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老爷屏退了两旁,才道:“你如今百般看他不顺,当年你何不狠下心,将两个都杀了。”
    “人人都说双生子连着心,他死了哥哥,便记恨上了你,你再是他老子,你能管住他的心吗?我看你如今就是疑神疑鬼,都未曾调查清楚,便将所有事都往阿晏身上推。”
    他不管顾侯突然就僵住的脸色,继续说道:“也省得现在,闹得满城风雨,让顾家成了笑话,你仔细想想,娘娘那儿若是知晓,你该如何解释。”
    顾侯没得辩驳,顾二老爷又才继续说道:“你何不就再忍忍,他也活不长久了,等他一死,到时候不就称了你心意?”
    顾侯像是心虚,忽而就大声道:“老二,你浑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了要他死?”
    顾二老爷背着手站在他面前,颇有些不能理解他这大哥,说来他大哥命多好啊,因他是长子,虽无才无能,也能袭爵继承侯府,后来府中又出了位蒙受皇恩的贵妃娘娘,顾家门庭显赫,一时风头无双。
    只可惜,这人生的蠢笨,将显赫家门都给作没了,也是奇谈。
    如今长安流传起顾家有冤魂索命的故事,他这大哥非但不好好同二子相处,还要愈发生分,外人议论纷纷,顾家的名声一日比一日败坏,这难道就是好事了?
    顾二老爷也不劝,反正这顾侯府上,破败成什么样儿,与他又有何干系,只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顾侯府上不好了,牵连着他府中。
    他只道:“大哥不如想想,该如何破除民间流言,若是此事被王爷和娘娘知晓,日后恐是更为生分。”
    “大哥别忘了,如今在娘娘跟前,只有晏清能说的上几句话。”
    “王爷虽同晏清不交好,可与顾家也没什么来往。”
    “你想看着侯府就败在你手中吗?”
    顾侯心中是又怕又气,怕那满府的流言鬼影,有朝一日就冲着他来,气他如今对顾淮竟是奈何不得,却也没有再反驳顾二老爷的话,他只问了一句,”我看他很听你的话,这些年里,你送给他的药方,他都照常服用,你老实告诉我,他果真是活不长了吗?”
    对于这一点,顾二老爷回长安的这一月里,百般验证,还亲自派了大夫给顾淮诊脉,诊出的脉象皆是一样,他终于放了心,只道:“脉象虚浮无力,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二人心中皆是一安,再不言语。
    顾二老爷见他终于听进了些,方道:“大哥如今就再忍忍,又能如何?”
    “就算是他暗中动手脚,你只装作不知道,毕竟这世上又哪里来的鬼。”
    他的语气颇为不在意,顾侯的脸色却变得奇怪起来。
    “昨日夜里,我也撞见了鬼。”
    第55章 皇上中风   昨夜的侯府,众人皆睡去,顾……
    昨夜的侯府, 众人皆睡去,顾侯一如往日般,睡在侍妾房中, 他近来因为府中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而心烦。
    起因府中一处废弃的池塘,突然开始冒水,下人去看过,原是那池塘连着暗处的地下水, 不知何时两处中间的沙土被冲开,地下水冒出灌满了整个池塘。
    他吩咐人,将池塘里给放开, 堵了出水口,可没想到没过上两日,一场大雨后,又灌满了整个池塘……
    也不过是个已经废弃了多年的池塘,就算被灌满水也没什么关系。
    偏他自己心里开始发虚。
    当年,他九岁的长子就是淹死在这处池子里,后来这处池塘便被他下令给封了,一封这么多年, 今年却突然出现倒灌水这样的怪事。
    照理来说, 他不应该害怕,毕竟死的那是他亲儿子。
    就算是中元节将至,亡灵回魂, 亲儿子还能杀了老子吗?
    他让人将池塘给填平了,可没想到第二日,池塘面上渗出了红水,流的到处都是。
    府中人心惶惶,整日里议论是不是大少爷回来复仇了。
    他发卖了好些个下人, 又让长安城里的得道高僧,世外高人皆来看过,终于正常了几日。
    顾侯送松了一口气,只这一口气,还没有完全吐出来。
    他最疼爱的幼子顾凌开始莫名其妙出现问题,先是每日在外头都带着一身伤回来,他让人去查谁敢对忠义侯府幼子下手,结果怎么都查不出来。
    前两日,顾凌不知怎么就跑到了那废弃的池塘里,明明池塘已经被填平,顾凌竟然像是落了水,浑身湿透的躺在池塘面上柔软的红色淤泥之中。
    那前去寻找儿子的顾侯夫人,险些没有吓死在那儿,哭着让人去将顾凌抱回来,无人敢上前去,竟是顾淮从月华宫回来,带人将顾凌给抱了出来。
    昏睡了几日后,顾凌醒来就变得痴呆癫狂,暴躁的要跑去池塘那儿捞他的宝剑。
    这是疯了傻了,还是被死在那儿的大少爷的冤魂附身,顾府里又掀起了一波热议。
    人人都不敢说,但是心里是认定了是后一种,大少爷的冤魂回来索命了。
    他没有办法忘记,顾淮从池塘出来时,他这个儿子,旁人都说是满长安里再也找不出来满是轻蔑的神情:“父亲为何不敢进去,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阿凌也死在这里头?”
