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黄昏,一辆马车停在武当山脚,姜泥从车厢中钻出来跳下马车。
    车夫帮忙从车厢内拖出一个硕大的包袱,外加两个小包袱,对姜泥道:“姜泥姑娘,接下来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姜泥看着那个大包袱,一张精致的小脸顿时发苦, 嘴里习惯性的骂了几句徐凤年。
    在马夫的辅助下,将大包袱驮在背后,包袱口从肩膀上搭过,用双手死死抓住,两个小包袱则是挂在了手臂上。
    跟马夫道了声谢,姜泥顺着上山的道路, 奋力往山上行去。
    包袱看着大,但里面装的都是一些换洗衣物, 算不得重。
    可对她一个四肢不勤的少女来说, 还是有些费劲的。
    刚刚走到进入山门牌坊处时,她就已经感觉到手臂发酸,肩膀发痛,尤其是双腿,变得十分沉重。
    “嘿哟,这不是那谁家小泥人吗?你这是什么活?”
    姜泥正自咬牙一步步往山上走着,耳边忽然响起一道语带调侃的话音。
    她猛然扭头望去,却见那与徐凤年狼狈为奸的家伙,正立于一根小拇指粗细的树枝上,随着树枝的摆动,轻轻起伏摇曳。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姜泥没好气的道:“体力活,还在那看着,都是你们的东西,不知道来接一手啊?”
    李飞哈哈一笑,身子若柳絮般飘落到姜泥面前, 探手接过了那个大包袱, 打趣道:“怎么样?三贯钱没那么好挣吧?”
    “哼……”姜泥娇哼一声,皱着眉头,揉着肩膀,甩着手臂,扭头往山上行去。
    李飞耸耸肩,提着轻若无物的大包袱,乐呵呵的跟在她身后。
    “你怎么在这?”大包袱一去,整个人轻松下来,姜泥也没那么郁闷了,回头问道。
    李飞道:“闲的没事随便逛逛,看看武当山的风景,恰巧在上面看见你,就过来啰!”
    “哦,徐凤年在干嘛?”
    “他啊,在山上待着呗,还能干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很快就到了半山腰的小院。
    李飞叫道:“徐少,瞧瞧谁来了。”
    屋里的徐凤年听到声音,走出门来一看, 顿时就乐了。
    “你怎么来了?”
    姜泥瞪着徐凤年道:“你以为我想来?”
    一旁的李飞举了举那个大包袱,道:“这丫头从山脚下背上来的,费了老大的劲,回头你可得多给人家打赏点。”
    姜泥眼前一亮,瞥了李飞一眼,眼中颇有几分“算你这家伙够意思”的意味。
    李飞嘴唇弯了弯,跟楚狂奴打个招呼,径自提着包袱往屋里行去。
    徐凤年好笑的看着她,指指那包袱,问道:“这什么呀?”
    姜泥不忿的道:“换洗衣服,笔墨纸砚,你一样都不带就上武当来了,最后害得我把这些送过来。”
    徐凤年闻言却是目光一凝,若有所思的道:“徐骁是猜到我要在武当住一段了。”
    姜泥翻着白眼道:“他猜你还不是一猜一个准。”
    徐凤年道:“他为什么让你来?”
    姜泥郁闷的道:“借马的事被知道了呗,还不是怪你。”
    徐凤年咧了咧嘴,又问道:“你一个人上来的?”
    “马车到山脚就回去了。”
    “你不回去?”
    对徐凤年这明知故问的行为,姜泥也只能施展眼神杀了。
    徐凤年见状绷不住笑了出来,幸灾乐祸的指着她道:“徐骁是让你留在武当照顾我,那你可惨了,哈哈……”
    看着伸在面前的手指,姜泥一把抓住他小臂,小嘴一张就想要一口咬上去。
    “诶诶诶……”徐凤年另一只手连忙推住她额头,让她咬不下来,“你属小狗的啊!”
