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免其做出出格的事情,天子晓之以理,承诺其若是建立军功,便可将良妃带走。
    当然,帝王之心深不可测,谁人可知他今日的说法,日后可会更改,但这些话对晏广余而言,就是一记定心针,让他燃起了几分希望,只要有机会,带他娘离开便好。
    离京之前,他先去拜别了养母淑妃,之后又去看了一眼晏殊楼,见到晏殊楼夫夫两人相牵着的手,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眼底的泪几乎撑不住地要流下来。
    他横过脸去,抹去眼底的泪水,声音嘶哑:“五皇弟,我是来告辞的,多谢你这段时日的帮助。”
    晏殊楼点了点头,拉紧了杜明谦的手:“三皇兄保重。还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么?”
    晏广余双目一阖,深吸着一口气仰首望天:“我所求不多,只求你照顾好我母妃,务必要让她好好地活着,等着我带她离宫。尚有,这东西是我以前曾让你替我带给她的香包,原先那个味道估摸着也散了,这一次我放了更多香料,应能顶上一段时间。请你代为转交给她,我隔断时日也会送来,也请你一并帮我转交。”
    晏殊楼接过香包,没有去问晏广余为何不亲自交给良妃,毕竟有些告别,双方不见会更好。
    晏广余挥袖转身,利落地翻身上马,绝尘离去。
    “铭玉,从此宫中又少一人了。”晏殊楼望着晏广余的背影,蓦然生出无限的寂寥,“但无论宫里走了多少人,我都不会同你分开!”
    杜明谦会心一笑,点点头拉着他回府去了:“天凉,多穿一些,别冷着了。”
    “不怕,”晏殊楼反手揽住了杜明谦,在他额上蹭了蹭,“还有你在我身边,暖得很。铭玉铭玉,今日做桂花糕给我吃罢,许久未曾吃过了,明日我也带些去给昭其。”
    “王爷想吃桂花糕?”杜明谦闲闲地挑起眉梢,“可是我出气又出力,能得什么好处,嗯?”
    晏殊楼反射性地臀部一紧,松开了两人的手往后退一步:“不做那事!其他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
    杜明谦失笑,目光邪恶地扫荡了晏殊楼的臀部一圈,又收了回来:“那便不做了,吃不着的又不是我。”
    “铭玉!”眼看杜明谦要走,晏殊楼追上他,“你……你一定要做么!”
    杜明谦叹息一声,将晏殊楼揽入怀中:“你老逃着我,我很可怕么。你总不乐意做,生怕我吃你不成。要不是我老这般引诱你,只怕你都要不理会我,同我分居了。”
    晏殊楼怔然,怯怯地偏过了头去:“我……我这不是为你着想么!上次那啥以后,你生汗未擦就风寒了,我还不是怕你又病着!”
    杜明谦怔了一怔,倏然笑开了,反手握住晏殊楼的手,将鼻尖凑到他鼻端蹭蹭:“多谢你,初珩。”
    “谢什么谢,要真谢我,呶,”晏殊楼又把脸蛋送上去了,“主动点,自己亲!”
    杜明谦就笑了,捧着他的脸蛋深深地印了一个吻上去,同时右手往他臀部一掐:“就这么说定了,我立时去做桂花糕,你呢,便洗干净等我罢。”笑着推开晏殊楼,他就往膳房方向去了,留下被他擅做决定而把自己卖掉的晏殊楼,在风中凌乱。
    翌日,晏殊楼是夹着双臀,以怪异的走路姿势去上朝的,上朝时声音低哑,天子出于关心问了他一句,他咬牙切齿地回道,是因昨夜同王妃一同练嗓子唱歌给弄哑的,天子哈哈大笑,遂不再问。
    下朝后,晏殊楼将自己带来的桂花糕给天子送去了一份,又拎着一份去找晏昭其了。
    经历天子病倒之事后,晏昭其变得特别的乖巧,每日都按时做功课,读书写字,也不去找嗷唔闹腾了。
    入了启阳宫,远远看到那凭空翘着两条腿,摇头晃脑写字的小身影,晏殊楼的心都豁然开朗了,提着手中的食盒蹑手蹑脚地进去,将桂花糕放置一旁,屏退了宫人,静静地坐着等待晏昭其写完。
    晏昭其写得十分认真,晏殊楼足足等待了半个时辰,方等到他歇息的时候。
    看到晏殊楼到来,晏昭其哇地一声大叫,就丢下手中笔,扑到了晏殊楼的怀里:“皇兄皇兄,你何时来的,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作甚,让你偷懒么!”看着晏昭其手上的污渍,晏殊楼皱皱眉头,令宫人端来清水,给他清理了干净,“写个字都弄得一手脏,不会注意些么,我瞧瞧你写了什么东西!”说着就要去检查晏昭其的功课,但晏昭其却两只小手一环,抱住了晏殊楼的大腿,不让他前进:“画……写得不好,不给看不给看!”
