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机场,他就联系到一个人。
    那人现在是家夜店老板,早年犯事坐过牢,如今金盆洗手,不过以前的一些门道还在,靠着这层背景在当地混得风生水起。
    开酒吧夜店遇到闹事的再寻常不过,老板一听,自信地笑了,这种无赖他处理起来驾轻就熟,保证三天之内将人赶得远远的。
    余弈口中的“很快”并不是口头宽慰,他开车走高速,依循赵星柠的定位,不到两个小时就出现在旅馆楼下。
    低调的黑色商务车侧停在路边,碰巧今天来的那批人从楼洞拐出来,不死心地回到花店门口转悠,与下车的余弈打了个照面。
    他刚从国外回来,坐了十一个小时飞机,疲惫与怒意交织,眼睛生出几缕红血丝,余弈单手扶住车门,阴翳地看向花店门口留连不去的四个人。
    小混混们多是初中毕业就出来混社会的,二十出头的年纪,除了打架没见过什么世面。
    其中一个年龄最小的猝不及防撞上那道视线,惊惶后撤,动手推了推身边的人。
    “你找死啊,敢推老子!”
    “不是啊天哥,你看那边。”
    被称作天哥的男人是四人之中的小头头,顺着小弟指的方向看过去,余弈已经收回目光。
    受到刘天瞪视,小混混慌忙解释:“他刚才瞪我们来着,老吓人了。”
    “没出息的东西,”刘天啐他一口,带着三个小弟走向余弈,吊着眼上下打量他一番,嚣张道,“怎么,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敢瞪我们。”
    段位差太多,余弈一个表情都欠奉,随手关上车门,对小混混的挑衅视若无睹。
    刘天却不怕死地抓住他的羊毛外套:“喂——”
    刚说出一个字,人就被猛掼到地上,刘天惊恐地长大嘴,干瘦的背紧贴冬日冰凉的水泥地,浑身刺骨的痛。
    霎时间,他除了哀嚎再发不出其他声音。
    余弈居高临下,一只脚踩着他的腹部,冷声警告:“难道没人告诉你们,有些人是你们惹不起的么?”
    另外三人原本打算帮忙,听到这话不约而同地止步,噤若寒蝉。
    顶头的大哥确实交代过,比他有钱有势的都不准招惹……这个长得跟明星似的男人,看起来无论哪个方面都完胜他们大哥啊。
    别真是明星吧。
    小混混想拍张照片查查,被扫了一眼,又不敢动了。
    余弈嫌恶地收回脚,远处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喊。
    “余总——”
    夜店老板忙着召集人,晚了一会儿才到。
    他匆匆跑过来,瞅了一眼地上的刘天,转身露出笑脸:“对付这种小痞子怎么能劳烦您亲自出手呢,交给我就行了。”
    余弈道:“别越线。”
    老板笑说:“您放一百个心,兄弟进去过,心里有数。”
    刘天躺在地上惊魂未定,又见大哥以前的大哥在跟那人点头哈腰,绝望地闭上眼,有种命不久矣的悲凉。
    赵星柠正在旅馆房间吃东西,忽然听到敲门声,
    楼下的混混们还在,她不免有些紧张。
    通过猫眼,看到门外站着两小时前在机场和她打电话的人。
    赵星柠伸手开门,仰看着他,不可思议道:“这么快?”
    余弈敛眸,藏起眼底翻涌的情绪:“还是太慢了,我该第一时间出现在你身边。”
    赵星柠怔住,泪腺隐约有复工的趋势。
    该怎么办呢。
    被高坐神坛之上的人无条件地温柔相待,保持心如止水,实在太困难。
    她眼眶泛红,愣愣地立在原地,这是她毕业后难得一见的脆弱。
    余弈指尖动了动,很想将她拥紧怀里,紧紧抱着,可惜他们的关系比少年时期只退不进,即便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依然没有立场以正当的身份越过那道界限。
    在门口站了太久,隔壁的房门传出响动,赵星柠飞快拉他进屋,猛地扣上门。
    余弈无奈地笑:“这么紧张?”
    赵星柠讪讪松手,将话题引到正事上:“那些小混混,你有办法吗?”
