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星垣劈波斩浪地进入天地深墟。
    浪高风涌,骇目惊心。
    天地深墟广阔无垠,但紫微星垣同样庞大无比。
    巫族大本营内察觉墟外动静,齐皆惊惧。
    未等磋商好对策,紫薇二十八王业已气势汹汹,犹如二十八根天柱围拢深墟四周。
    巫族们面面相觑。
    不必等人出手,单看身形,即知是二十八位王者?
    人人俱道,族内所有高层加起来,也没这个数字。
    怎生对敌?
    大本营内众多神子叫苦不迭。这些家伙养尊处优惯了。平日有高层出谋划策,他们仅需照计行事。
    此时,普通族人皆以他们马首是瞻,一下便显露了计绌胆怯的短板
    众神子,你退我让,都不想做主事人。与前几日为了一场会议主持,整得面红耳赤的画面,大相径庭。
    好在这时,终于有人开口,投降吧,好死不如赖活……
    众人望去。
    却见说话人早已躲了起来。
    怎么办?难道当真按那人所说,丝毫不加抵抗的束手就擒?传出去,面子还要是不要?
    有人嚷道,“来敌是仙族,与咱们一样同属寰宇强族,投降他们,不断丢脸。”
    众人心想,对啊!老祖宗们当年都败在仙族手里,咱们这些后辈再败一次,貌似没甚大不了。
    人呢就是这样,错非从不屈服,一旦跪过一次,第二次便习以为常,如果还有第三次,更是司空见惯。
    果然有神子符合,“命都要没了,面子算个屁。再说了,圣母复活,也不是百分百概率。咱们这里屈从一下,起码能保住大半精英。这是为巫族未来着想,可不是为了咱们自己。”
    这话一说,甚得众心。
    不过能把投降说得这般清新脱俗,那神子即便怕死,在外交上绝对是不二人才。
    只是投降也不简单,外面敌人来了,也没说话,就把大本营围得水泄不通。
    咱们怎么知道对方肯接受投降?万一对方非要把咱们全部杀死呢?
    这个猜想出来,众多神子又皆惶惶。
    好在这会,角木蛟等星君也商量好了,觉着威慑已够,不如劝降,免得错杀有价值之人,日后与相武谈判,大生波折。
    听到星君劝降,巫族神子们大喜过望。
    总算是今天的好消息。
    不用马上阵亡,于神子来说,就是还有未来。
    也没多加磋商,在一位神子带领下,众巫族不说倒履相迎,也是乖乖的走出隔离阵法,束手就缚。
    高洋来时,所见一幕,便是大量巫族在紫薇仙兵的押送下,一一关入星垣牢房。
    见到高洋,角木蛟、井木犴、奎木狼、斗木獬,四人恭谨相迎。
    高洋随口问了一些清剿事宜,待知双方殊无伤亡。唯独一个倒霉仙兵,太高兴了,不小心扭了脚。
    本以为巫族悍不畏死,原来真正力不可挡之下,也会欺软怕硬。
    此刻,角木蛟上来问计。
    言道,巫族留守的大本营已经彻底端了,是不是立刻遣人送信去阳天给巫族首脑相武?
    高洋沉吟片晌。
    人域事情已然完结大半,诸如遇到谷萼和雪箬这样之人,相处起来不免尴尬。
    与其来日窘迫,不如现在就去天界,反正那是我上辈子辖下疆域,早晚要收回。
    趁此机会,正好过去看看,也算有备无患的踩踩盘。
    高洋道,“咱们紫薇曾是天庭四御之一,而今北极玄宫占据天界一隅,与神魔作比,尽管势单力薄,无疑大大领先了咱们紫薇一步,也是北极玄宫近些年声势浩壮的最大缘故。
    既要重振紫薇,咱们势必也要夺下一天……依我看,巫族现在占据的阳天,就很不错。”
    这话一说,角木蛟四人尽皆激动。
    说实话,克复天庭旧有疆域,本就是众星君心愿。尤其二十八宿这些人本是远古天庭的中坚力量,权高位重,头角峥嵘。
    十余万年镇守帝陵,孤寂寥寞,试问谁不想再度一飞冲天。
    角木蛟等人略一商榷,觉着甚妥。
    角木蛟更道,“既要克复天界故土,索性用紫微星垣穿梭过去……”
    他并不知道高洋前世身份,高洋也没打算说明。即便现在谅解了二十八宿,可前次的算计,终究有了阴影。
    高洋颔首。
    紫微星垣与须弥山一样,同为战争堡垒。
    攻打巫族,使之屈服,战俘是必需条件,威慑也很重要。
    就在这时,亢金龙过来禀报,“君上,一位巫族有重要讯息禀报……”
    “是何消息?”
