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说笑了。”李牧微笑道:“佛释道无论是哪一家,其实都是为了百姓。至于百姓想信仰什么,那朝廷管不了。但朝廷也得保护百姓,不被欺骗,说到底,是百姓选择,而不是你们选择。”
    说道这句话的时候,李牧注视着玄奘法师的眼睛,霎时间,玄奘感受到了如若实质的精神压力。
    无垢的佛心,又碎裂了一些。
    “阿弥陀佛。”玄奘不得不口诵佛号,来稳定自己的佛心。
    “好好译经吧。”李牧起身,身形一晃,消失不见,玄奘已证果位,但对儒术的种种神奇,还是让他觉得十分惊讶。
    如果按照世俗之间的‘术’的定义,儒术完全是禁术才对,它是怎么被允许的呢?
    ……
    李牧满足了魏征提出的条件,魏征如愿以偿得到了才气,他也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三天之后,果然送来了章程。李牧让鞠仙儿代笔,给李世民上了一道折子,让魏征作副主考,主持科举事宜。
    魏征此人,虽然朝野之中颇多争议,但是在士子的心中,他的名声还是非常不错的。虽然人世间有诸多的蝇营狗苟,但是体面人都不会提及这些,言谈之间,必以清流自诩。魏征自李建成死后,把自己玩成了一个孤臣,妥妥的清流中的清流,至少在人品上,他是无懈可击的。
    而且,魏征作为一个连李世民都正面刚的人,士子们也不用担心,如果太子舞弊营私,他不敢出声的情况。一些人窃以为,他就是在等这个机会,所以才答应的。
    这些声音,李牧都知道,但他什么也不说。为什么啥也不说,因为无所谓。只要是能达成目的,手段不重要。魏征有他的用处,只要这个用处体现出现,些许问题就不是问题了。就像吃药还得有点副作用,难道因为副作用就不吃药了?
    倒是把苏檀儿气得半死,小家伙虽然还没当上太子妃,却已经有了太子妃的派头,她认为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君臣之间必须得有规矩,现在魏征的名声要盖过李牧了,这就是坏了规矩,应该把魏征给撤掉——然后换她的父亲苏学士还担任主考。
    “太子哥哥,人家这绝对不是任人唯亲,这是举贤不避亲。”有求于人,苏檀儿的嘴巴也变得特别甜了起来,拉着李牧的手摇晃,撒娇道:“你不知道我爹爹,他可是非常有学问的人,而且做事非常认真。几十年如一日,不求名也不图利的。而且——”
    苏檀儿脸颊红红,娇羞道:“他可是你的丈人啊,未来的国丈。他肯定会竭尽全力的,不像那个魏征,沽名钓誉,说不定还会暗中掣肘你呢?”
    “不可胡言。”李牧捂了一下苏檀儿的嘴,道:“魏征这个人,不是你说的那样,他之所以有偌大的名声,就是因为他的刚正。何为正,不偏不倚,他狠起来,连自己都怼,何况是别人?”
