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几乎是在匍匐爬行,肺腑间像是有热刀子在割,身后蜿蜒出一道鲜红血迹,她喘气粗重,额上淌血,却眼神坚定,拼着那一口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回到皇城,一定要救公主!
    偏偏上天作弄,倏而刮了一阵阴风,而后大雨倾盆而下,密集雨声打得人高的野草东倒西歪,新月双手染血,缓慢却固执地顶着水浪和草叶往前爬,雨太大了,落得人睁不开眼,她心口钝痛,又呕出口血来。
    “公主”伤痕累累的血手不甘心地颤抖着前伸,她快撑不住了
    恍惚听见远处似有马蹄嘶鸣,她昏沉间仍在下意识蠕动前行,蓦的被一人捞起,那人见她伤成这般,失声喊道:“大当家的!是新月!”
    新月被血水模糊视线,仍辨认出飞身下马朝她而来的是凤曜和太子,二人皆是满脸急色,新月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她拼死睁大眼睛,指着来时的方向,“破庙庙”
    她被人带上马往皇城疾奔,视野里两队人马扬尘远去,她想叫太子殿下保护公主,莫要上了驸马的当,却也只能发出几声呓语,昏死过去。
    寿宴当天,天未亮凤府便闹闹腾腾地有了动静,及至日头升起,朱门大开,喜迎宾客。
    来往谈笑,觥筹交错。
    凤彦清点完一批礼单,回身便见凤曜俊容微沉,一言不发地望着天。χyūsんūщеň.cōм(xyushuwen.com)
    “大哥。”他跃过扶手跳进廊内,“怎么了?”
    凤曜垂眸瞧他,又看了眼一片欢腾的宴席,宁老爷子红光满面,她身边陪着语笑嫣然的宁岚溪,一席飘逸的洒金锦绣罗纱百步裙,眼尾缀着粒红胭脂,贵气韬然,瞧见凤曜看她,便羞涩一笑。
    凤曜眸光淡淡,似有思量。
    “我瞧你兴致不高,可是出什么事了?”凤彦悄声凑近。
    凤曜摇头,从昨夜起他心中便不知怎么的有些烦闷,冥冥中总有些风雨欲来的危机感。
    凤彦还要再问,便见宁老爷子在席中央冲凤曜招手,待凤曜走到他跟前,他拍了拍凤曜肩膀,酒后略微浑浊的眸子定定望着他。
    凤曜剑眉微蹙。
    “感谢诸位来参加小老儿的寿宴!”宁老爷子开怀扬声道,他声若洪钟,说话间带着江湖人的豪气,铿锵一番热场话说得众人都拍手叫好。
    这时宁萧话锋一转,同时握住凤曜与宁岚溪的手,有人开始起哄,渐渐地闹场声喧天。
    凤曜欲抽手,被宁萧紧紧箍住,他眸中冰冷一片,瞬息间已于宁萧在眼神间博弈了几个来回。
    宁萧笃定凤曜不会在众人面前落他脸色,这也是他决定这样兵行险招先斩后奏的原因。
    “今儿大家给我做个见证,小老儿我正式把我的宝贝孙女许配给”他话音一断,凤曜在众目睽睽之下甩开了他的手,后退了一步与他对峙。
    全场哗然,宁岚溪脸上惨白如纸。
    “你”宁萧一阵血气上涌,几欲吐血,指着凤曜双唇颤抖不止。
    “太子殿下,您”府前突生喧闹,只见太子洛铭身带兵器来势汹汹,不顾迎客下人的阻拦径直冲了进来。
    人群匆忙散出一条道,洛铭赤红着眼一把拎起凤曜衣襟,咬牙道:“你把悠悠抓到哪里去了?!”
    凤曜眸中闪过一丝茫然,见洛铭这般模样,身体下意识发了凉意,“她她不是在好好待在公主”
    “有人亲眼瞧见你的亲随昨日将她打晕带走,你还在狡辩!”