    见两个小年轻在这耍花腔,楚狂奴没眼看了,不耐的道:“那什么……这屋子让给你们住,我自己找地方,有麻烦喊我。”
    说完便径自离开。
    姜泥见咬不到徐凤年,也不再纠缠,哼了一声,放开他往院子里行去。
    徐凤年看看楚狂奴的背影,又看看姜泥,莞尔一笑,转身跟了过去。
    李飞放好包袱,也走了出来,对两人道:“这房间你们住吧!”
    徐凤年连忙道:“那你上哪去?可别离太远。”
    李飞好笑的道:“怎么?没安全感?”
    徐凤年两手一摊,一副“你知道还问”的表情。
    楚狂奴不在身边他无所谓,可李飞若离太远,他还真没安全感。
    李飞失笑摇头道:“放心,我不离开,就在这院里。”
    说完走向左侧篱笆旁,对着竹林一招手,徐凤年便看到,之前被黄蛮儿打断的那些竹子,全部凭空飞了起来。
    “唰”
    只见李飞手一挥,竹子上的枝叶尽数掉落,长短被削成一样,随后如箭雨一般向着院子里飞射而来。
    “咔咔咔……”
    众多竹子便在徐凤年和姜泥的注视下,于院子左侧一根接一根紧挨着插下。
    有的竹子自行破开,形成一根根篾条,将并排的竹子紧紧扎牢。
    徐龙象打断的竹子还不够,李飞再一挥手,竹林中的竹子又倒一片。
    这片竹林范围十分广阔,堪称竹海,少这么点竹子不过九牛一毛。
    便在两人面前,一间有门有窗,精致清雅的竹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成形。
    在封顶之前,竹屋中甚至还自行编织了一张竹床,几张竹椅。
    徐凤年和姜泥看得是目瞪口呆,他们无法想像,有人建造这样一间精巧的竹屋,竟然能如此轻松便捷。
    事实上这还是复杂的,以李飞那大成的造化之道,只需付出一些法力,一片宫殿群都能顷刻间拔地而起。
    李飞建好竹屋后,拍拍手掌,回头对两人道:“你们先休息,我去弄些茅草来做顶,顺便搞点野味回来。”
    说完纵身而起,跃至竹林顶端,脚尖在竹枝竹叶上轻点,迅速远去。
    徐凤年跟姜泥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走到竹屋前,拉开竹门走了进去。
    李飞建造的这间竹屋,进深有丈余,高也有丈余,宽约两丈,差不多就是一间卧房大小。
    竹屋前后有活动窗户相对,可通风透气,也可闭窗挡风。
    屋角摆着一张竹床,另一边靠墙处放着四张竹椅。
    只是在这临时居住,有这些已经足够,可即便是要长住,也只是需要添置一些家具,便可以住得十分舒服。
    “这家伙居然还有这么一手,手段多神奇先不提,光是这建房的水平,便是北凉的顶级工匠,也难以望其项背。”
    点评一番后,徐凤年又忍不住啧啧赞叹道:“是个技术活。”
    顿饭功夫后,李飞弄回来一大堆茅草,还不知道在哪搞来几只山鸡,甚至都已经洗剥好。
    用茅草在竹屋顶上厚厚的铺了一层,如此不仅可以挡雨,还能让竹屋变得冬暖夏凉。
    看到李飞带回来的山鸡,徐凤年大乐,二话没说,当即在院里烧起篝火,架上木架烤起了山鸡。
    姜泥把竹屋里的竹椅搬到屋外,围着篝火放成一圈。
    李飞将自己身上一应物件卸下,放到竹屋中,随后便到篝火旁坐了下来。
    “你上哪弄来的山鸡?”
    李飞指指北面,道:“后山多的是,我还看到一群仙鹤,没好意思下手。”
    徐凤年不以为然的道:“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鹤肉多好吃啊!”
    李飞失笑道:“咱好歹也是个乐师,无论焚琴还是煮鹤,这种煞风景的事可不能干。”
    姜泥看着徐凤年的目光也充满了鄙夷。
    徐凤年无所谓的笑笑,转而道:“这次武当山闭关,你打算教我什么?”