    “自己?”苏檀儿不信道;“他怎么说的自己,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听父皇说的。”李牧进入了回忆模式,这些记忆,都是李世民和李承乾说的,尘封在他的脑海中:“魏征原本是隐太子李建成的属官,也是他的智囊,但后来李建成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对魏征的建议,常常不采纳,魏征却一点也不以为意,反而觉得,他能不偏听偏信,是一件好事,对他越发的忠心。”
    “后来魏征建议李建成,先下手为强,把秦王府一脉全都杀了,李建成没有采纳,后来我父皇先动手,太子一脉大败亏输。魏征本也在必死之列,但父皇觉得他是个人才,饶了他一命。”
    “魏征是一个死心眼的人,他信奉一人不事二主,主死臣随。所以当听说李建成死了,魏征是要自杀以随的。可是他有老母在世,孝乃天下第一义,为了赡养母亲,无奈苟活下来。”
    “父皇召他出仕,魏征抵死不从。父皇也不逼迫他,派人赏赐许多财物,他也原封不动的退回。闭门读书自娱,后来父皇写了一封信,问魏征,天下孰轻孰重,百姓重,还是百官重,抑或是太子重,还是皇帝重。魏征明白了这封信的意思,随后魏征就出仕了,做了御史大夫,专门劝谏帝王。”
    “魏征心中,他出仕是为了百姓,是为了社稷,而不是为了效忠。但他这样做了,惹来了很多非议,尤其是那些被清算的太子府门下的亲眷后人,他们说是魏征心怀不满,所以故意泄露消息,隐太子才惨死玄武门。魏征不去申辩,反而拿钱出来分给他们。后来魏征思考这件事,认为是自己的问题,没能尽到责任,所以他写了一篇罪己的文章,贴在了自家的大门上,痛斥自己无情无义。”
    李牧摊摊手,道;“他现在混得穷困潦倒,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几乎所有的钱,都给了那些旧人。这些人吃他的,喝他的,还不念他的好,但他还是甘之如饴,半个埋怨也无,甚至还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
    听到这儿,苏檀儿有些可怜魏征了,道:“那些人也真是的,他们凭什么啊,一点也不知道好歹。”
    “这就是人性啊。”李牧也感叹了两句,道:“所谓斗米恩,升米仇,给的多了,就开始挑拣了,完全忘了曾经他们连饭都吃不上……魏征呢,也许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做这些事情,也许只是觉得歉疚,或许在他心里,他也应该死了,苟活一天,内心的罪恶感就重一天,这样做,至少能缓解一点儿吧。”
    “也是一个痴人。”苏檀儿给出了评价,她看看李牧,道:“反正就是,你根本没想过换我父亲做主考呗?”
    “你也说了,你是太子妃,如果我用了你父亲,天下人怎么看我,怎么看你父亲?不是任人唯亲,也是任人唯亲了。”李牧想了想,道:“不过为了弥补你,我决定给你们苏家一个优待。”
    “什么?”苏檀儿立马来了兴趣。
    “准许你们苏家嫡长一脉可以每个月参拜一次孔圣像,直到获得才气为止。”李牧笑道:“但如果参拜一辈子,都不能得到才气,那可不能怨我啊,我也没办法。”
    “真的?”苏檀儿开心道:“这么说,我们苏家可能会出现好几个儒士了。哈,爹爹听了一定非常高兴。”
    “那我也可以去参拜吗?”苏檀儿眼巴巴地问道。
    “有何不可呢?不过,你好像不用这么麻烦。”李牧抬起手,对准苏檀儿的脑门儿:“我可以拍你一下,效果绝对比参拜孔圣像好。”
    “不用了。”苏檀儿赶紧捂住自己的脑门,一蹦逃得老远:“仙儿姐姐说了,你拍脑门可疼了。我这么聪明,一定可以觉醒才气的,不用拍也行。”
    “没事儿,我轻轻拍——”
    “不要!!”
    俩人追逐了起来,差点撞翻了正要进门的鞠仙儿,李牧一把拉住二女,免得俩人摔倒,趁机拍了一下,果然把苏檀儿的脑门给拍红了。
    苏檀儿气恼地上楼去了,李牧拉着鞠仙儿的手坐下,道:“这么急忙忙的,出什么事儿了?”
    “殿下、”鞠仙儿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刚刚濮阳王游猎路过山谷,说这座山谷是他的,要把人都赶走。我与他争辩,他却出言调戏我,我……”
    “什么?”李牧勃然大怒,骂道:“什么狗屁濮阳王,敢调戏老子的女人?他什么来头,他爹是谁?”
    话一出口,李牧更怒:“奶奶的,我爹是李世民,谁爹有我爹厉害?不管他是谁,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不行。”鞠仙儿死死拽住李牧的胳膊,道:“殿下,濮阳王是你的叔叔啊!”
