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觉得自己脑袋或许是被天上掉下来的砖块砸住了,晕乎得没完。
    她埋进克里的怀抱装死,懒得去搭理神神叨叨的库鲁斯,鼻端化学药剂的味道让她觉得既熟悉又安心。
    熟悉?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她现在也说不了话!
    但总有人是能说话的。
    “库鲁斯,这不能怪她。”克里叭叭起他那能说话的小嘴,“你忘记当初的指引了?”
    “什么?”库鲁斯早就把那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只记得克里是个基佬。
    而他不是!
    “精灵树早就预示了我们之间的羁绊,你为什么就不信呢?”
    “老跟我扯这些,我早说过了,那不过就是一棵长得奇奇怪怪的树!”库鲁斯恼怒地蹲下,想去抱过克里怀里的少女。
    他厌烦至极,心里头好像有一团火在烧。
    跟昨晚的烧法还不太一样,他也说不清楚,反正他就是很难受。他被辜负了!被欺骗了!他真的太可怜了!而这个女巫,竟然还不愿意看他一眼!
    “可是…”克里顿了下,嗓音变得飘忽,仿佛受到了某种不可名状的蛊惑。
    “你不觉得——她像致命的海妖,有诗人与画家无法描摹的美妙。歌声不详预示灾祸,但那又怎样,埋葬在美丽之中,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木之国从来不缺少像样的诗人,国民的浪漫细胞似乎都有些溢出了。
    除了库鲁斯。
    “你怎么…”他大睁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万分震惊的样子。
    因为情诗就是这么念的,克里心想,但他嘴上却说道:“因为我就是这样被诱惑的。”
    女巫探出了头,和昨晚在他的床上一样,红着眼尾和脸蛋。
    他在看她,而她用濡湿的双眼看克里,库鲁斯觉得她的脸颊大概是更红了。
    这一观察细节促使他站起,开始刻板地来回踱步,长剑在地上拖动发出呲啦的骇人声响。
    趁着这个关头,安娜急忙收拾残局。
    她整理好穿着,推开克里,扶着一旁的高凳起身。尚热的液体从粘连的地方流淌出来,空气中满是麝香味儿。
    “你怎么穿着我的衣服!”库鲁斯又开始烦人地叫唤。
    昨天折腾了一晚上,再加上今早,安娜滴水未沾,现下是又饿又累。她半倚着墙坐在凳子上,软绵绵地喘着气,眼皮抬都没抬。
    但安娜的无动于衷并不影响库鲁斯看着看着,就来了感觉。
    “库鲁斯,那么小气干什么,需要我花钱给你买吗?”克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你闭嘴!我的意思是,她这么穿着——”
    怪好看的。
    受不了了!库鲁斯退后一步,用剑狠狠戳了戳正前方的地板。
    “我饿。”安娜转头冲克里做了个口型。
    “我带你下去吃饭。”
    他俩瞧着是如此得浓情蜜意,仿佛他才是后来的第叁个。
    “不许出去。”库鲁斯把剑横在两人面前。
    “亲爱的,为什么要阻拦我们?她饿了。”
    库鲁斯嫌弃地瞪了一眼克里:“我说不行就不行。”他走上前来,一把揽过安娜的肩膀:“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
    库鲁斯的遮遮掩掩让安娜察觉到了异常。莫非是格兰瑟来了?
    克里问出了她的疑惑:“怎么?这可不像你。”
    “女巫的小情人跑来了,是个超级厉害的光系哦!”库鲁斯挑高了眉头。
    要想一句话激怒一个优秀的医师,没什么比大肆夸奖光系魔导士来得更直接了。
    然而,被激怒的对象似乎弄错了,库鲁斯硬邦邦的肚子被安娜打了一拳。
    不疼,但库鲁斯明显接受不了,尤其是他刚刚目睹了女巫与克里之间的卿卿我我,他将她的这一行为理解成偏袒。
    “你打我!”他神情受伤,一下子便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转而冲着克里喊道:“我接受你的加入,但是我不接受你动摇我的地位。”
    库鲁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霸道而狂妄,骨子里还带着些许疯癫。对于成为一名反叛军的首领,这将是优秀的品质。
    “我明白。”克里退后一步。
    然而快到嘴的饭又随着被猛地踹开的房门不翼而飞,新来的不速之客是消失了一整晚的格兰瑟,还有…埃可!?
    安娜从库鲁斯的身后探出了个头,她想她大概是饿得形容萎靡神智不清了,否则埃可怎么会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表情看着她呢?
    格兰瑟侧身,埃可便像是一支离弦的箭向库鲁斯直直冲来,伴随着他手上那把不知何时出鞘的剑。
    宛若交织的光影,那两个家伙莫名其妙地缠斗在一起。他们的剑法卓绝,速度极快,安娜甚至都看不太清两剑是否真的相抵,耳畔金属叮当碰撞的声响却是连绵不绝。
    剑声约莫是有延迟的。
    “别碰倒了我的试剂。”克里惊呼。
    “咔嚓”一声,一个玻璃瓶应声倒地。
    场面变得古怪起来,安娜看着一旁的格兰瑟竟好心地帮着克里移动起高台上的试剂瓶。
    “是在做融合实验吗?”格兰瑟热情地套起近乎,“我对此也颇有研究。”
    克里的反应却冷淡到有点阴阳怪气的意味:“是吗?”
    “卑鄙。”
    是埃可的声音,打斗以他的受伤而告终。
    伤在肩膀,来源好像是状况外的凶器。
    埃可半跪在地,徒手将凶器拔出,血肉搅动的声音伴随着一支沾满了血水的翎羽尾短箭被扔掷在地。
    这么看着,的确是挺卑鄙的。
    但库鲁斯却好似引以为傲地拍了拍手:“有用就行。”
    金光闪动,象征着治愈的光元素无需任何咒令和手势就一拥而上。库鲁斯耸了耸肩膀,甚至还吹了个口哨。
    一个像装了糖果般的透明罐子从他的手中滑落,滚落于地,最后如炫耀般地停留在埃可的面前:“很疼吧,止痛的。”
    伤口已经差不多得到了疗愈,但疼痛让坚毅的少年嘴唇泛白。兴许是安娜看错了,她总觉得他的视线像与她捉迷藏似的难以捕捉,而最终那双独特的蓝色眼眸闪动着脆弱的弧光渐渐垂落。
    库鲁斯一言难尽的好意并没有得到埃可热切的感激,倒是格兰瑟凑上前去将罐子捡起。那里头的丸子五颜六色,一点也看不出其为药物的本质。
    格兰瑟拧开盖子嗅了嗅,然后递到埃可面前:“可以吃。”
    “切,不信拉倒。”库鲁斯翻了个白眼,克里看向格兰瑟的目光变得复杂而深沉。
    但安娜着实不想掺和这四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她扶着墙起身,只想找个能吃上饭的地方。
    大概是她的动静太大?四个男人的目光都直直地都落在她的身上,有如实体般地让她一个趔趄,又跌落在凳子上。
    而安娜不知道的是,那身属于库鲁斯的过大衣袍微微坠落,裸露的洁白香肩上密布着暧昧的红痕。
    “我要饿死了!”她不自知地看向克里,这个被验证过能领会她意思的男孩,沉默地做着夸张的口型。
    埃可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剑,气势汹汹:“库鲁斯,你真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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