    “画?”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信息,晏殊楼坏意一笑:“敢情你在这半天,不是写字,而是画画!画的什么,给皇兄瞧瞧!”大手一捞,把他抱起,清了前路,晏殊楼就一径往书桌上去。
    晏昭其哇地叫了一声,赶忙将两只小手按在晏殊楼的双眼上:“不给看,不好看!”
    晏殊楼哈哈大笑,将他的手掰开来放嘴边亲了亲,目光一扫,就落在了桌上的那幅画上。
    瞬间,他笑意僵硬了。
    ☆、第七十四章 ?良逝
    画是普通的画。
    上面画着晏昭其眼中的一家人。
    有贤妃,有晏殊楼,有杜明谦,有晏昭其自己,还有他们的父皇――天子。
    晏殊楼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一家人的画像,孩子的画用成|人的审美来说,是毫无可欣赏之处,甚至遮住画中人所着的服饰,他压根就认不出谁是谁,便是天子也因面上无须而难以认出。
    可是,晏昭其却很细心地用黑色服饰代表了天子,用紫色代表了他,而白色代表了杜明谦。
    这细微的不同,表现出孩子的观察力,若非孩子对他们不上心,压根就不会去关注他们的服饰。
    对着这幅用心的画,晏殊楼却沉默了。
    他将晏昭其抱到了位置上,勉力一笑,指着上面的天子问道:“这是父皇么?”
    “嗯!”晏昭其甜甜地点了点头,小短手指着天子的服饰道,“父皇说他不喜欢穿金色的衣服,因此他常常偷偷地穿黑色的便服来看我。然后,”指向了天子本该长满胡须的地方,他笑眯眯地道,“以前父皇没胡子的,多好看,现在长了胡子,可扎人了,我就没画上去,皇兄皇兄,你觉得我画的父皇好不好看。”
    “好看!”晏殊楼笑颜一展,亲了亲晏昭其的脸蛋,“你画的都好看!”
    “当真?”晏昭其高兴地蹦了起来,扯着这幅画跳了下地,就往外跑,“那我送去给父皇。”
    晏殊楼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将活蹦乱跳的晏昭其捞了起来:“父皇正处理公务呢,甭打扰他,皇兄明稍后替你送去,你乖乖地在这儿做功课!”
    “不好不好!”晏昭其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我好久没见父皇了,皇兄,你便让我去见见他罢,好不好,好不好。”他撒娇地往晏殊楼怀中蹭,嘴巴扁成了一条线。
    晏殊楼一手掐住他扁扁的嘴巴,哈哈大笑,亲他一口便允了,但前提是他得将今日的功课做完,才能带他去。
    晏昭其立时从晏殊楼怀中溜下来,回了座位坐好,翻开书本就乖乖地学习起来,而晏殊楼则拿着他那幅画,定定出神。
    他从来不知自己的父皇喜欢穿黑色的衣裳,因为他不关心。
    在他所认为的一家人中,只有贤妃、晏昭其以及杜明谦,从来没有天子的存在。
    天子虽贵为他的父皇,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复杂又难以言喻,在晏殊楼眼中,天子便是君,他便是臣,两人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他对天子并无好感,甚至还有怨气。前生的他便是因天子的多疑,而被圈禁多年,最终死在晏品城的手下。今生,他虽然在天子面前做戏,得其重用,但却是流于形式的表面功夫,内心里依然未曾将天子视为父亲看待。
    晏昭其却不同,从小得到天子的宠爱,什么东西天子都给予他,是以对他而言,天子是真正的父亲,是难以割舍的存在。
    晏殊楼矛盾的便在这里,对同一个人,他有怨,晏昭其有爱,这样的关系,该如何处之。况且在宫中,几位有能的皇子都不在了,他虽然不争,但并不代表天子不会怀疑他,若有朝一日,天子因不满他而对他动手……
    晏殊楼真不希望有一日,他同天子刀剑相向,让晏昭其在中间难做。
    “皇兄皇兄!”