    “啊?”李牧有点没转过弯来,好几秒,他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当世封王的,除了作为皇帝的李世民的儿子,还有仍然建在的太上皇李渊的儿子。原本,都是封为亲王的,一字亲王,是为第一等,就像李泰的魏王,刚出生不久的李治的晋王,都是一字亲王。除了一字亲王,还有第二等的二字王。中山,濮阳等等,以春秋小国或者是地方命名,这一种要略低一等,但也是王。
    濮阳王,意思是他的封地在濮阳。按道理来说,他是要去就藩的。但因为他不是李世民的儿子,而是李渊的儿子,李世民当然怕自己这个小老弟儿揭竿而起,所以没让他就藩,只是派了个长史去替他收濮阳的赋税交给他。
    这样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但这个濮阳王,偏偏有点不知好歹。
    好好生活了十九年的他,不知是听了谁的蛊惑,忽然产生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念头。他觉得自己二哥的皇位得来不正,必然不是父皇李渊的意思,如果现在的皇帝仍然是李渊,来日传位的时候,他也有机会。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濮阳王,付诸于行动了。
    他开始不铺张浪费的生活,把省下来的钱,用来招募地痞流氓,随后,他以打猎为名,训练这些地痞流氓骑射功夫,妄想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所有的一切,早就被不良人侦知。甚至他招募的人之中,也有好几个不良人。他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而什么都清楚的李世民,却没有管他。
    为啥?
    因为根本不值得管一下,他招募那几百个地痞,都不够一队禁卫塞牙缝的。更不要说,李世民身为炼神境高手,随手一剑划拉一下,这几个人也就差不多了。完全没威胁好吗?
    甚至李世民还觉得,自己的小老弟儿能有这种想法,也算是个好事。至少他不再被酒色所迷,变成一个废物。
    只是谁也想不到,濮阳王竟然游猎到了李牧的地盘上。看到这个山谷建造的如同小城一般,濮阳王立刻就爱了,这不就是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进可攻,退可守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城池么?
    如果能够占据这里,与长安遥遥相对,再徐徐图之,岂不是美哉?
    有了这个山谷,就算皇兄派三路大军围攻,一时半会之间,也拿不下来吧?
    濮阳王兴奋极了,他找来跟班,询问清楚,原来这里是皇产。既然是皇产,那就是我的了。濮阳王没等跟班说完话,就大声宣布了对此地的所有权。
    然后,他就迎来了所有围观的工匠等等的全部人的诧异的眼神,就是那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濮阳王怒了,大声质问,你们是瞧不起本王吗?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鞠仙儿无奈,只好站出来。没想到只是这一眼,濮阳王就沦陷了。
    这不就是自己梦里无数次出现的那个魂牵梦绕的面容吗?
    这世间真的有如此绝色的美人?
    然后他就情不自禁了,想认识认识。
    鞠仙儿也差点就没忍住,想一拳打飞了他。不要怀疑,现在已经是炼体大圆满的鞠仙儿,绝对是有这样的能力。
    毕竟是皇亲国戚,鞠仙儿还是有所顾忌。寻了个借口,鞠仙儿就回来了,想问问李牧是怎么个态度。
    “叔叔怎么了?”李牧没好气道:“看不清是怎个形势啊?真拿自己当大辈儿了?这样的叔叔,我没一百也有三十,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还是要考虑太上皇的想法。”苏檀儿不知什么时候下楼了,补充道:“至少,不能真的打死他。”
    “那你说咋办?”
    “可以阉了他!”苏檀儿笑得非常像个小恶魔。
    “不至于。”鞠仙儿赶忙道:“他就是说了两句话,没碰到我。再说现在他也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了,估计此时正在后悔吧。”
    “也不一定,他脑子有点问题。”李牧回想起这个濮阳王的事迹,想了想,道:“这样,我先进宫一趟,看看父皇的口风。如果父皇那边没问题,咱们就明着处理。如果父皇那边不支持,咱们就暗着处理。”
    苏檀儿好奇道:“暗着怎么处理?”
    “半夜、闷棍、阉!”
    话音未落,李牧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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