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逼问有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程域两眼怔怔地望着直愣愣地和他对视的、倔强的双眸。
    “所以,那天晚上……是你对吗?”
    在这之前,他曾不止一次料想过当她知晓真相时的局面,今天都毫无意外地一一上演了。质问也好、哭闹也罢!那都属于他能承受的结果,他唯一无法接受的是她选择义无反顾地离开他!
    那双深邃的眸子如同枯井一般,又深又沉。他的喉结动了动,张嘴却发现嗓子沙哑的开不了口。
    聂媶无声地盯着眼前这张从未让她感觉如此陌生的脸。
    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嘴里喃喃地说着:“我知道了。”
    俩人就这么对峙着,也许足有五分钟,或许不足60秒,谁在意呢?
    她用双手捧着脸,把溢满眼眶的泪水拭去,错开他的身躯走到床边提起随身包包,转身就要离去。
    门把尚未碰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就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因为用力,她还被抓疼了。
    “我送你回家。”
    “放开我!我不坐你的车。还有,从现在开始,请你离我远一点。”
    “你累了,先回家。我们的事情等你冷静下来再说!”程域没有放手,也不敢放手,他怕他这一放就再也抓不住了。
    “我叫你放手啊!听到没有?”聂媶冲他歇斯底里地怒吼,“我不累,我要自己回去!你别跟着我,听不懂吗?”
    说着说着,她又像个无助的孩子那样蹲下身子,嚎啕大哭。
    “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放过我们好不好?”
    “Babe,你别这样!”看她在地上蜷成小小的一团,哭得撕心裂肺还不忘苦苦哀求他,程域的心脏就像麻花打结一样揪在一起,犹如刀割般疼痛。
    透过没被遮挡的窗户,依稀可见外头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聂媶挣扎着站起来时,双脚已经麻痹,脚底仿佛有成千上万只水蛭同时张开血盆大口吮吸她的血。她一把甩开扶她的手,靠在墙上缓了缓。冷眼睨着面前一脸受伤的男人——这无辜的姿态,可真好笑!好像他才是那个受害者。
    “别再跟住我!”她留下最后一句警告就拉开房门,跳着脚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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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巴一路摇晃一路停站,一晃神的功夫就定在了2000  Year's  Hotel所在的十字路口。
    她不经意扭头,望向那栋低调却显眼的白色建筑大楼,攸地就想起某年“十一”,在22楼出席的那场盛大的婚礼来。
    短短两年光阴,一切皆已物是人非。当天幸福洋溢的新娘早已是故事里的旧人。
    婚姻这座城,进去的时候热热闹闹;出来的时候冷冷清清。不过至少,手上牵着的小天使预示着未来的道路即使再难走,也不会太孤单了吧?
    公车在离小区不远的站台停下,聂媶下了车,往前走上一两分钟就是熟悉的港餐厅。
    “阿媶,点解今晚咁夜嘅?”老板娘见是她,笑着打招呼。
    “喺啊!文姨,加班呢。”
    “你们这些后生仔女,成日仗着年轻就对自己的身体不管不顾,到老了就知遭罪呢!你睇下你,几憔悴?你老豆妈慈见到,一定很心疼。”
    “多谢文姨关心!”聂媶淡淡一笑,庆幸在车上时补了妆,才不至于太狼狈。
    “哎呀!干嘛这么长气①啊?你再念经下去,以后就没有靓仔靓女来帮衬啦!”老板乐呵呵地加入交谈。
    “球叔,唔该帮我整一份虾仔云吞竹升面,再整多份靓汤就更正啦!”
    “有你至爱嘅灵芝花旗参乌鸡汤,OK吗?”
    “简直就完美啦!”
    聂媶到家时,郑少彬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着盹。关门声很轻,却足以令他惊醒。
    “阿B呢?睡着啦?”
