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西德把玩着抑制器,脸色再度由晴转阴。
    这件案子里谁是无辜的?大概只有雷西德的保镖了。
    保镖是真的保镖,他们都被雷西德催眠了,并不知道他的秘密。
    偌大的地下一层看守所,空置的牢房非常多,审判员仍不忘把雷西德和他的保镖隔得非常远。
    保镖们仍然在雷西德的催眠中,但是他们佩戴的抑制器却是好好工作的。果然受到区别对待的只有雷西德。
    那些人是对他不放心了吧。在异端审判所,杀死一个人比救一个人简单多了。
    忽然,雷西德的耳朵动了动。他听到牢房门外有呼吸声,有人站在外面。可是他之前没有听到对方的脚步声。
    异能者五感灵敏,只有对方刻意放轻脚步的情况下才会一点都听不到。
    “咔哒”牢门开了。
    果然来了。
    吴乐毅走了进来,一眼看到雷西德手里的抑制器,目光闪了一下后说道:“把抑制器戴上,我带你出去。”
    雷西德看看手里的抑制器,再看看吴乐毅,嘴角裂开大大的弧度。
    “不用了吧,这东西又没用,戴不戴都一样。”
    “戴上。”
    吴乐毅想了想解释道:“有人要救你,我带你离开这里,这会儿所里还有其他人,你把抑制器戴上,不要引起别人怀疑。”
    “原来你是来救我的,你叫什么名字,等我出去后好好谢谢你。”
    “不用了,已经有人给我钱了。”
    “这样啊,可是你放走了我,不怕事后被追究吗?啊,我知道了,你会跟我一起逃亡是吗,组织也给你准备了新身份?”
    吴乐毅目光微微闪动。
    他知道雷西德说的组织就是昨晚闯入他家里的那些人,有一瞬间他对那些人的信任产生了动摇。
    那些人让吴乐毅灭口雷西德,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对吴乐毅灭口呢?
    动摇只存在了一瞬间,因为吴乐毅明白自己并没有其他选择。对方能悄无声息进入他家,就能轻而易举杀了他。
    至于向审判所举报,吴乐毅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什么组织情报,甚至连举报证据都没有。
    雷西德一直盯着吴乐毅,看着他从一点点动摇再到坚定,心里同样有了决断。
    雷西德的双眸中两团漩涡快速旋转。但是吴乐毅显然有经验所以不去看他的眼睛。
    吴乐毅把牢房门推开,状似随意地示意雷西德可以离开了,并说道:“赶紧把抑制器戴上,趁着这会儿人不多,我带你溜出去。”
    “现在就走?不等天黑么,现在红月还没出来吧,晚上在行动人更少,不如我们等晚上再走。”
    “来不及了,”吴乐毅好像无奈地犯了个白眼,“你白天搞了那位有钱小姐是不是?人家已经报警了,巡夜人马上就来。等巡夜人来了额,你在想走也走不掉。”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急着带我走,”雷西德皱眉似乎有哪里想不通,“那女人没死吗?为什么他们会知道是我动了手脚?不应该是她悲伤过度发疯自杀了吗?”
    吴乐毅心里骂了一句“蠢货”。
    “人家没有死,被救下来了。收起你的自作聪明,不要以为巡夜人会一直犯傻。”
    “那么巡夜人已经知道我骗了他们,还知道了......”雷西德甩了下手里的抑制器,“他们也知道这个东西出了问题?”
    “如果你没有那么自大,我们本可以不用赶时间。”
    如果雷西德没有在404局里动手脚,吴乐毅也就不用仓促动手。他本来可以把事情处理得更干净,让自己置身事外。
    “那你一定很担心,”雷西德看着手里的抑制器,“这个东西是不是可以调节工作频率,白天它对我不起作用,是不是你故意把频率调到了最低?”
    “是的,你动作快点。”
    “如果我再戴上它,你把频率调高,那我是不是就无法使用异能了?”
    吴乐毅脸沉似水,右手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抑制器的控制器就在他右边的裤子口袋里。
    见吴乐毅没有回答,雷西德又追问道:“控制器在你手里吧?”
