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以为我是在客套吗?我可是深深的知道,昆山顾绛,博学多才,虽然科考每多失利,然而胸中隐藏大丘壑,所学甚博,虽然也读四书五经,然而最擅长的都是实学,我也一直对实学很感兴趣,最近几年才开始致力于科考的,或许运气比较好,这才走上了仕途,然而也正是因为那几年苦读实学的著作,才能够在对抗贼兵的时候取得了一些成就,今日遇到了顾兄,可算是遇到了知己了。”
    “大人这话在下可以作证,”蒋平阶听完之后当即说道:“在下侥幸能够追随在大人身边,在大人身边学了不少东西,受益匪浅,大人不仅仅是经学,诗词歌赋、兵法战策、农业、火器、医学、经商简直无所不通,实在是天下少有的奇才。”
    对于蒋平阶的话顾绛自然不能不信,因为蒋平阶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崇敬,这幅样子绝对不像是装的。
    与此同时,顾绛也对马鸣风刚才的话所深深的震惊,要按理说他只是一个年轻的书生,名声不显,马鸣风不可能对他了解的这么清楚,可是马鸣风刚才那一番话很明显是对自己极为了解,所以才说出了那么一番话的。
    于是顾绛一脸难以置信的说道:“大人竟然对学生这样一个小人物都了解的如此清楚,实在令人敬佩,既然大人也是研究实学的,学生这里有几个问题向您请教,不知道可否赐教?”
    马鸣风哈哈笑着说道:“当然可以,只不过我们总不能在大街上探讨学问吧?这样吧,不如你们随我到寒舍一叙,咱们把酒言欢,如何?”
    归庄也是一个豪放之人,一听这话顿时笑着说道:“这可真是求之不得,学生也可借此沾沾光。”
    说完之后,一行之人笑着前往马鸣风的家中。
    这里所谓的“家”,自然是马鸣风为李香君置办的那座宅院,他刚刚来到南京,见到了佳人,总不能舍弃她而直接前往马府吧?
    所以马鸣风走在前面,自然而然的牵起了佳人的手,带着众人前往自己的家中。
    李香君的脸上带着一抹的酡红,她见这么多人看着,本想甩开马鸣风的手,可是与他分别了那么长时间,现在见到了又不能在一起说私房话,心中毕竟有些不舍,于是就任凭马鸣风牵着她的手,感受着那双大手的温度,一起回到家中。
    在这几年的工夫,为了能够做一个合格的妻子,李香君自己尝试着学做了许多的菜,但是她不知道马鸣风的口味,索性将每一种菜系的菜都做了几样,然后再寇白门的帮助下将这些菜一起端了上来。
    这样一来,马鸣风的酒桌上菜肴可就丰盛了,顾绛和归庄平常喝酒只是将就,哪里会遇到这么多的好菜?顿时两眼放光,这时候连学问都不顾得谈了,抄起筷子吃了个风卷残云。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顾绛这才说起学问来,他首先从自己的科举失利说起,把当今的科举考试制度大家批判,说当今的科举制度已经违背了当初选才的本意,选出来的大都只是那些只知道死读书,读死书的蠢材,根本不利于救时济世。
    马鸣风却是摇头说道:“顾兄虽然说得有些道理,然而也不免偏颇,虽然很多没有通过科举的读书人中也有许多的人才,然而通过科举所选拔的人才也有许多是有真才实学的,当然,我也不能否认,的确有不少钻营的小人,可是哪里没有渣滓?我们总不能因为听到蝼蛄叫就不种地了吧?所以我认为,科举本身还是正确的,毕竟这是平民上升的极其重要的途径,不过单纯考四书五经,单纯的八股文也的确有失偏颇,我觉得还是恢复大唐时期多科目考试最好。”
    顾绛一听这话觉得也有道理,于是点头表示赞同,不过他喝了一杯酒之后又说道:“对于四书五经中的大部分内容我还是赞同的,但是有些内容却也不敢苟同,比如三纲,难道君主、父亲和丈夫就一定是对的吗?他们就没有错处?为何他们犯了错,臣子、儿子和妻子就必须无条件地服从?如果大禹在治水的时候还是向他父亲鲧那样,哪里会有治水的成功?如果周武王一直恪守君为臣纲而不敢反抗,哪里会有大周八百年的江山?如果汉高祖当年就听他父亲的劝告去干所谓的正事,哪里会有四百年的汉家天下?如果乐羊子妻只是一味服从丈夫,哪里会有乐羊子的青史留名?就像是当今的天子,不是学生说句醉话,咱们这位天子实在有些不当人子......”
    这时候却见一旁的归庄脸色煞白,连忙挽住顾绛的胳膊说道:“顾兄,你喝醉了,还是随我一起回去吧。”
    然而没想到顾绛却固执地说道:“我没喝醉,我知道你为何会阻拦我,可是这话憋在我的肚子里好多年了,我觉得也只有对马大人才能说,嘿,当今天子虽然看起来很是英明,然而做事全靠自己的一时冲动,从来都不计后果,对你好的时候恨不能把整个天下都送给你,一旦翻脸那就不会容你有立锥之地,我大明虽然屡遭清人和贼兵破坏,然而却也有不少的忠臣良将,可是他们都是什么样的后果?别说别的,单说这几年吧,卢尚书因为他的不信任和监军的坐视不救而阵亡,傅尚书因为麾下大将的逃走而被杀,可是傅尚书麾下那些大将们却一个个照样活得逍遥自在,还有汪总督、孙督师,更不用说之前的孙太傅、袁督师等人,而兵部陈尚书更是为他承担了罪责,像这样的天子,谁能为他尽忠?像这样的天子,如何能够保得住我大明?”
    马鸣风看向顾绛,叹息良久,随后说道:“所以顾兄你认为只需忠于大明,不必忠于天子?”
    顾绛两眼盯着马鸣风,缓缓说道:“虽然顾某并没有像大人所说得那么清楚明确,然而心中所想也的确如此,我等只需忠于大明,不必忠于天子,尤其是当天子所为不符合大明利益之时,更是不必忠诚于他。”
    “嗯,然后当我大明兴亡之际,无论是帝王将相抑或平民百姓,都有责任挺身而出。”
    “对,大人你说的太对了,这就是顾某心中所想,大人简直就是顾某生平第一知己。”
    “顾兄这意思,我可帮你做一个总结,可谓八个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这......”顾绛一听这话陡然浑身一震,满脸激动的站起身来,然后恭敬施礼道:“大人这一句话,可谓是我顾绛的老师,请受顾某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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