    清脆的声音将思绪打断,晏殊楼抬眼便见晏昭其的手在他面前摇晃:“嗯?作甚呢!”
    “皇兄,我写好了,看!”晏昭其笑容大大的,将手中的功课本交给了晏殊楼。
    晏殊楼无心看,随意翻了几页便算作检查过了,掸掸袖站起,让宫人给晏昭其擦了擦手,就拉着他走了:“那走罢。”
    与其多想,不如走一步算一步罢。无论发生何事,他都要保护好晏昭其,不让其知道这背后的真相。
    到了书房,得到天子应允后,晏殊楼带着晏昭其入内。
    天子看到晏昭其,眉头都扬了起来,乐呵呵地朝晏昭其招手道:“昭其,来来来,父皇看看你。”
    晏昭其瞬间如同一条蛇,滑入了天子的怀中,扯着天子扎自己脸蛋的胡须,哇哇大叫:“父皇!好痒好痒,别扎了!”
    “哈哈哈。”天子朗声大笑,宠爱地揉了把晏昭其的脸蛋询问他功课如何之类的话,晏昭其也软软地回答他。
    晏殊楼始终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总觉得,自己便是一个局外人,永远也融不进去。
    后来,在晏昭其说到自己画了一幅画,并提到那幅画在晏殊楼手中时,天子才将目光放到晏殊楼的身上――那一刻,晏殊楼仿佛回到了从前晏品城还在的时候,那时的天子将他视为空气,不会在他身上多放一点目光。
    如今不也是这样么,在天子眼中,他不算什么。
    但是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
    “初珩,你送来的桂花糕,朕吃了,很有你母妃的味道,日后你多带铭玉进宫,给朕送点桂花糕罢。朕一个人吃,也没有乐趣。”
    晏殊楼猛然抬首,看向正前方笑吟吟的父皇,突然觉得十分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
    斑白的发间充满了沧桑,布满皱纹的眼角诉说着年老,这父皇,已经并非他所认识的了。
    “父皇……”
    话在嘴边,却不知如何表达。
    晏殊楼最终还是以点头,结束了对话:“谨遵父皇令。”
    “朕不是令你,只是朕老了,在宫中寂寞得紧,改明儿让你外祖也送点凝神香给朕罢,朕这儿的香快燃尽了。”
    晏殊楼怔然,刚想回上一句不是有良妃送的宁神香么,又想到良妃已经被打入冷宫,故又止住了疑问。
    似乎看出了他的怀疑,天子将晏昭其放了下地,拍拍他的后背哄道:“昭其,先去找嗷唔玩,父皇有些话想同你皇兄说。”
    晏昭其乖巧地点了点头,牵着于公公的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少了孩子童趣的声音,书房一下子寂寥许多,天子怅然一叹,负手站起行到晏殊楼的面前,恍然发觉自己当真是老了,孩子都长得那么高了:“初珩,你怨朕么?”
    惊异于天子问到这个问题,晏殊楼不知如何回答,怨?他不知是不是怨。
    “朕保护不了你母妃。”
    晏殊楼大怔,不知该如何续下去。
    “你的母妃其实是被良妃害死的。”
    天子说完这话时,晏殊楼立时识趣地佯作了一副震惊的模样,令天子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天子怀着深意扫了眼晏殊楼的表情,又继续道:“这是朕一直以来的心结。你母妃过世后,朕便令人去查其死因,可是一直没有下文,直到一年前,朕的人手忽然查到了你母妃之死,同废后有关,朕顺着去查,却只查到废后身上,便查不下去了。朕不傻,知道此事有异,便决定观察一段时间,后来,随着良妃渐渐地进入朕的视线,朕发觉事情有些太过不简单了。良妃同贤妃的相像,她对贤妃的致敬,以及对朕的关心……朕不得不怀疑她。”
    天子镇定地说完了这句话,看向晏殊楼,却只能从他脸上捕捉到惊讶的表情,其余做戏的神色都看不到,于是放心地继续道:“朕继续抬高良妃,朕想瞧瞧,她究竟想作甚,但那时朕还未打算动手。一直到昭其将一个玉质貔貅送给朕时,朕方知道事情的真相……”天子怅然一叹,将晏殊楼已经知道的良妃害死他母妃的过程道出,晏殊楼依然表情震惊,很好地表现出了该表现的神情。
    天子语尽,又是一叹,拍了拍晏殊楼的肩头,忏悔地摇首道:“朕保护不了你母妃,你怨朕么?”
