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秋天的晚上,室外额外的凉爽,没有往年的闷热感。
    已经半夜12点了,沐阳还在屋里踱着步子。
    平常的这个时候,普通的战士已经全部睡下了,能工作到如此晚的,除了明日调休的干部之外,恐怕只有沐阳这个熬夜冠军。
    以往,沐阳都是在小房小屋之内运筹帷幄,许多详细的作战方案就是在他的沉思中胸有成竹地定下来的。不管是自己制定还是审阅参谋团交上来的方案,哪怕战局再复杂也不需要一小时就能完成工作。
    可是现在,他已经端坐了半个时辰,却还是心怀忐忑、下不了笔,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他在构思写一封倾诉美好感情的求爱信。这还是他第一次写这样的信,而且对于沐阳而言,这多半就是他为人两世中唯一的一封情书!哪怕是上一世,也不会有人土到二三十岁了还写情书给女朋友吧?
    要是人家不愿意,那该多难为情?
    若是普通的求情,哪怕是被人拒绝了,早已养成广阔胸怀的沐阳也能当作无事发生,可若是求爱被拒绝,那简直比社死还让人难受。
    照明的蜡烛已经燃尽,沐阳浑然不知,门外站岗的警卫员小叶察觉到后进门想要重新点了一根,却发现布袋里只剩一根蜡烛。因为沐阳时常工作到晚上,在军分区呆了一段时日后很快就将蜡烛用光了。
    “团长,只剩一根蜡烛了,这玩意是军控品,集市不可能有得卖,俺明天会去军分区仓库领一点,但现在要不换煤油灯?”
    “不用,一根就够了,我半个时辰后就休息。”
    “是!我在门外等着。”
    “去吧。”
    沐阳背着手来回走了两步,猛地停了下来,坐到了桌前。
    凡事他总会往悲观处想,但也许他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呢?
    随后,他提笔疾书了起来:
    ——
    萧汐同志:我在很久的时候就想和你谈一谈私话,因为环境及其他种种的原因,总未找着一个好机会,结果直到今天仍然未达到我的愿望,把这件重要事情拖长到今天,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可惜的事。现在为达到我那长久的愿望,值此时机,我写这个简单的信来与你作第一次的私下的谈话吧!
    我们都是共.产党的干部,我们的任务和目的是一样的,虽然我们有南北方籍贯的差异,但我们同在一个任务上作斗争、同在反抗帝国主义与封建主义的战线上战斗。在以上等的原因下,我今天向你提一个建议——我们亲密地拉起手来做一对异性朋友
    我自幼失去双亲家境贫寒,或无亲友、或无师辈,也无可倚靠之人,虽无法予你美好幸福之生活,但却能保证与你互尊互爱、互学互助、互谅互让、互劝互敬,好吧?同意吧!盼你给我一个答复。
    ……已到半夜了,我作为指挥员必须早点休息,这几日是出征之日,我或许过几日就回来。因为时间的关系,无法一下子把我要对你谈的一切一切,于今晚在这短纸上说完,只好留着以后谈吧?祝你进步与健康!
    ——
    “团长,已经过半个时辰了!”
    警卫员有些焦急,明日一大早团长还要开大会,再这么拖下去,万一会上睡着了咋办。
    这是沐阳写的第一封也将是唯一一封情书。
    他能在战场上无所畏惧,但在感情的天地中可谓是字斟句酌、欲言又止,当他鼓起勇气写完这封信后,才如释重负地长长地出一口气,放下笔,揉揉发酸的眼睛,又把信拿起来从头到尾看了两遍,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装进信封里封好。
    沐阳无比感叹:这要放在前世,
    似乎是觉得缺了点什么,沐阳拿出自己的个人印章沾了点丹红,在封口处盖上了自己的大名。
    “现在就睡,你跟我来。”
    怀着深深的期盼和满溢的幸福感,沐阳走到院子里检查了一下岗哨,确定了今夜值班的人选,这才回来躺下休息。
    到了翌日早晨,沐阳起的比轮班的警卫员还早。
    “把这信送回根据地,请务必亲手交到联勤处主任萧汐同志手上。”
    “急吗?”