    谷認
    李飞道:“随便,反正我会的东西,每一样练到头都是奔着开天门去的。”
    “既然恰巧南宫把她的绣冬给了你,证明你与刀有缘,那就练刀吧!”
    徐凤年伸指在鼻翼下揉了揉,弱弱的道:“其实我更喜欢万剑齐飞。”
    李飞解释道:“御剑术只是御器之法的一种,无论什么器物,都能以御器之法御使。”
    “用剑可以万剑齐飞,用刀也能万刀齐飞,用枪则是万枪齐飞,威力主要看个人修为,跟兵器本身无关。”
    “但结果虽然一样,过程却截然不同,剑法与刀法区别还是很大的。”
    “我的刀道叫天地风流刀,这你已经知道,而我的剑道则是叫‘闭月羞光剑’。”
    “御器之法是一门独立的绝学,需要极高的心神修为才能修炼,并非只属于剑道。”
    听完李飞的话,徐凤年也就释然了,不再考虑剑还是刀的问题。
    真要说起来,相比于剑,他还是喜欢刀多一些。
    “行,那我就学刀。”
    李飞颔首道:“嗯,如果你想尽快学习御器之法,那晚上就别睡了,修炼我教你的吐纳之法。”
    “我的御器之法是以神御器,全靠心神力量,要练成高手,天赋与勤奋缺一不可。”
    “修炼吐纳之法,可让你精神百倍,不知疲倦,就是枯燥了些。”
    “天赋你有,所以你要耐得住枯燥,勤奋方面也得跟上。”
    徐凤年发狠的道:“没问题,只要能尽快练成高手,揍趴陈芝豹,我一天修炼十二个时辰都行。”
    听了他的话,姜泥眼前一亮,屋里只有一张床,他不睡觉正好。
    李飞忍俊不禁的道:“有个明确的目标,挺好的。”
    徐凤年想起一事,忽然问道:“对了,你说你目前只想起了刀枪剑掌四门武道,刀剑掌我都已经知道,你的枪道又是什么名堂?”
    李飞道:“我的枪道叫‘回马问天枪’。”
    “回马问天……回马问天……”徐凤年念叨了几遍,没想明白这名字的含义。
    见徐凤年脸上满是疑惑,李飞解释道:“这名字也是这门枪道的枪意,其意为:世间无敌手,唯有问苍天。”
    徐凤年闻言咋舌不已,“口气这么大?”
    李飞微笑道:“口气的确大,但这门枪道,拥有匹配其口气的威力。”
    姜泥撇嘴道:“你每一门武道都这么厉害,那让你几种武道互相打,谁会赢?”
    徐凤年哑然,小泥人竟还能想到来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李飞则是笑眯眯的道:“你不懂我不怪你,我的武道每一种都是强绝天下,不分高低。”
    “但武道不分高低,人却有强弱,最终分胜负的是人,而非武道。”
    姜泥无言以对,却也不以为意,她本来就不懂,这是事实。
    徐凤年故意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道:“我记得……青鸟好像是练枪的,你想不想再多个传人?”
    李飞哂笑道:“你专门问我枪道,我就已经猜到你小子在打什么主意,跟我还来这套。”
    徐凤年腆着脸嘿笑道:“知道你聪明,那你觉得怎么样?”
    李飞无所谓的道:“可以啊,只要她愿意学。”
    徐凤年高兴的道:“她肯定愿意学。”
    李飞看向姜泥,笑问道:“丫头你呢?我观你根骨,也属于天赋异禀的范畴,堪称先天剑胚,我这门闭月羞光剑,你要不要学一学?”
    姜泥考都没考虑,便断然道:“没兴趣。”
    李飞奇道:“为什么?”
