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黎怎么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胳膊上猛地用力,强迫小野猪精放弃生拽她胳膊的想法。
    小野猪精越发窒息,他开始用胳膊肘往后捅,想要攻击嬴黎,却忘了自己身躯庞大,嬴黎躲在他后面,他根本碰不着。
    “畜生。”嬴黎咬住自己镯子上缠着的几根蚕丝,忍着剧痛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死吧!”
    她猛地放开手,整个身子用力往后一倒,脚蹬着小野猪精的后背。
    小野猪精刚喘了口气,脖子上就是钻心的剧痛,他下意识的去拉,却被糊了一手的血,他的眼睛瞪得老大,亲眼看着血水滋了出来。
    嬴黎用力蹬着他的后背,看着小野猪精漫无目的的在自己喷血的脖子上乱抓。
    裹了血的蚕丝隐隐可见,如同刀切豆腐一样,将小野猪精的脖子切断。
    她早就防着这一遭事了,却没想到会是在宫外。
    蚕丝被骨头挡住了,嬴黎这才一脚将小野猪精踹了出去,顺势松口将整根蚕丝收回。
    “呵...”
    小野猪精嘴里不断的发出气泡炸裂的声音,他踉踉跄跄的想跑出去,却摔在了地上,捂着脖子,他努力的往门外爬,硬生生拖出了一路的血。
    府外,蔡勋和一群武将都到了,门前的士兵拔刀阻拦,这一群武将却都不怕,二话不说就将人打了,乌泱泱全部冲了进来,这一下就惊动了小野猪精府里的护卫,呼啦啦冲出来很多人挡住去路。
    “侯爷,侯爷!”
    蔡勋大喊了两声,身边的武将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直接开打,护卫们也不犹豫,往日跟着小野猪精豪横惯了,才不管面前的都是朝中大臣,拔刀就砍。
    蔡勋被人丢到身后,他却待不住,想要自己先去找,却被两个小厮摁住,小厮平日里也猖狂的紧,知道他是礼部尚书,还暗暗打了他两拳。
    赵氏在门口根本进不来,看着里面的乱象,却越发担心嬴黎的处境。
    护卫根本不是武将的对手,很快,一群武将就闯进去了,他们抓住一个嬷嬷,直接问小野猪精在哪。
    可嬷嬷是铁了心做小野猪精的走狗,根本不说话,气的一群暴脾气的糙汉子想动手打她,但终究不曾对一个女人动手。
    他们只能又抓了一人,还没问出话来,嬴穹与嬴肃就快马到了,六神无主的赵氏这下才算找到了主心骨,拉住嬴穹的衣袖就记得哭了出来。
    “在殿下的屋里。”
    闻言,众人脸色大变,提着人就往小野猪精的院子去。
    一路狂奔到了跟前,这里还有人守着,根本不等他们问话,就有人上前踹开了门。
    “站住。”
    嬴穹冲上去一把将他们拉了出来,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嬴黎真的出了事,也绝对不能被旁人看见。
    可是门一开,里面的情景几乎将人吓得魂飞魄散。
    小野猪精就趴在门前几步远的地方,身下漾开了一大滩血,除去地上那一条血淋淋的痕迹,屋里的墙壁帘子上都是喷溅的血滴,满屋都是刺鼻的血腥味。
    嬴黎瘫坐在地上,靠在床边,被锁住的手血肉模糊,头发散了下来,身上除了披风没了踪迹,其余一切完好,只是都沾染了血迹,听见动静,她微微回头,眼中暴戾之气席卷而出。
    “阿黎。”
    嬴穹脱口而出,再也顾不得尊称身份,急忙冲进去,嬴肃也急忙进去,其他人站在门口,见她无事,多少松了口气,但还是被小野猪精的下场吓得不轻。
    嬴肃狠狠扯了几下链子,屋外的武将见状,一把抓住门外瑟瑟发抖的太监拖着进来,逼她打开链子。
    太监哆嗦着拿出钥匙,嬴肃一把抢了过去。
    他们忙把嬴黎扶起来,嬴黎受伤的手腕不停的滴着血,赵氏立马拿出帕子替她裹住,与几个嬷嬷一块扶着她。
