然对姬夜雪那边的事,还持有不满,但暂且被她压下、无视了。
    龙之凪已经低头,她要是再纠结下去的话,以后一定会后悔!
    “姬夜前辈那边的事,我在高松那时说过,我住她提供的房子里,是因为能更好的帮她的忙。”
    “我和她牵手……是被她强制性要求的。”
    “我也知道,自己的这个说法很令人作呕,明明我可以强硬地拒绝掉。”
    “所以……樱子你可以尽情指责我、骂我、甚至打我,以此发泄你的不满,我都会全部接受的。”
    龙之凪一边说着这番令自己都恶心的话,一边在心里对姬夜雪道歉。
    现在的他,即背叛了宫樱子,也亵渎了姬夜雪。
    明明姬夜雪是如此地爱着他,他却为了能和宫樱子和好,将与她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
    此刻,他心如刀割,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又在说什么。
    ‘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配你对我这么好……’
    龙之凪不停地在心中对姬夜雪道歉,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左肩,顿时感到一阵强烈的悲哀感袭来。
    他呼吸猛地一窒,心痛到无法呼吸。
    但他只能忍着,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着宫樱子道歉,祈求得到她的原谅。
    “我……原谅你了。”宫樱子静静听完龙之凪的话,最终还是选择原谅他。
    一想到他是怕喜欢上自己,所以保持着距离感,许多不快就烟消云散了。
    “真的吗?!”龙之凪闻言,一把站起身来,呼吸变得急促,脸上有着抑制不住的狂喜。
    终于,终于——
    终于能有救下她的希望了!
    意识到这个可能后,龙之凪心中的弦猛然崩断,眼角划过一滴泪。
    随即,泪如泉涌,一滴滴的垂落在桌上,滴答滴答的。
    “哭、哭什么呀?!”见龙之凪哭了,宫樱子立即就陷入慌乱中。
    同时,她又有点开心、自责。
    开心的是:龙之凪能为和她和好而哭,这证明他是真情实意的。
    自责的是:自己竟然一直没发觉到他的心意,还一直恨着他,想着都是他不好。
    “好开心,樱子你能原谅我。”龙之凪抹了抹眼泪,展颜一笑道。
    只不过,他的笑容,没有以往那般明媚,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与痛苦。
    他亵渎了姬夜雪。
    他的泪,不仅是为了能救下宫樱子,还有对姬夜所感到的愧疚。
    ‘雪,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这般无用、懦弱、渣宰一般都自己,也请你也不要原谅我……’
    龙之凪唯有在心里不停地对姬夜雪道歉,奢求着能获得一丝心安。
    但无论怎么想,到最后,也只是加深了那份愧疚。
    龙之凪配不上姬夜雪的爱,也配不上谁的爱意,无论是谁。
    他是卑鄙、自私自利、毫无意义的人。
    ‘抱歉,雪,我又这样贬低着自己,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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