    “当然不怨,父皇已经替母妃报仇了!”晏殊楼郑重地回道,脸现忠诚。
    天子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开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道:“你不怨便好,朕便放心了。只是朕有一心结依旧难解……”顿了半晌,看晏殊楼脸上燃起兴趣,续道,“良妃当年害了如此多人,还害到了朕的头上,其论罪当诛,可朕多年来又亏欠于她,而三儿目下也正镇守边疆,若将良妃处之,易造成不利的后果,初珩,你认为当如何处理?”
    晏殊楼本来对天子还有几分好感,但在看到天子眼中的期待之色时,顿时在心中冷笑,天子不愧是天子,说了这么多,打了那么多煽情牌,归根究底,其实是想借他的刀杀人啊。
    天子都这么说了,晏殊楼当然会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表示自己身为儿臣的一片赤子之心。
    “儿臣定会妥善处理的,父皇请放心罢。”
    天子脸上生出了笑意,会意地点了点头,又闲扯到贤妃去了,好似方才那笑里藏刀的人并非他一般。
    离开书房时,晏殊楼的唇角瞬间挂上冷笑,他的好父皇啊,果真是不可信的。
    当夜,一个香包送到了良妃的手里。
    良妃看着这熟悉的香包,双目恍惚,握着香包低声垂泪。泪水融入香包之中,散出了一股与香包气味不同的味道,她疑惑之至,小心地将香包拆开,赫然发现其中夹杂着一张镶金的字条。
    上面用着刚劲的字体写道:血债血偿!
    她顿时大惊失色,这竟然是天子的字迹!
    良妃蓦然跪倒,双手捂着眼睑痛哭失声。
    当夜,良妃悬梁自尽,待翌日一早,方被人发现,而她人已死去多时。
    这发现她自尽之人,不巧,正是得了天子应允,带着晏广余所给的香包去寻她的晏殊楼。
    ☆、第七十五章 ?避暑
    良妃的死因成为了众人心中的一大悬念。
    她的妃位未被废,在冷宫中也没有受到亏待,再有齐王晏广余帮她撑腰,为何她就突然想不通自尽了?
    这匪夷所思的自尽原因,天子不知道,晏殊楼也假装不知道。
    天子以为晏殊楼是先逼死了良妃,再送香包以让人知道良妃自尽之事。但他却不知,晏殊楼先一步将模仿天子字迹所写的纸条送给了良妃,将逼死良妃的罪名嫁祸到了天子身上。
    天子无情借刀杀人,晏殊楼也不必同其讲求道义。
    晏广余所赠的香包还在晏殊楼的手里,送到良妃手上的不过是个仿制品,但孰真孰假都无所谓,只要知情人知道,良妃是在看到一张以天子的字迹而写的“血债血偿”的纸条后,方想不开自杀的便好。
    当然,为了笼络晏广余之心,天子很明智地封锁了良妃之死的消息,将知情人秘密斩杀,并安排了一个模样形似良妃宫女入住冷宫,代替良妃生活,以免被晏广余发现。而晏殊楼也趁此机会,向天子请命,请其允许自己将良妃带出宫外火葬。
    天子既然默许了晏殊楼逼死良妃的行为,自然不希望良妃的尸首被人发现,因此允了晏殊楼的请求。
    晏殊楼亲自秘密将良妃的尸首带出了宫,瞒着所有人将其秘密火化,其骨灰放入坛中,挑了一处日日见阳的地方,掘了一个无字碑,将其骨灰坛安葬入内。
    对于良妃,晏殊楼说不上恨也说不上喜欢,但既然母妃之死同她有关,那他便不能轻易放过她。其实说到底,“血债血偿”虽然是他所为,但逼死良妃的还是她自己。
    身在宫中,晏殊楼早已收敛了那些仁慈之心,将良妃葬在宫外能见日光的地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考虑操控人心避免矛盾的因素,晏殊楼也决定瞒着晏广余,时而还让杜明谦模仿良妃的字迹以及口气,偷偷给晏广余送去密信,安抚其心。