    走到门口,嬴黎脸色煞白的瞧着已经死了的小野猪精,心头恨意难消。
    “侯爷。”一群武将担心坏了。
    嬴黎不语,她稳了稳心神,厌恶的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他们走到前院时,听闻消息的夏隶等人也到了,姜鹤正要质问武将强闯皇子府的事,就看见嬴黎被人扶着出来,顿时震惊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嬴黎。”夏隶也被她的模样吓坏了,险些冲动的上前查看她的伤势。
    嬴穹等人个个脸色愤怒,欲吃人一样凶狠,吓得姜鹤之流根本不敢率先开口。
    “我已经杀了燕乾麟。”嬴黎盯着夏隶:“对我下药,欲行不轨。”
    夏隶等人全都脸色剧变,姜鹤更是惊得连退了几步。
    “丞相大可让刑部的人来验尸,也可拷问这两个太监。”嬴黎微微扭头,就有人将守在房门前的两个太监丢了出来,“我在府上等着皇上给我一个交代。”
    她托着虚弱的脚步离开,夏隶僵在了原地,两手无力的垂下,心知燕王与嬴黎已经彻底撕破脸了。
    “还请丞相转告皇上。”嬴穹停在夏隶身边,声音低沉:“好自为之。”
    他拂袖离去,一群武将也个个不给夏隶好脸色,全都跟着,呼啦啦全去了宣平侯府。
    “丞相。”姜鹤的声音都在颤抖:“天要塌了啊,嬴黎她竟然...”
    夏隶扭头呵斥:“错不在她!”
    姜鹤吓了一跳,却依旧争执:“她明知大殿下对她不轨,还敢在外喝醉,不怪她怪谁?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你说什么?”夏隶满眼震惊的看着他:“她不是喝醉,果子酿不醉人,不会喝酒的人也可以喝几壶,这是下药,难不成出了家门她就要绝食断水不成?你怎么不骂燕乾麟有害人之心?”
    姜鹤一噎,脸色难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大殿下何错之有?”
    他依旧为小野猪精狡辩,无非就是要替他开脱,以此反咬嬴黎一口。
    夏隶被姜鹤恶心到了,不想和他多嘴了,看了一眼周围,他下令:“把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都叫过来,快去。”
    身边的人立刻就去了。
    大皇子欲对宣平侯行不轨之事,被宣平侯反杀的事以最快的速度传开了,整个邺城的百姓都在看热闹,整个邺城的官员都在想后路。
    嬴黎若是因此反了,朝廷是没有任何招架之力的。
    当天晚上,即便到了关城门的时辰,依旧不断有人快马出城,宣平侯府灯火通明,嬴黎昔日的部将能来的都来了,即便是本人不在邺城,家眷也来了,全都聚在了侯府。
    邺城守军也连夜拔营,只等一声令下就进城。
    主院里,嬴黎沐浴更衣,仔仔细细的包扎了伤口。
    第二壶果子酿她仅仅喝了半杯,药效不大,仅让她略微昏沉了一会儿,在小野猪精被杨若瑶叫走那段时间里,她已经恢复了几分力气,否则也不能反杀小野猪精。
    但老白说那东西后劲大还有微毒,所以还是给她吃了解毒的药丸。
    赵氏与齐氏陪在她身边,看她脸色阴沉,也不说话,只是心疼她差点出事。
    “侯爷。”嬷嬷来了,声音很轻:“几位夫人都在花厅等候,来问侯爷伤势如何?”
    赵氏忙看了看齐氏,齐氏心领神会,出去应对来客。
    “睡一会儿吧。”赵氏轻声劝道:“你身子虚,不休息不行的。”
    嬴黎不说话,沉默的坐着,她什么都不想说。
    嬴穹与嬴肃来了,大晚上的,若非必要,他们连侯府都不会过来,更加不会来嬴黎的院子,但今日实属例外。
    赵氏把他们领了进来,隔着屏风,他们坐下。
    “伤势如何?”嬴肃问了一句:“大夫怎么说?”
