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徐濛中午有组会,一大早就开车回MIT,整个人无精打采,脚踩在油门上都没什么知觉,一直动来动去调整姿势,吓得后面的车滴滴她。
    那司机十分有压迫感,大概是嫌她慢又嫌她不稳,老是冲她。奈何进学校停车场是一条双黄线单行道,后面的车只能一直跟着,又恰好只有徐濛旁边有空车位,两俩车十分尴尬地同时停下了。徐濛不好意思走出去,在车里缩着往那儿看。对方墨发黑眼,倒是个精致亚裔靓仔,瞥了她一眼便甩门走了,隔着口罩都感觉到了他的不爽。
    徐濛讪讪——帅哥还是像高宇彬那样乐呵呵的好,爱生气丑得快。
    好巧不巧,一进会议室,已经落座了四五个人,刚刚的陌生人正对着她,二人皆愣了一下。
    导师介绍到:“濛,这是嘉明,这是约瑟夫。嘉明,约瑟夫,这是濛。打个招呼吧!”
    徐濛立刻摆出十二分的笑脸,营业了一下。新来的大四学生就是刚刚的司机,约瑟夫则是跟着导师做硕士毕业论文,大概都会在他们实验室待上一年。
    金嘉明这会子好言好语好脸色,声音低沉,发音十分厚重,一听就是从小说的英语。徐濛暗忖:十有八九不会说中文,公事公办,邮件联系,省得加微信多牵扯,太好了!
    结果对方会后拉住她:“学姐,能不能加个微信?以后有什么事可以问你。”γūzнáíωū.ρш(yuzhaiwu.pw)
    徐濛:“……好吧。”
    于是又是一阵——在美国几年啦?在哪儿读的本科、研究生?跟着老师几年啦?最近都在做什么项目?如此云云。
    徐濛不善社交,属于越聊越没有话说,然后就该紧张了,一会儿换腿,一会儿迭手。
    金嘉明就笑:“谢谢学姐,那我就先走了,改日再聊。”
    他倒是识相,徐濛松了一口气,也挥挥手转身离开。
    回头高宇彬听她说起来,就打趣她:“我发现你好招弟弟喜欢哦。”
    徐濛啧啧称奇:“你几岁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跟你说个事儿——其实我身份证的年龄大了一年。”
    “真的假的?”
    “真的!不然我得8岁才能上小学,当时不是都流行提早入学,所以我爷爷就活动了一下。”
    徐濛震惊了:“卧槽,所以你比我还小半年?”
    “对呀姐姐。”
    “……”徐濛现在就是后悔,床上的好哥哥都白叫了!
    于是,下一回高宇彬再哄她叫哥哥的时候,徐濛如鲠在喉:“……请您自重。”气得高宇彬发狠劲把她折腾了个把小时。
    徐濛这个有骨气的最后还能气若游丝地自夸:“姐姐厉不厉害?”
    彼时高宇彬方泻山洪,正在贤者模式,精力全无,便十分敷衍:“嗯嗯嗯厉害。”
    徐濛缠着他的腰腿,垫着他的手臂,拎着他的耳朵吹气:“大点儿声!”
    一股子痒气就钻进了高宇彬的五脏六腑。
    徐濛再接再厉:“你跟姐姐说说,舒服吗?嗯?”——得了,七经八脉也通了。
    高宇彬突然就不累了,也不软了,翻身就把徐濛压在胳膊上:“我看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
    两下贪欢,就到晚上十点了。按说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十点正是精力旺盛,怎么也睡不着到时候。但做那事儿是极耗神的,徐濛跟高宇彬再聊了一会儿温存的闲话,两个人都眼皮子打架。
    这时候,高阳钧突然来了一个电话,高宇彬边揉眼睛边稀奇:“喂,哥?”
    “嗯。”
    “没事儿吧?突然给我打电话呢?”
    “没什么,就是我跟你嫂子最近可能会来一趟,到时候去看看你们?”
    “哟,行啊!我侄子过来不?”
    “他不来。”
    “你们俩补蜜月啊?”
    “算是吧。”
    “挺好,那到时候定了时间再跟我说,我去接你们。”
    “行。”
    两兄弟再谈了谈家里的事儿,又天南海北聊了一通,好一会儿才挂断。
    徐濛笑道:“谁跟你都有话说,谁跟你哥都有话说,你俩凑一块儿果然能开坛说相声!”
    高宇彬朝后理着刘海,随口说道:“应该是有点事儿,我哥他可没这么清闲。”
    高阳钧确实有事,还不是小事儿。确切地说,是李芳芝有事儿,偏她自己不承认。
    一开始谁都没发现李芳芝产后抑郁了。
    她自己的父母尚且全心全意投入到她女儿杉杉身上,更遑论高阳钧的父母了。高阳钧倒是能觉察出来她情绪起伏得厉害,但李芳芝一向是小姐脾气,对他也是好一阵坏一阵,全凭自己高兴。李芳芝生产后愈发阴晴不定,高阳钧也十分理解,觉得一切包容就好。
    李芳芝只觉得自己恹恹的,有气撒不出,有火发不出,对所有事都提不起兴趣。白天不想动,晚上睡不着。又因为太无聊了,靠看剧吃东西打发时间,短短两个月平白长了十几斤,于是更自暴自弃。有时候高阳钧累了一天很晚回家,看到电视机的光打在李芳芝没血色的脸上,心里没来由地难过。
    问她怎么了,她也不理,最多说一句“没事”。
    高阳钧要陪她,她也不肯,甩手就是一个抱枕:“你自己休息去吧,别管我!”
    他就不好热脸贴冷屁股,二来自己也实在没有精力,想着等自己忙完这阵再好好陪她,总会好起来的。
    直到有一天,温椋照例来看李芳芝。客厅、厨房、卧室,哪里都找不见人,最后在洗手间门后发现了蜷起来的一团。
    温椋大惊失色,心口像刀片划过似的,一下就跪倒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把李芳芝扶起来。又看她手捂着肚子,连忙问道:“芳芝!李方芝!能听到我说话吗?怎么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李芳芝皱着眉闭着眼,头发都湿了一大片,紧贴在脸侧跟脖子上,嘴已经裂开了,嗫嚅着什么。
    温椋贴过去听,竟然是“别管我…”
    离得近,她这才闻出来李芳芝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感觉到有人靠近,李芳芝猛得睁开眼,黑黢黢的,干巴巴没有焦点:“谁让你来的?你走吧,你走!”
    温椋差点哭出来,又硬忍了回去,她得帮她呀!
    温椋一米七几的个子,抱李芳芝也很吃力,尤其李芳芝不让她碰,虽然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还是张牙舞爪,试图拳打脚踢。温椋咬咬牙直接把李芳芝放进来浴缸,一边开水一边给她脱衣服。闭着眼小声劝她:“芳芳,我不看,但是我们得把衣服脱了才能洗,啊?”
    李芳芝一会儿揪着领子,一会儿揪着衣角,一会儿揪着腰带。
    温椋不让她乱动:“你乖一点,马上就好了。”
    二人忙活了好一阵,温椋又给她打沐浴露,又给她拿浴花擦身子,又替她冲水。
    李芳芝一直发抖,最后抱着膝盖坐在浴缸里,好似恢复了神智。
    她偏过头看温椋,湿漉漉的:“你不要告诉别人。”
    “嗯。”
    “也不要告诉我老公。”
    “我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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