    “嗯,刚睡下没20分钟。”他站起身,抻了抻懒腰,下意识地望向她的身后。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他,他最近比较忙。”聂媶垂眸,有意避开对方的视线。
    “你还好吧?”作为深交了几年的朋友,她脸上的疲态与落寞并未逃过郑少彬的眼睛。
    “我没事,唔该你阿彬。”她试着挤了一抹不算难看的微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好!那你早点休息,别熬夜。”他点点头,拿起手机往玄关处走。“有需要帮手的,记得随时Call。”
    “知啦!珠海好邻居。”她把他送到门口,看着他进了电梯才退回屋内。
    聂媶懒得换下身上的衣物,趿着双拖鞋就挪步到贵妃椅上躺下。沙发套还是前一晚才换下扔进洗衣机的,除了洗衣皂液的香味,还有清爽干净的日光味道。想必是方才的客人去阳台收下后铺上去的。
    她有心放过自身!努力倒空整个大脑,不去想某个人以及有关他的一切。
    兴许是下午花费了太多体力与精力的原因,很快,浓浓的困意就席卷而来。
    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醒来才发觉不过半个钟而已——一盅炖汤加一杯菊花水,害她在梦里夹着腿,满世界地找寻洗手间,急得就差就地解决了。
    膀胱被解放后,人变得精神了。再冲个温水凉,连周公也被赶跑了。
    上床前,聂媶照常要给皮肤做一层基础护理。伸手往前探去,没有摸到熟悉的棕色瓶,才猛然想起今早已倒完了最后一滴。
    她拉开抽柜,准备拆封新瓶,一低头却撞见最上面躺着的浅褐色纸盒,盒子上方是醒目的英文大写字母和标志性的车马图案。那是她为他精心挑选的生日礼物,她很清楚,他在物质上什么都不缺!而一条皮带,是她能想到的最合适的礼品了——捆住他的身,也捆绑他的心。
    按照计划,本来今晚就要送出去的。哦不对,此时已是凌晨0点30分了。
    聂媶烦躁地把抽屉推了回去,微微仰头,试图不让眼泪滑落。
    “再也不哭了!为个骗子不值得!化妆品那么贵,浪费是可耻行径……”她用了几分力拍了拍脸颊,自言自语。
    “呜——”深呼吸后,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睡觉!”
    “啪”一声关掉暖光灯,蹬掉鞋子,一骨碌地爬上床。
    可是啊!为什么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和那个混蛋抵死交缠的画面?温柔的、强势的他和浪荡的、风情的她。枕头、被子是他的味道,就连空气里都充满他的气息。他就像个幽灵那样时刻围绕在她的周边……
    辗转不能寐,长夜何绵绵?
    聂媶鲤鱼打挺般坐起身,顷刻后下了床,穿过客厅开了门,重新设置了门锁密码。再次回房后,从衣柜里取出新的一套床上用品,蹑手蹑脚地拧开了聂子荣的房门。
    程域回到位于‘皇族’的公寓时,Cody正流着口水拆外卖盒子。到访澳门这段时间,虽说没有料想中的某人的热情待见,但自从聂媶教会他使用外卖软件后,他就打开了美食的新世界大门。
    每天最期待的当属到点叫餐的时候,甚至偶尔还会懊恼在酒店隔离的那两个礼拜,为何就只晓得叫工作人员帮忙点汉堡和薯条。
    余光瞥见那抹高大的身影渐渐靠近,Cody的唇角高高扬起,得意又带点嘲讽的痞笑迅速漾开。
    他“腾”一下弹起身,双手转动帽檐,把鸭舌帽反向戴好。
    “呦嗬!大哥,被女朋友抛弃了?”
    Cody这般“嘲讽”并不是空无理由的!谁让中午程域赴约吃饭时,一坐下就傲娇地表示他是看在他万里迢迢来一趟的面上,才“勉为其难”地给他机会请吃饭的,毕竟他可是有伴儿的人了,生日当然要和恋人一块儿过。
    这才过去几个小时,风水就轮流转了?果然,做人还是不能太嚣张。
    两人的身高不相上下。即便是面无表情的平视,程域的气势依然略胜一筹。
    一双寒冰冷眸自上而下地打量了Cody一番——上身一件灰色运动背心,露出结实的腱子肉,肩胛两边纹着一只挥展翅膀的秃鹰;下半身是一条黑色牛仔裤,脚蹬一双匡威经典款帆布鞋。
    俊俏脸蛋上的得意劲儿,像极了趾高气扬的二世祖。要是手里再提一个挂满了锁匙的钥匙圈,指不定分分钟能比家里有十幢出租楼的岭南包租公还要拽上数十倍。
    视线最终落在他圆润了些的下颌上。
    “从小区南门出去,右拐100米,有一家设备齐全的健身房。并且,教练也都非常专业。”
    “我胖了吗?”Cody捧脸,半信半疑地问。
    “再这样吃下去,以后,光喝水都会长一磅肉。”
    说完,程域就拉开餐椅坐下,扫了眼小半桌的美味佳肴,随即抓起旁边的筷子夹了块椒盐猪肋排塞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吧?这个星期是粤菜周。”Cody一高兴,脸上又开始嘚瑟。
    “以前在瑞士和美国,吃一顿炒河粉就觉得是人间美味了。来了中国才体验到什么叫‘正宗’。这事,还真要谢谢Natalie。哦对了,你咋没和她一起?”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管他呢!反正烫的又不是他本人。
    听到聂媶的名字,程域默默地放下了筷子。
    “她不理我了!”
    “这么重要的日子把你撇下,你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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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长气指“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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