    这样的处理方法,很好地规避了晏广余同天子的矛盾,也避免晏广余因怨恨而造反。
    但良妃死后,天子依旧未立新后与太子。晏殊楼也不急,一直以一个普通皇子的身份,规规矩矩地在宫中活动,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他每日按时上下朝,看望晏昭其,回府后便同杜明谦卿卿我我,让天子想挑他一些错处都不成。
    就这样,彼此间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年,不知不觉,夏日的暑气拂来,就到了废后故去的第三年。
    这两年间,晏广余屡获大功,将边境的外敌驱出境外,安抚流民,在当地百姓口中口碑甚好。
    而晏殊楼只在朝中活动,口碑倒是一般,既不好既不坏,倒也中规中矩,没啥大错。
    但比起风生水起的晏广余以及庸庸碌碌的晏殊楼,天子对朝政却越来越力不从心,办事时时常出错。
    他病了。
    在一年前御医说他劳累过度,对身心造成极大的损伤后,天子便知自己这条命快折腾到尽头了。
    他每日都在强撑着处理公务,在一点一点地耗尽自己的生命。
    御医束手无策,言道除非天子能停下手头的事情,安心养老,不然病情只会极度恶化。
    天子却不听劝,好似不燃尽所有的生命都不肯罢休。
    但在这关键的时候,天子依然不立新后与太子,一开始他以废后之死推脱,后来便以他正在考量何人适合做太子为由不予处理,急得大臣们抓耳挠腮。
    其余皇子虽然应天子所招回宫任职,以让天子择太子人选,但真正能有些气候的也就只有晏殊楼一人,天子却迟迟不立他,也不知怎想的。
    晏殊楼却是不急,皇位对他而言根本无关紧要,他每日关心的就是晏昭其有没有调皮,杜明谦有没有生病,比起顾虑多压力大的天子来得不知多惬意。
    随着盛夏的来临,天子的病情急速地恶化,加之暑气过重,突然就中暑病倒了。
    御医担忧天子病情,看近来天子公务并不繁忙,便建议天子到避暑山庄避暑,休息几日,养好身体。
    天子本来并不愿意,但在晏殊楼等人的恳求下,还是同意了。
    思虑到晏昭其在宫中闷得慌,天子决定带其一块儿去避暑山庄玩。又未免晏昭其一个孩子没人照顾,天子又让晏殊楼夫夫俩,同其余皇子一并同去,只留大臣在朝中处理政务。
    避暑山庄离皇宫并不算远,一路有说有笑地晃悠过去,三日后便到达了目的地。
    一下马车,顿时感觉到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在皇宫里呼吸到的都是浑浊的人气,如今一闻到大自然的气息,晏昭其就高兴地蹦了起来,差些就要甩开晏殊楼的手往山庄内撒野地乱跑。
    晏殊楼急忙将他捞起,锁在怀里,指着他的鼻头宠溺地说他调皮。他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往晏殊楼怀里拱了拱――晏昭其长大了,晏殊楼也抱不动了,只能将人困在怀里。
    “这山庄里都是我们的人,还怕他走丢了不成。”收到晏昭其对自己投来的求救目光,杜明谦会心一笑,替他说情道,“放他去罢,常年憋在宫中都憋坏了。”
    “哈哈哈,铭玉说得有理,”天子因生病而坐在轿上,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笑声中的爽朗,“初珩,你便让他去罢。”
    天子发话,晏殊楼哪敢不从。一松开手,晏昭其冲着晏殊楼做了个鬼脸,就溜得没影了。
    晏殊楼佯怒地朝晏昭其背影挥了挥拳头,就拉着杜明谦气鼓鼓地同天子拜别了。
    到了安排好的房内,晏殊楼直接扑到桌上,给杜明谦倒了杯茶:“天热,喝茶!”