    亢金龙道,“那巫族说,在他们大本营的深处,有一神秘漩涡……每月的月初和月中,皆有天地灵气传输……那巫族怀疑漩涡背后通往天界……甚至那漩涡是人域直达天界的通道。”
    高洋闻言沉思。
    听敦淑说过,天界其实介乎于人域这片树叶的叶脉之间,故而灵气分外丰郁。那么这天地深墟,只怕真是一条不为人知的“叶脉”能量输送之径。
    正思忖。
    角木蛟忽然躬身行礼。
    高洋错愕。
    角木蛟抬头,愧色甚浓,“君上容禀,此事我略微了解……唉……若非亢金龙来报,臣下几乎忘了。”
    高洋道,“现在说也无妨。”
    角木蛟点点头。
    接着便叙述了一桩涉及人域的大秘密。
    上古之时,人域名唤紫微星陆,迄至今时,才正式被各族通称为人域。
    要说人域何以叫紫微星陆,原来传说中,此片陆地出自紫薇帝君攥五色土而炼制。五色土又来自于洪荒七圣中的女娲圣人。
    听到这里,高洋表示怀疑。
    紫薇帝君虽是天庭四御之一,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可要说能炼制出一方世界,那么这个实力,便绝非四御之一,而该是四御之主。
    或者说,不曾踏足苍生之径的大能,都不可能有这般修为和力量。
    角木蛟深为赞同他的质疑。
    又道,“据臣下所知,紫微星陆属实是帝君他老人家得到的一件成品。斯时或许很久无人问津,星陆上破败不堪,灵气俱无,只有寥寥几位妖族。
    于是乎,帝君便把星陆展开,又暗自联通了昔年建木断裂后的一处根茎,用天界灵气蕴养……本意是待星陆恢复之后,炼化于内,壮大帝躯,让肉身可以与天地同频同率……”
    高洋道,“紫薇帝君野心不小,若真能做到此节,他当能成就先天神祇之身……”
    角木蛟颔首,“帝君原也这般打算,他想得是,后天神祇,至他那等修为,委实已然至斯至尽,进无可进。
    思来想去,唯有学那先天神祇或成就混沌神魔之身,方可再破瓶颈。
    帝君本来一筹莫展,巧的是正好得到星陆,所以才能把心中设想化为现实。
    奈何紫微星陆成长极慢,更需星陆上新迁生灵不断繁衍壮大,尤其星陆恢复少许之后,竟自诞生了两位先天神祇。
    这么一来,帝君兴趣愈增,一下便不舍得立即吞噬,想着,不如放着慢慢研究,琢磨星陆怎能自行诞生先天神祇。”
    “他想模仿?因为吞噬星陆后,不一定可完全达到他的臆想,对是不对?”
    “是的,帝君正是这么寻思。”
    高洋道,“角木星君当年不愧是帝君的心腹,这般隐秘之事,帝君竟然悉数告知……”
    他留意到,角木君说话之时,无论井木、奎木还是斗木,尽皆茫然懵逼,明摆着都不知道这桩秘密。
    角木蛟颇为惭愧,“臣下当年智略尚可,与帝君又是相识于布衣,故而交情不错。”
    高洋把头点点。
    又问,“人域是紫薇星陆,且是帝君当年得到一件宝物,可这一点与如今天地深墟的神秘漩涡有何关系?
    难道说,那漩涡就是帝君秘密设置的天界灵气的灌输通道,也是建木断裂后的一处根茎不成?”
    “君上推断,千真万确。臣下还须说明,咱们现在所在的紫薇星垣,实质本是紫微星陆的一部分。当年帝君特意拆开一部分,送去道祖处炼制,回来即以心血熬炼,目的在于生怕星陆失控。”
    高洋震惊。
    “紫微星垣是人域的一部分?难道说,凭星垣,就能操控人域?”