    姜泥脸臭臭的道:“怕死,我要是会武功,你就根本没有见到我的机会。”
    徐凤年脸上浮起一抹苦笑,挠了挠脸颊。
    “噢……”李飞见此一副恍然的模样,无奈的道:“又一个‘废物命长’的典范,你们这些家伙,活得真叫一个累。”
    这话让徐凤年和姜泥皆是心有戚戚,确实累。
    李飞看着姜泥,温言道:“以前怎么样我不去说,但丫头你要相信一件事。”
    “从现在起,这世上只要不是徐少想要你死,便没有人能要你的命。”
    姜泥浑身不自禁的轻轻一颤,垂着头没有说话。
    徐凤年沉默片刻之后,轻轻开口道:“他说的没错,我院儿里的,谁都不能死在我前头。”
    李飞注意到,在篝火映照下,垂着头的姜泥面前,有水珠在一颗颗滴落。
    他清咳一声,若无其事的道:“你自己考虑一下吧!什么时候想学了,随时找我说,徐少,你身上带着盐吧?”
    “哦,有。”
    徐凤年自腰间掏出一个小葫芦,李飞脸上重新浮起一抹微笑,道:“一撮盐,香气四溢长力气。”
    听到这句话,徐凤年有些失神的喃喃道:“不知道老黄怎么样了,到没到武帝城,有没有打赢架。”
    场中沉默下来,李飞知道老黄不会输,但不会输不代表不会死。
    好在只是暂时死一死,日后总归还有重聚的时候。
    徐凤年在即将烤好的山鸡上,撒上一些细盐,果然香气四溢。
    再过片刻,三人一人一只烤鸡,吃得满嘴流油,沉闷的气氛得以缓解,重新热烈起来。
    吃饱喝足后,姜泥径自去睡了,徐凤年则是跟李飞一起,盘坐在竹床上,打坐修炼吐纳之术。
    ……
    次日一早,洪洗象送来了早餐,一锅清粥,一碗用小黄瓜腌制的酱瓜。
    当他看到院子里凭空出现的竹屋,也是惊奇不已。
    一晚上的工夫造出这样一座精致的竹屋,他实在想不出,徐凤年几人是怎么做到的。
    然而无论是徐凤年还是李飞,都没有给他解释的兴趣。
    吃过早饭后,李飞便带着徐凤年,去了昨天找好的一处地点,开始传授他天地风流刀的筑基刀法。
    姜泥却是拉着洪洗象,跑到武当后山菜园子里偷菜去了。
    原本她只想要一些菜籽瓜苗,自己侍弄一个菜圃,可这个时节并没有菜籽瓜苗。
    她就干脆来个釜底抽薪,直接挖一些成熟的菜移植到小院中。
    一挂瀑布旁的草坪上。
    徐凤年在李飞的指点下,习练着一套刀法套路,这是天地风流刀的入门筑基刀法。
    这门刀法最大的作用,与原剧情中楚狂奴教徐凤年,让他重复练习直刺,斜撩,竖劈,回掠四个基础动作,目的是一致的。
    就是为了让徐凤年,先学会怎么握刀、运刀。
    刀、剑、锏之类的短兵器,每一种握法都不同,各有各的窍门。
    练刀首要握刀,连刀都拿捏不住,那就不是用刀,而是被刀带着走。
    若不能彻底掌握刀的脾性,便是身怀开山断岳的修为,也无法将刀法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只不过李飞传授的这门套路,比之楚狂奴那简单粗暴的练法,效率要更高,效果也更好。
    而且因为动作成套,具备实战能力的同时,看上去也具有一定观赏性,练起来不那么枯燥。
    最重要的是,这套动作还融入了脱胎换骨篇的特性。
    在习练过程中,可引天地灵气冲刷肉身,由外而内的大幅度改善体质,增长气力,强化血肉筋骨。
    可以这么说,就单练这门套路,便能让人依靠时间,来堆积出徐龙象那样的肉身神力。
    等徐凤年练得差不多,彻底掌握了握刀运刀的窍门,他也差不多该得到大黄庭了。
    到时候李飞只需协助他炼化大黄庭,彻底消化王重楼一身功力,直入天象是板上钉钉的事。
    然后李飞再传授徐凤年天地风流刀四路刀法,根本不需要一年,半年便能砍得陈芝豹找不着北。
    五灵天仙诀残篇炼魂,天地风流刀筑基刀法炼体,再加上王重楼一身大黄庭修为,一个陆地神仙胚子新鲜出炉。
    李飞可说是给徐凤年安排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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