    洛铭嘶吼着狠狠揍了他一拳。混乱之中宁萧拉着宁岚溪退进了人群里,宁岚溪不再失魂落魄,反倒是神色紧张,宁萧紧紧握着她的手才让她镇定些许。
    昨天李潇妏难得一次回宫,洛悠就出了事。来报信的人是一家料子铺的伙计,那时图方便在暗巷中寻了处地方撒尿,回去时目睹了两个女子被一瘦高青年抗走,那叁人他都认识,他躲在暗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伙计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煎熬了整晚才咬牙去公主府告密。
    公主府内一下乱了套,下人因着洛悠出门前的吩咐,见她未归只当是留宿在了某处,谁知公主却是被歹人掳走了,连忙进宫禀了太子,这才有了这一幕。
    那带着雷霆怒意的一拳惹得满座惊呼,凤曜踉跄两步,“阿铭,不是我。”
    转瞬间他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他是怀疑阿翔有了异心,却没想到他竟打的是洛悠的主意。凤曜指尖发着颤,发现自己潜意识里竟惧怕成这般,他不知道阿翔缘何掳走洛悠,害怕她出事,害怕再也见不到她。
    凤彦飞扑上来搡开洛铭,“太子殿下,你定是误会了!我大哥爱极了嫂嫂,怎么可能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来人!”凤曜沉声喝道,“去寻公主!势必要把人找到,提供线索者赏白银千两!”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又一人连声喊着,福伯从门外跑来,“刚得到消息,阿翔绑走了公主!我派人跟着他,结果让这小子给逃了,只知公主被他抓到了城南,那边还有一人与他接应!”
    洛铭冷眼扫过这场闹剧,不想再在这多费口舌,他剑指凤曜,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凤府谁是谁非,悠悠还怀着身孕,她若是出了事,我饶不了你。”
    凤曜像是被他的话砸蒙了,面上难得显出了无措的神情,“你说什么?”
    悠悠怀了他的孩子?!
    洛铭不再理会他,兀自振袖离去,凤曜倏而打了个冷颤,猛一下回过神来,震声厉道:“备马!”
    风急雨骤,凤曜策马疾躯,新月那满身血污像一记重击敲打在脑海。
    她还好吗?
    她还活着吗?
    凤曜从未如此悔恨,为何将她放走,为何不多派点人手守在公主府,为何如此愚蠢,连随身下人有了异心都未曾发觉,为何让她陷入这般危险地境地!
    他一颗心狠狠沉下,糟糕的想象控制不住地充斥脑海,骏马被鞭出血痕,他牙关紧咬,仿佛也在舌尖尝见了血腥味。
    破庙里的景象令凤曜目眦欲裂,他看见她倒在血泊中,小脸煞白,整个人好似没了声息。
    他纵身跃下马背,惊惶地抢身扑到她身边。
    “悠悠”他竟不敢触碰,她脸上皆是细碎伤口,那刺目的红几乎要碎了他的神魂。
    洛铭也扑到他们身边,抖着手探了洛悠的鼻息,仿若劫后余生。
    “还有气!还有气!太医!太医!”
    宫里抓出来的太医跟着一路疾驰颠簸,内脏都快要吐出来,满脸菜色跌跌撞撞被人抬进来,瞧见那庙中场景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开药箱的手都是哆嗦的。
    他们未到之时便遥遥瞧见一个男子慌乱地冲出破庙,想必是听见动静夺路而逃,凤曜当即搭弓一剑将那人左腿射穿,此时被皇宫卫兵和凤府亲卫联合镇压,丧家之犬般匍匐在地挣扎着。
    凤曜衣角皆是洛悠的鲜血,神情冷煞,宛如从地狱而来的鬼煞,他拔剑在侧,冰冷道:“哪只手动的她?”
    宋老叁吐出一口血沫,垂死挣扎般笑道:“你猜啊——!!”
    伴随着凄厉的嘶吼,一只断手滚落一边,宋老叁痛得想打滚却动弹不得。
    “啊啊啊———!!”
    另一只手也跌落一边。
    卫兵上手卸了他的下巴,断了他咬舌自尽的路,锋利剑刃深插入他眼前的泥土之中,宋老叁面部痛到痉挛,眼中唯余惊恐。
    惊雷炸响,映亮凤曜凝聚着风暴的深邃瞳孔。
    今天能算双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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