    赵氏看了看她,见她不语才道:“手腕上的事皮肉伤,但是混在果子酿里喝下去的药是软筋散,已经吃了解毒的药丸。”
    “你怎么就能把人弄丢呢?”嬴穹忍不住责怪:“不是说了在外别让她喝酒吗?”
    赵氏低着头,心里也后悔自责。
    “与嫂嫂无关,果子酿本不醉人,又是在二殿下府上,大家都喝了,我们才没防备。”嬴黎说话了,还有些虚弱:“而且燕乾麟有心将我带走,防不胜防,是我自己疏忽。”
    若她没记错,书上记载的是燕乾麟在宫宴上对她动手,所以她入宫赴宴时极为小心,根本不敢离开半步,却没想到他敢在燕行书府上动手。
    此时想想,很多事都与书上记载的不一样了,那这件事自然也会不一样。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大意了。
    “那你如今打算怎么办?”嬴肃直接问:“消息都送出去了,邺城守军也在等信了。”
    嬴黎没说话,她一直沉默者,也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此刻,宫里已经炸锅了。
    燕乾麟被杀,燕王暴怒,大喊大骂着要去杀了嬴黎,被夏隶等人死死拦住。
    “我的儿啊!”燕王嚎啕大哭,几个人费力的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夏隶最为冷静,不废话劝说,示意刑部尚书直接说话,“皇上,臣拷问了大殿下府上的太监,说,是大殿下安排他们买通了二殿下府上的丫鬟,在宣平侯的东西上下的药,目的就是将侯爷带回府,他们还奉命锁住了侯爷,以防她反抗。”
    “既如此,她又如何反杀?”有人怒问:“皇上,依臣所见,分明就是嬴黎蓄意勾引,以此杀害大殿下,嬴黎的伸手固然是好,可大殿下也不是平庸之辈,若说此事不是嬴黎设计,臣是断断不信的。”
    此话出口,夏隶震惊,更让他震惊的是,其他人竟然也是这般想的。
    “皇上。”王皇后来了,她心神欲碎,被人扶着,哭的脸花,进门就跪在地上:“皇上,我儿纵使有天大的错漏,何至于死啊?嬴黎不是不知道乾麟喜欢她,我儿又哪里配不上她了?
    纵使如今乾麟婚娶,若真的出了事,难道还能苛待了她不成?女子总要嫁人,我儿有何不好,她非要杀了我儿作甚?难不成她的清白有我儿性命重要?”
    王皇后一番哭骂,夏隶已经彻底惊住了。
    “嬴黎该死!”燕王也是伤心欲绝的模样。
    夏隶不服要辩,身旁的人拉住他一阵摇头:“丞相,死者为大。”
    “嬴黎无辜。”夏隶没有住口:“皇上,若嬴黎蓄意勾引,那大殿下之死便是含冤,可事实是,嬴黎对大殿下避之不及,曾拳脚相向,大殿下觊觎嬴黎,不惜行龌龊手段,嬴黎自保何错之有?
    大殿下对嬴黎下手之时就该知道,不管事成与否,他得罪的是大周武将,是嬴黎昔日旧部,如今事情已经闹大,若皇上执意问罪嬴黎,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王皇后爬起来怒骂:“你住口,我儿都死了,你还要怪他,他喜欢嬴黎怎么了?谁让她生了张那样的脸,不想让男人对她有心思,她大可毁了自己的脸。”
    “丞相,此事错在嬴黎啊。”还是有人站了出来:“若非她心存不轨,想要自立,怎么会不想嫁给大殿下,君臣和美,传为佳话?”
    夏隶气的浑身发抖,声音也满含怒气:“她...嫁过人的。”
    “那又如何?难不成大殿下还比不过她那个乡野夫婿?”