    杜明谦含笑接过,从怀中取出了锦帕给晏殊楼拭了拭汗道:“天热,你也喝。”
    “你喝剩的给我!”晏殊楼笑吟吟地抱着他,将脸蛋蹭过去,催促道,“快喝快喝!”
    “我一人喝如何有趣,”杜明谦眸光闪烁,仰首一饮,含着一口茶便往晏殊楼的唇内渡去,喂完一口接着喂一口,一碗茶很快被两人平分,见了底,“这般才有趣。”
    晏殊楼的脸瞬间通红,觉得自己这般太丢脸,他扫了一眼杜明谦嘴角的水珠,坏心地舔了上去,将其卷走:“这般才公平!”
    杜明谦喉头一哽,呼吸略有一沉:“初珩,你不必如此主动……”
    “你是我王妃,我主动些怎么了!”晏殊楼压根便未发觉杜明谦的异常,又重重地赏了他一个吻,继而丢开他在房内逛了一圈,挑了个清凉的塌就坐了上去,“铭玉这儿凉快,快过来坐!”
    真是,点火了也不灭就走人,没情。趣……
    杜明谦深吸口气,平复下腹中的邪火,依言过去,看晏殊楼的长发都因热汗而黏在了背上,便撩起了他的长发,给他扇了扇凉:“这天如此之热,稍后洗个冷水便歇息罢。”说着,就让晏新上一桶冰凉的浴水来。
    “也好,实在热得紧,正巧也困了。”晏殊楼打了个呵欠,无精打采地看了杜明谦一眼,“不过你身体不好,不准洗冷水,你得泡热水!“
    杜明谦笑了笑,点头应了。
    没多久,浴水上来,杜明谦伺候着晏殊楼脱衣后,同其道了声,便阖上门出外逛逛去了。
    晏昭其也不知跑哪儿疯了,四处都不见人,天子也回了房歇息,路上只见伺候的宫人,偶尔还会遇上晏殊楼的皇亲。
    杜明谦走走停停,时不时同人打个招呼,时不时停下来赏景,一路上四处张望,不知不觉就行到了一条小径。
    这条小径深幽,直通不知名的前方,密树围绕,将这条路拢成了一片绿海。他心头一喜,这条小路可是纳凉之地,稍后待晏殊楼睡醒后可带他来乘乘凉。
    杜明谦往前走去,打算先体会体会这儿的清凉。
    怎料没走几步,忽闻前方的矮树微微轻摇,发出沙沙的声响。
    有异动。
    他思虑一瞬,慎重为上,就足尖一点,跃至了一株高树之上,隐匿在茂密的树叶之间。
    没多久,那摇晃的矮树中钻出了一个头顶树叶的内侍,他紧张地东张西望一圈,确认无人后,便将头上的树叶拍落,装作无事地迈步离开了。
    杜明谦疑惑地望着那内侍离去的方向,在这等地方出现,莫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小心翼翼地跳下了树,杜明谦沉了口气,确认周围都没人后,便蹑手蹑脚地往那内侍活动之处走去。
    拔开重重绿叶望去,杜明谦的好奇心都给吊了起来,可惜却未见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失望之极,他正要放弃离去,却突然看到地上有一个不大显眼的东西。
    ☆、第七十六章 ?标记
    若是普通人看到那东西,是决计不知是什么的,因为这是个特殊记号。
    杜明谦曾随同师父在江湖上走动一段时间,熟知江湖上一些暗号与记号,是以一眼便认出这是一个用来指明路线的。
    他皱皱眉头,将记号记在心底,顺着小径一路走下去,仔细观察,在后路也见到了同样的记号。
    这记号很不显眼,看得杜明谦眼都酸了,也才发现几个,不过能大致知道记号所标明的路线了。
    这条路线的路均十分狭窄,但因四周环绕假山绿树之故,极易隐藏身形。
    那内侍如此鬼鬼祟祟标记出这条小路,定然是心存不轨。避暑山庄毕竟不是皇宫,在守卫上铁定不够皇宫戒严,且侍卫人手也不够多,若真出什么事,让什么人混进来便麻烦了。
    思及此,杜明谦顾不得继续查探余下的记号,就匆匆地往房间的方向走。
    回去时,晏殊楼恰好沐浴完毕,正拎着一块布巾甩来甩去,看到杜明谦回来就笑眯眯地把布巾塞他手中:“铭玉,快帮我擦发!”