    “嗯,已经解决了,不过保险起见,我会派人先观察两天。”
    “解决了?”她吃惊道,“可你才刚到。”
    余弈轻笑,终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忘了吗,我当老大的时候,他们还没出生。”
    “……噗哈哈。”
    赵星柠被他逗笑。
    余弈说的是幼儿园那段叫人啼笑皆非的传闻,小学时候,因为浩恺哥的一句话,她还当了三年的社会大姐头。
    烦心的负面情绪总算散去一些,赵星柠擦了擦眼角,道:“谢谢。”
    一说谢谢,余弈心情就不大美妙了,又不能像以前那样揪她的辫子,只得闷声说:“不客气。”
    声音带了几分赌气。
    赵星柠笑意扩大,旋即想到妈妈还在郊区,问:“我妈什么时候能回家呢,我想陪她过年。”
    余弈将手机递给她:“三天之后差不多了,你记下这个号码,以后有事可以找他,他包‘售后’。”
    包售后的夜店老板业务能力的确很强,后面几天,那群人果真不再出现。
    三天后,赵星柠打电话给妈妈,告诉她事情解决了,冯初萍却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哎,你这孩子,不是说不用为我操心吗?”
    “快过年了呀,我还想回家跟你一块过年。”
    “你一共那么几天年假,多跟同事出去玩玩,顺便交个男朋友,啊,年三十再回来看看。”
    “……”
    赵星柠挂掉电话,心里直犯嘀咕,她妈以前虽然嘴上说不用常回家,但其实每次团聚妈妈都很高兴。
    这次好像是真的在赶她。
    余弈昨天公司有事,被叫回去了,赵星柠不想两地折腾,索性自己住进家里,等冯初萍回来,结果余弈都去而复返了,冯初萍还待在郊区。
    “我妈好像有事瞒着我。”
    赵星柠跟余弈坐在餐厅,愁眉苦脸道:“我想去张姨那儿看看,她还不让。”
    余弈给她出主意:“或许,你可以先斩后奏?”
    “不行,她不给我地址。”
    赵星柠吸了口果汁,旁边手机响动,她看到来电显示,李滨。
    这谁?
    以防是自己遗漏备注的客户,赵星柠接起电话,礼貌地说:“喂,您好。”
    “您好,是赵小姐吧?”
    “请问您是?”
    “咦,我叔叔应该给过你我的信息啊。”
    赵星柠倏而睁大眼睛,糟糕,把这事忘了!
    余弈就坐在对面,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心虚,回避他的视线,磕磕巴巴地说:“那个,李先生,不好意思,其实我呃……”
    都是成年人,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
    听她字字推拒,电话那端的人也失去兴趣,简短一声“明白了”,不等她道歉,直接挂了电话。
    赵星柠无力地扶额,她这下算是得罪了老总,老头不说多厚道,起码升任部门经理的机会确实是他给的,知遇之恩,不可轻慢。
    得好好想想,来年上班送多大礼才能平息总经理的怒火。
    她还在发愁假期结束怎么面对上司,对面餐叉撞到盘子,弄出很大一声。
    响音引起了赵星柠的注意。
    余弈冲她笑笑,像是无意之举,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阴森。
    赵星柠摸摸鼻子,端坐起来,紧张地像在跟领导作报告:“他是总经理给我介绍的,当时不好拒绝,我想回头找个机会删掉,结果回家遇到……就忘记了。”
    “这样啊。”余弈神色平静,重新拿起餐叉,优雅地切下小块牛排。
    赵星柠抿嘴,小声问:“你在生气吗?”
    余弈低头继续切东西,盘子里的牛肉已经成了肉酱,淡道:“没名没分,我怎敢生气。”
    醋意太浓,挑破窗户纸的话就这么说了出来。
    空气凝固,两人之间一时只剩餐厅播放的钢琴曲来回流转。
    赵星柠反应过来,耳根涌上一股热意,偏头望向窗外。
    天气晴朗,天空明亮的仿佛加了滤镜,细风卷着棉花糖丝一般的云絮缓慢地从高楼之间穿过,花坛边遗留了两小堆前几日剩下的雪,得益于餐厅宽大的房檐遮挡,它们暂时逃过一劫,外面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到了假期,大家脸上带笑,步伐轻快。
    这些没有一样落在赵星柠眼里,她面上风平浪静,其实满脑子都是余弈刚才隐晦的告白。
    钢琴曲进行到下一首,余弈等不到赵星柠的回应,冷静下来后,自觉失言。
    冲锋号吹得太早容易适得其反,现在他们至少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吃饭,挑明之后,万一她不想接受,开始躲他怎么办。
    好不容易才拉近的距离不能前功尽弃。
    余弈深吸一口气,展开笑颜,欲将刚才的话搪塞过去,却见赵星柠脸蛋绯红,戳着盘子里的肉咕哝道:“都没下过聘,还想要名分哦。”
    第50章 告白
    余弈被惊喜冲击的呆滞了五秒,回过神来,眼睛一瞬间亮得吓人,胡乱将盛着肉酱的盘子推到旁边,倾身问:“现在下聘可以直接把人娶回家吗?”
    赵星柠以为他在开玩笑,发觉他眼神极为认真,羞恼道:“当然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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