    他们恬不知耻的说着这些,夏隶几乎要被恶心死了,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嘴脸,为了讨好丧子之痛的燕王与王皇后,竟然可以将小野猪精的龌龊说的这般理所应当。
    “我的儿啊。”王皇后大哭特哭,燕王也愤怒异常。
    就在此时,燕行书来了,二皇子妃强行灌了他醒酒汤,将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他急忙就进宫来了。
    他一踏进御书房,燕王就破口大骂:“在你府上出了这事,你难辞其咎。”
    “父皇息怒。”燕行书也无辜,可他没有为自己反驳,从容平静的回答:“邺城守军已经集结,武将汇集宣平侯府,如今的邺城,仅有禁军可为父皇调动,除此之外,邺城周围驻军可都是嬴黎的人。”
    他的话犹如一盆数九寒冬时凉水,将所有的人浇的一激灵,也清醒了。
    不管他们怎么诋毁嬴黎都无济于事,只要嬴黎想,就可以弄死他们。
    “父皇。”燕行书依旧平静:“此事错在大哥,不容抵赖,若执意归罪嬴黎泼她脏水,只会让人质疑皇上和大臣们是否公允,不能因为大哥是皇子,是男人,就将此事的过错归于嬴黎。
    她不仅是个姑娘,还是为大周立下赫赫战功的侯爷,是开国功臣,这般看不起她女子的身份,当初为何要依仗她打天下?如今天下安定就想让她功成身退,这与鸠占鹊巢有何区别?”
    王皇后爬起来,哭着大骂:“你怎么袒护外人?”
    “母后,儿臣并非袒护外人,儿臣只是实话实说。”燕行书看了眼燕王:“其实父皇要庆幸大哥已经死了,若他不死,此刻嬴黎逼着父皇杀子,父皇该如何?妥协?还是抵抗?
    而且,若真如母后所言,让大哥得逞祸害了嬴黎,只怕此刻宫城已经沦陷,嬴黎是我们招惹不起的存在,既然招惹不起,那别说她的清白了,她就是掉一片指甲,都可以是造反的理由。”
    他说的事实,宛如当头一棒,再次给了刚刚还在叫嚣错在嬴黎的人一击。
    夏隶看着他,心里无比解气,燕行书说的就是事实。
    燕王脊背一片寒凉,丧子之痛的火气早已经熄灭,他如今最害怕的事情,是失去皇位。
    “父皇细想,若先前嬴黎造反,尚且可以被定为乱臣贼子,那今日事发,她再动手。”燕行书顿了顿,加重语气:“便是师出有名。”
    所有人精神一凛,就连哭闹的王皇后也清醒了。
    “事已至此,不仅不能追究嬴黎是否有错,还要赔罪道歉,尽最大的力气安抚她。”燕行书行了一礼:“安抚了她,才能将此事平息,才不至于有损皇家颜面。”
    说完,他便垂眼等着,没有半句催促。
    御书房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燕行书的话让他们认清了现实,他们跳不起来了。
    “夏隶。”燕王死心了,认命了:“你与二殿下去一趟侯府吧。”
    他们俩立刻答应下来。
    出宫门时以临近拂晓,街上空无一人,可抵近侯府时,街边全都是战马与兵卒,数量之众,让夏隶也不免心惊。
    到了侯府,正好拂晓,自大门前入,便是一群群威武赫赫的将军,过穿堂,品阶越来越高,瞧眼正堂,燕行书不免深吸一口气。
    “宣平侯振臂一呼,武将莫有不从啊。”
    他突然说了一句,然后还特意看了夏隶一眼。
    聪明如夏隶,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也看出来了,燕行书要巴结嬴黎,或者说,他想靠嬴黎的扶持上位,所以,他绝对不会对嬴黎不利,那声感叹,是在提醒自己。
    “二殿下到,丞相到!”
    门前虎背熊腰的将军高声喊了一嗓子,看他们的目光都杀气腾腾,一进屋,夏隶顿时有了一种身赴刑场的心惊。
    二十几位有爵位傍身的将军看着他们,目光愤怒冷然,完全不在乎他们的身份。
    “我们来慰问侯爷。”镇定如燕行书,此刻都不免心里发虚:“不知侯爷安好,能否出来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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