    吴乐毅缓缓把牢门又关上了。
    “你想说什么?”
    雷西德笑了:“我不太想戴抑制器,或者你把控制器交给我?”
    “呵呵,”吴乐毅也被气笑了,“你想得倒挺美,不戴抑制器那就不要走了。”
    “不走就不走。”
    雷西德用力把抑制器朝墙上丢去。
    金属质地的抑制器撞在墙上瞬间裂开了,露出了外壳里面冒着火花的电路。
    抑制器报废了。
    吴乐毅从裤兜里掏出控制器也丢向墙角。
    控制器没用了。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吴乐毅说。
    “呵呵。”
    “你废话这么多,难道是想拖延时间?”
    “是啊,我在等人来。”
    “你以为巡夜人来了,就可以不死了?”
    “不是哦,”雷西德在心里默默说道,“我等的不是他们。”
    说着话,吴乐毅掏出一副黑色不知名材质的手套戴上。
    雷西德好奇地望着吴乐毅的手套:“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切手套’吗?”
    神切手套是异端审判所审判员的专用奇物,据说配合特定的使用方法可以斩断一切精神力。
    “你挺见多识广的,今天我就让你切身体会一下‘神切’的威力。”
    吴乐毅双手握拳相击,拳风所到似乎有磁场在形成。
    雷西德瞳孔皱缩。他虽然早就听说过神切,但这是第一次真正见到神切。
    只是几个呼吸间,由吴乐毅的双手生出一片屏障,像一面透明地盾牌挡在他身前。
    神切,既是刀,又是盾。
    吴乐毅忽然抬头看向雷西德。
    神切盾形成的屏障可以阻挡一切精神力,既所有异能都无法突破神切盾的防御。包括雷西德的催眠术。
    雷西德好愣在那里,似乎是被吴乐毅的神切吓到了。
    吴乐毅不打算再耽误时间。他要干完这一票立刻走人。他冲了过去,带着冷笑,想着几拳揍死眼前的这个人渣。
    忽然,吴乐毅眼中的牢房变了。
    原本六七平米的房间好像变得无穷大。明明看着房间中两人的距离不过两三米,但吴乐毅怎么奔跑都无法靠近对面那人。
    吴乐毅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停下动作四下观察。
    房间的墙壁不见了,变成了无限延伸的黑洞,就连脚下的地板都消失了。
    吴乐毅和雷西德就像悬浮在黑洞中。
    吴乐毅脸色惊变,意识到自己已经中了雷西德的催眠术。
    “你......是什么时候?”
    “在404局的时候,你不会以为我只催眠了那个女人吧?”
    是了。
    在404局的时候,为什么吴乐毅和其他审判员都没有察觉雷西德催眠路易莎?因为他们也中了雷西德的催眠术。
    雷西德心知自己的处境,怎么会不提前做准备?
    事实上,从雷西德被迫进入那个组织开始,他就在暗中为自己准备后路了。
    他才不会相信组织会想办法救他。相信一个非法组织的信誉,还不如相信自己的能力。
    在林克意外死亡那一刻,雷西德就知道事情该结束了。从那时起,他就启动了自己早就安排好的后路。
    只有两个人的黑洞空间,雷西德冷笑着向后退去,黑暗一点点掩盖住他的身影。
    黑暗中,独留吴乐毅一个人,恐惧在他的心底蔓延。他紧紧握住双拳,拼命向四周挥出精神力。
    然而黑暗不但没有退去,反而越来越浓重。黑暗滚滚而来,似乎要将吴乐毅吞噬。
    牢房中,雷西德看着昏倒在地的吴乐毅露出了残酷的笑容。
    雷西德手里拿着抑制器。原来他并没有摔坏抑制器,吴乐毅看到的是被催眠的幻象。
    雷西德把抑制器戴在了吴乐毅的颈部,然后捡起吴乐毅丢掉的控制器,把频率调到了最大。
    过了一会儿,雷西德穿着吴乐毅的审判员制服离开了审判所。
    路易莎小姐家。
    单小溪一个人在房间里吃着女仆送来的晚饭。
    木籽棉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本体回来了,他在来接你的路上。”
    单小溪听了很高兴。说实话,她不想在路易莎家里过夜了。如果不是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她会坚持离开的。
    半小时后,木籽棉开着车子到了路易莎家。单小溪已经换回自己的衣服,就等着他了。
    单小溪和木籽棉一起去跟路易莎的父亲道别。路易莎还在沉睡,她的母亲也还在看护她。单小溪没有去打扰他们。
    回去的路上,单小溪一直盯着木籽棉,木籽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干嘛盯着我看?”木籽棉有些脸红地问。
    “好久没见了,想你呗,”单小溪嘿嘿笑,又皱着眉说,“瘦了也黑了,你去荒区开荒了啊?”