    他那一刻,看着顾淮的容貌,不受控制的想起了那个死在池子里的孩子,他们兄弟二人是双生子,容貌一样,他从来都分不出谁是谁。
    看着顾淮,就像看见了当年那个孩子站在他面前。
    他浑身一震,脑子里有一道声音疯狂的响起。
    那孩子来索命了。
    这对双生子,生来就不详,克死了生母不说,还害的他爱妾落了胎。
    从他们出生起,他就不喜欢这两个儿子,却还不是将他们两给养大了?
    这世间规矩就是如此,老子如何教训儿子都是对的,儿子就该忍着受着。
    他不由得震怒,虎毒还不食子呢,当年他也是失手而已,如若不然他怎么会真的下死后。
    顾淮有什么理由来报仇。
    要不是那孩子死了,顾淮能当上忠义侯府的世子,能如此受到长安百姓的爱戴?
    顾淮的一切,都是他这当老子的给的。
    当年,顾二让他要不然将两个都杀了,免得多生事端。
    还不是他这当老子的,心软了那么一回,留了顾淮一条小命,让他多活几年。
    顾二可比他心狠多了,这些年,日日让顾淮喝毒药,顾淮还待顾二这当叔叔的,比他这亲爹还要亲近。
    焉不知是自己在往死路上去。
    顾侯眯了眼睛,看着头顶床帐上的暗纹,当年的事情,过了这十来年,他都已经快要想不起。
    近来发生的怪事,不由得让他想起了十年前的事情。
    那日,他和往常一样,打外头回府,因着多喝了两杯,一回府就被双生子中的一个给险些撞倒。
    只记得那日,他格外生气,将那孩子带到府中偏僻处,拿了家法就朝孩子身上去。
    等他稍微醒过神来时,那孩子已经浑身是血躺在地上,而他还在不住得踹着……
    再然后就是,他酒醒以后,那孩子已经被他踢进了水中,沉入了池底。
    他打了个激灵,想要去救,却有人在他耳边说:“你让人将他救起来,他那一身挨打的伤该如何解释?”
    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弟弟,顾二。
    ……
    侍妾柔柔的靠在他肩窝处,轻声问道:“侯爷,您怎么还不睡,要不要奴陪您……”
    顾侯被惊醒,怒火上心头,猛地将侍妾往一旁推,“给我滚出去!”
    侍妾是他今年刚纳入府,最受宠的一个。
    见他突然发起了无名火,侍妾吓得瑟瑟发抖,裹了被子就往外走。
    他干脆起了身,一脚踹开门,外头候着的下人忙道:“侯爷。”
    “世子院中可有异动?”
    “没有,自打侯爷吩咐过,让人好好看守着世子的院子,咱们的人就一直盯着,世子爷这两日起了风寒,刚刚还吩咐厨房去熬药,这会儿恐怕刚送去,世子想来正服药呢。”
    下人又问,“侯爷可要去瞧瞧?”
    顾侯心下一安,只道:“不用。”他没心情去见顾淮。
    喝药?顾淮还不知道自己这病不见好,就是因这日日都服用的药呢。
    顾侯不想歇在侍妾房中,让人点了灯去往外院睡。
    只刚准备歇下,房中的灯忽而像是被风吹灭,有一道身量不过十岁左右孩童高,浅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他好像听见了有孩子的声音,在轻轻喊着他,“爹。”浅白色身影正朝他逼近。
    他猛地唤人:“来人!”
    下人点了灯推门而入,屋中顿时明亮无比,哪里有什么人影。
    侯府到处都是诵经声,还有烧过的香烛纸钱的味道,赵成义刚踏进侯府的大门,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侯府下人忙不迭地过来请安,赵成义摆摆手,只道:“这是在做什么?”
    下人忙道:“回王爷的话,这几日府中有些不太平,三少爷病了,侯爷便请了道士来府中做法。”
    “胡闹!”赵成义皱了眉头,自先帝因修炼仙丹求长生亡故后,本朝便禁止大规模的道士和和尚做法驱邪求福一事。顾家是外戚,竟不能以身作则!
    下人忙去通传,赵成义只道:“不必惊动侯府,本王今日来,只是想探望表兄,带路吧。”
    顾淮却是正在抄写经文,快七月的天气了,他身上还披着一件青色纱制外裳,虽看上去人是清俊无双,但也看着就热。
    “早知侯府出了这么多事,你就该随圣驾去夏宫。”赵成义坐在他对面,见他似快要瘦成了一把骨头,便忍不住道。
    顾淮只笑了笑,性子一如既往的淡然,“不知王爷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月华宫来报,说你告了病假,本王来探望你,都不成吗?”
    顾淮略有惊讶,却亲手给赵成义倒了杯茶递去,歉意道:“臣如今一身病气,不想过给王爷,王爷略坐坐还请回。”
    赵成义没搭理他这话,只问:“你院子外头怎么那么多人守着?怎么,你不是在养病,是被关起来了?”
    话音刚落,顾侯就打外头进来,迎着赵成义,“不知王爷驾临,臣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赵成义素来就与外家来往的少,此刻却也避开了顾侯的礼,微微颔首道:“舅父。”
    顾侯神色不大好,他刚刚来时,就听见了赵成义的问话,这会儿忙解释:“这两日,晏清身体不大好,臣就增派了人手,好随时听他调令,不想让王爷误会了。”
    赵成义神色淡淡,“表兄身体不好,为何不多休息,还要抄经文?”
    顾侯脸色一僵,想也没想到顾淮被顾二劝的服软了,赵成义却又跑来给顾淮撑腰。
    顾淮解了围,说道:“再过几日是中元节,今年府中不太平,臣是想抄写经文在中元节那日祭祖,好告诫祖宗先灵。”
    顾侯神色稍霁,忙道:“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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