    角木蛟道,“帝君当年确实有所透露,具体怎么做,帝君没说,臣下也不敢问。”
    高洋道,“角木君,你所说之事确实关连极大……既然如此,天界之行且不忙,目下着紧的是研究一下星垣与人域的纽带,或者索性从天地深墟入手,瞧瞧那深处的神秘漩涡究竟是不是与帝君有关系……”
    星君们皆无意见。
    ……
    很快,星垣缩小如一枚纳戒。顺着海水流向,往天地深墟深处而去。
    眨眼,即看到了一处神秘漩涡。
    在深墟的十二点方向。
    远处看,像一副诡异的油彩画,无数颜色酝染,错综复杂,极其壮观。
    星垣凑近。
    高洋站于星垣平台的前沿,静静观察。
    发现漩涡外沿,不断有白色泡沫吐出。中央没有海水,却蕴含深邃而紫色的光晕,一闪一烁,神似信号发射,又像在接受某种频率。
    瞧了半晌,没看出什么具体蹊跷。
    但在这时,本来缩小成纳戒大小的紫微星垣陡然自行增大。
    与此同时,漩涡愈旋愈急。
    无数杂色开始缓缓褪去。
    露出里面苍绿带紫的本色。
    唰的一下,角木蛟出现在高洋身边,躬身道,“君上,星垣正自动往漩涡靠近……”
    高洋道,“无法阻止吗?”
    “臣下二十八人联手,都不能阻止。”
    高洋道,“既无法,便听天任命……按你所说,如果星垣是人域的一部分,此刻异常,谅来是帝君早年间手段之一……”
    角木蛟依旧面露愁急。
    他担心万一又是帝君重生的后手,自己等人到时便当真说不清楚了。
    高洋如今修为不凡,太虚神目的洞察力水涨船高。角木蛟的心思,略略揣知。
    当下笑了,“咱们人族有句俗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都已到了揭开谜题之时,难道能因为惧怕而退去?”
    角木蛟想了想,一咬牙,颇有听天任命之状。且带着佩服道,“君上之勇,臣下甘拜下风,君上之智,臣下更是望尘莫及。”
    高洋失笑,摆摆手,让他退下。听惯了小紫和犀准的恶心阿谀,寻常马屁仿似微风拂面,皆无挂心。
    很快,紫微星垣直直撞入了神秘漩涡。
    与此同时,人域大地各处山脉开始高高隆起。
    异变来得突如其来,甚至猝不及防,人域高层纷纷腾空察视,可惜概无发现。
    随时间推移,众人发现,随着大山隆起,百丈山成了千丈山,千丈山却化作了万丈山。
    所有的河海湖泊都成倍成倍的扩张。
    譬如从冀州到乾京,原本只有数千里,如今一下增到了万里之遥。
    天地灵气也骤然变得浓郁无比,有些本是武学圣地的地域,灵气凝结成实质,纷纷坠落在地,化作仙石。
    不管是炼丹、炼器抑或机关傀儡术,大伙不约而同产生一种豁然开朗,前景可期的奇怪感觉。
    天人们很快汇聚一处。
    不活亲王怪叫道,“这算怎么回事?究竟是好是坏?”
    困天魔君道,“管它好坏,反正现在不算倒霉……”
    他最是豁得出。颇有一种随遇而安,又愤世嫉俗的矛盾。
    或许修魔之人,都是这样的性格复杂之辈。
    延生真人在太上观藏书秘策上看到过这种记录,当下道,“诸位,这……这似乎是大喜之事?”
    “何来喜之?”困天问道。
    延生道,“这般迹象乃人域晋升的症兆。”
    人域晋升?
    众人惊喜交加,又禁不住望向寂照。谁让这些人里面,就知识丰富方面来说,唯僧道两人最是上层次。
    寂照合什,“本门佛典上没有这个记载……但从目前种种迹象来看,定是好的居多……”
    困天忽然狂笑道,“且不管是好是坏,还是好坏参半,总而言之,老夫已经感觉多年打磨的瓶颈已有突破之像。”
    此一节,不说众多天人,就是往下的武者,都有修为蹭蹭而上的突飞猛进之感。
    对于这种天降奇福的神异,人域武者既有慌张失措,也有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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