    “差不多吧。”
    感觉木籽棉不想说这个话题,单小溪就没追问,换了个话题说道:“雷西德的事情怎么样了?他还在审判所吗?”
    “不知道,我回来就去接你了,白岚回局里盯着了。”
    “白岚也回来了,那雷西德肯定跑不掉了。”
    .......
    雷西德从出租车上下来,转身进了旁边的健身房。几分钟后,他又换了一身造型出来。
    这已经是他离开审判所后第三次变装,也是他计划中最后一次变装。
    雷西德出了健身房后转到附近的停车场,上了一辆普通的轿车。
    这辆车是他事先放在这里的。定期请人保养,就为了有一天能用得上。
    雷西德开着车往传送站的方向驶去。他早就花巨额给自己买了一个假身份。只要离开这座城市,他就自由了。
    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雷西德看到路口对面的车子里有一对年轻男女。他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他不认识那个年轻男子,但见过那名女子。他记得对方是因为那名女子是404局里唯一没有被他催眠的人。
    明明感觉对方只是个普通人,却不被他的催眠术影响。雷西德虽然不知道单小溪身上有一粒砂,却推断出她有类似屏蔽精神力的奇物。
    雷西德不由想到吴乐毅说路易莎被救了下来。
    404局里那场催眠,唯一的漏洞就是对面的女人。能够发现路易莎异样并救下她的人多半就是对面那个年轻的女子了。
    虽然想通了关键节点,雷西德却不打算做什么。甚至希望红灯快点过去,不要让对方注意到他。
    无法催眠对方,意味着雷西德没有有效的手段报复对方。而且谁知道对方有没有后手,这种时候认怂就对了。
    路口对面的车子里,单小溪的目光都在木籽棉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车子里的人。而木籽棉没见过雷西德,更不可能认出易容后的雷西德。
    绿灯一亮,雷西德发动车子通过路口。在后视镜看了一眼擦身而过的车子,他慢慢松了口气。
    车子开出去一段路,又来到了十字路口。
    雷西德下意识看了一眼右拐的那条路。
    那边是去路易莎家别墅的路。右拐过去行驶一公里就能到。
    然而,雷西德也只是看一眼罢了。
    逃跑的路上最忌讳什么?当然是节外生枝啦。
    逃命么,就该低调,老老实实,不作死就不会死。
    什么报仇之类的哪有活着重要。
    不得不说,雷西德还挺清醒的。
    无惊无险无意外,雷西德来到了传送站。
    把车在停车场放好,雷西德从后备箱拿出行李,看了看四周没有异状,然后拖着行李往入口走去。
    雷西德很轻松。
    他猜测大概审判所的人还没发现他不见了,又或者巡夜人工作效率太低还没到审判所。
    就算他们发现他不见了,也要从查巡他的行踪开始。
    二环不是监控全覆盖,要查一个人的行踪很麻烦。尤其雷西德一路上还尽量避开了监控。
    就算他们找过来,也来不及了。因为雷西德预定的传送就在十分钟后。
    这都是他提前算好的。以传送站稀疏的客流量,十分钟足够完成安检。
    雷西德几乎要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吹个口哨。
    但是,当他推开传送站的大门走入大厅,忽然发现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
    确切的说,整个大厅里只有一个男人坐在那里看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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