    杜明谦接过布巾,心不在焉地给他擦了几下后,晏殊楼就发现杜明谦的不对劲了:“铭玉你怎么了?”
    杜明谦手上动作一滞,一手环过晏殊楼的腰身,语气沉重地将方才的发现道了出口,继续道:“我怀疑有人想潜入避暑山庄中。而今皇宫中只有大臣,而此处的防备不比宫中,若是有人有些什么不轨之举,很容易得手。”
    晏殊楼覆上杜明谦的手,思量道:“你所说也甚是在理,你认为我们该如何办?”
    杜明谦叹息一声:“天子多疑,若是将此事告知他,只会加重他的疑虑,增大其压力,且若事后发现此乃误会一场,易让其对你印象不好。”
    “我也这么觉得!”晏殊楼就笑了,捧着杜明谦的脸蛋送了一个大大的吻上去,“铭玉,你果真同我心有灵犀!”
    杜明谦苦笑不得,谈正事时,这家伙总能岔开话题,扯到他们俩的事情之上:“初珩别闹了,说正事呢。”将那在自己颊边拱来拱去的大脑袋推开,他努力扯平自己扬起的嘴角,正色道,“你有何打算?”
    “既然不知对方想做什么,那我们便静观其变,而后引蛇出洞!”
    “哦?”杜明谦被挑起了兴趣,眉梢高高挑起,“你有何打算?说来听听。”
    晏殊楼横了他一眼,自得地扬起了下颔,故意把脸往杜明谦唇上凑去:“本王为何告诉你?”
    杜明谦偏不理他越凑越近的脸蛋,故作不知地道:“王爷不说便罢,臣也不急,左右王爷去哪儿,臣便去哪儿,除非王爷抛下臣了……”
    “我不会抛弃你的!”晏殊楼就急了,不知不觉入了杜明谦的陷阱,还把杜明谦的手抓得老紧,“我同你说!”
    这么容易就把自己的计划给卖了……
    杜明谦笑意盎然,洗耳恭听:“你说,我听着呢。”
    “就是……”晏殊楼蓦然压低了嗓音,附耳在杜明谦耳边碎语,“……总之,便是如此!铭玉,你瞧瞧这计划如何?”
    杜明谦笑而不语,默默地捧起他的脸蛋,送上了一个亲昵的吻。
    有些赞许,用行动说明便足矣。
    后来没几日,杜明谦似乎因不习惯避暑山庄的环境,突然就病倒了。太医来诊断后,言道许是山庄内蚊虫过多,扰人清静,且一些小路幽深,燕王妃行过时受了凉等等,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燕王妃的身体适应不来这里,需要尽快回去。
    天子休养得正是舒服的时候,可不想在这时就回去,于是令晏殊楼陪同杜明谦先一步回去,一面让杜明谦养病,一面让晏殊楼回宫后处理公务,至于晏昭其,念其还未玩够,便留待山庄内,待日后再同天子一块回去。
    晏殊楼谢过天子,当日下午便带着杜明谦,赶回京城去了。
    便在晏殊楼与杜明谦离开避暑山庄的档口,一直留在京城内的杜御恭,在处理完公务后,便往晏品城当年留下的私宅而去――这座私宅,在晏品城死后半年,便被一陌生的买主买下,经过了一轮简单的翻修,焕然一新。但奇怪的是,这座大宅内居住的人却不多,守门的家丁更是没有,若非里头时而会传来人声,众人皆会以为这是一座空宅。
    杜御恭并不从正门走,而是挑了后门一不显眼之地,翻墙而入。
    入内后径直朝晏品城昔日的住房而去,推门而入时,里头的人早已等候多时。
    “你来迟了!”人未见,便听到里头之人传来的斥声。
    杜御恭对贺朝的话置若罔闻,看向那背对着他而坐的灰衣人,眉头一紧,复又松开:“没想到你竟然会在此出现。”
    灰衣微微侧首,将一物凭空往杜御恭的方向丢去:“接着!”
    杜御恭翻袖一卷,将此物纳入手中,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块令牌:“你这是作甚?”
    “明日,你拿这块令牌到城郊的小庙村,交给第五户人家中一王姓男子,然后,在明日子夜带兵攻向南门。”好似在说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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