    “……”沐阳盯着信看了一会,警卫员联想到昨日的情景,立刻就明白了,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好,俺懂了。”
    “小兔崽子,你比我还小好几岁,懂了个什么?”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年铁树开花了啊!!”
    “唉……”
    沐阳摆了摆手,环视左右后伸出一只大手来把小叶的脑袋和脖子夹在自己腋下。
    “听着,我知道其他人嘴巴并不牢实,你还算好……此事你知我知,但却不能让任何第三人知道。”沐阳如此威胁道,但这只会让小叶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当然,俺亲自去送。”
    “嗯嗯,我去开会了,你顺便将其他命令也送回指挥部,别搞混了,我那封信上有我的个人红章。”
    “咦?还真有?您可是从未用过这个章的。”警卫员看着信件上用先秦时期小篆字体印下来的两字。
    “毕竟不是公章,我又不写信,刻好之后自然没用过,这次算是第一次了。”
    “好嘞!”
    接过沐阳递给他的一大沓文件,用防水油纸布妥善包裹塞入皮包后,警卫员骑上一匹军马扬鞭就走,很快就穿过几处岗哨,消失在了易县的田间小路上。
    …
    几天后,萧汐就收到了这份来自三百里外易县送来的信件。
    此时她正忙于工作,无他,沐阳临走前布置了繁重的工作,尤其是后勤方面,更是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这个架势萧汐从未见过,之前一分区友军两个团前来增援时,沐阳也只是准备了一些应急物资罢了,而现在竟然要将家底全部拿出来。这些25团积攒了两年多的物资,哪怕是38年处境困难时、39年洪灾时都一直在慢慢攒着,可从未有入不敷出的情况。
    此事绝非平常,政委找到几个团级干部商量后,大家决定亲力亲为,哪怕是一个小文员的工作也由他们这些‘领导’亲自做。浑源县根据地发展至今,难免鱼龙混杂,他们就怕泄露消息,成了党和人民的罪人。
    “萧姐,您不如休息一下吧,太阳都快下山了,你已经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坐了一天了。”一旁的妇救会女同志小兰看着心疼,女人可是最忌操劳的。
    尤其是每个月的特殊时期,小兰作为闺蜜,算一算萧汐的那段日子才刚刚过去。
    可妇科杂难之症颇多,谁都不敢保证这次会不会严重一些、会不会持续更久一些,万一碰上了可就麻烦了。
    硬撑着绝非好事,搞不好会越来越严重。
    看她这不安的样子,相比身子还是有些不舒服吧?小兰如是想着。
    “我知道了,你先回房吧。”
    “那好吧,咱去熬点甜水,晚上可不能吃得太多哦。”
    “行,谢谢你。”
    “谢就不必了,萧姐姐一会赶紧休息吧,今日可千万别工作到夜里了。”小兰叹气不已,提着藤条木壶走出院外。
    小兰走后,萧汐拿出了沐阳给他的信,确认屋内已经没人了。
    跟其他孩子同居什么都好,就是在私人空间上问题颇多,而且若是同居者之间的作息计划和时间不一样,还会感到更加难受。时油然而生的期待感。
    “怎么不叫小名呢?又不是谈工作……”
    萧汐双手撑在腮上,脸上仅有的少量肌肉也被她挤得肉嘟嘟的,双脚也在乱动,不知道放哪。她继续往下读,短短百字小信,她读了十几遍,心情可不像脸上所表现得那么平静。
    沐阳在她眼里是个几乎没有缺点的人,太过光彩靓丽了,这样的男子哪怕在学校里面也不会有女孩子敢倾心于他,因为并非所有人都有向如此优秀之人告白的勇气,不自相惭愧就不错了。
    他不但能文能武,思想还及其先进,似乎各行各业都有所涉猎,并非是一头扎死在军队里的莽汉,甚至还拥有连她这个兼任教书工作的人都羡慕的书法字体。
    想着想着,萧汐就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她怕想得太多就静不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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