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
    一经询问才知道,尹灵是追着梅炎之来到这里的。对此,尹灵摊手表示:“我已经想通了,不打算矜持了,我不远千里来这里,就没打算空手回去。一日不把梅炎之逮回去和我成亲,我就不会罢休。”
    雁翎眨了眨眼——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梅炎之那副吃了憋的铁青表情,还有脸上的抓痕是怎么来的了。也知道了他为什么要绕远路,恐怕是最近一个月不堪烦忧,才卷包袱逃跑的吧。
    她不否认,梅炎之是挺可怜的——你瞧,一代少侠居然如此狼狈地被一个姑娘追得四处跑,以他那种古板的性格,肯定烦死了。但是,纵观整件事,她真的好想笑啊怎么破!
    尹灵不死心地问了雁翎几次梅炎之的行踪,雁翎忍着笑,最终还是没有“助纣为虐”,替梅炎之保密了行踪。尹灵见问不出什么想要的信息,也放弃了继续盘问,打算比梅炎之更快回到燕山,守株待兔。
    他乡遇故知也是缘分,雁翎便牵着闪电送尹灵往她住的客栈走。
    路上可以看到不少小贩都在贩卖河灯,尹灵用手肘捅了捅雁翎:“那是什么?”
    雁翎说:“明天就是岳明山这儿的河灯节了,传说只要在河灯上写上自己的愿望,然后放入河中,只要不沉没,便能实现愿望。”
    尹灵一听就来了兴趣,硬是拉着雁翎买了两个河灯。
    雁翎扬了扬眉,上一次放河灯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选了一个朴素至极的款式。这一次,她却挑了一个花哨的款式。问小贩借了纸笔,尹灵认认真真地在自己的河灯上写着什么,一笔一划,无不用心。
    雁翎托腮含笑看着她——忽然觉得,烛光下的尹灵很美。其实不仅仅是尹灵,在河边也能看到很多这样的公子或姑娘,大概全心全意地希冀着的人们都有一种特别的美丽吧。
    尹灵写完了,换成雁翎。她提起了毛笔,犹豫了一下,掀开了河灯的外层,写上了自己和贺见霜的名字。停笔犹豫了一下,脑海里灯泡一亮,雁翎就笑着用毛笔画了一个心的形状,把两人的名字圈在了心形的里面。
    心的意思——是喜欢,是把你放在心上。
    把毛笔还给了小贩,雁翎与尹灵蹲在河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河灯放入了河中,看着它们飘远了。那一盏一盏明亮的河灯在清澈的河水上飘飘荡荡,打着旋儿远去,与头顶的漫天星光相互映衬,美得让人难以呼吸。
    搞了这么一轮,夜也深了。雁翎终于告别了尹灵,牵着闪电往天霄派的方向走。
    ☆、63|016
    把闪电牵回了马厩,雁翎伸了个懒腰,朝它挥了挥手,痞痞地道:“晚安了,伙计。”
    闪电抬起死鱼眼,瞥了雁翎一眼,很给面子地“呿”了一声。雁翎这才笑眯眯地走了。
    没想到一个晚上居然能见到两个蒿山派的朋友,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tt)/
    自从来到天霄派,可谓是彻底明白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句话。短短一个多月,雁翎就已经大大小小遇到了不少奇葩的事情了。这种时候,她就会分外想念蒿山派。在那里度过的几年,没有一天是不快乐的。蒿山派虽然人数不多,但大家的感情却很好,那种融洽快乐又单纯的氛围,至今都让雁翎的心暖暖的。
    出来了一个多月,她已经有一点怀念蒿山派的人了。神神叨叨的余意清,古灵精怪的秦柏,身娇体弱的张凡等等。这种怀念的心情,在今晚见到两个故友后,得到了一丝慰藉。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她回到所住的地方,看到一片狼藉、宛如被强盗关顾过的院子为止。
    雁翎一个箭步冲了进去,鞋子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见鬼了,这地上是有多少碎瓷片呀。她稍微蹲下身捻起了一片,这不就是她下午的时候用来泡茶喝的茶壶么?
    雁翎撑着膝盖起来,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瓷片,一边走到贺见霜房门前。门口大开着,在房间的中间,静静地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她,不知道已经立了多久。
    雁翎一脚踏进去,心里有点不安,说:“贺见霜?”
    “你去见梅炎之了。”他的声音很低,很沉,不是在问她,只是在陈述这一件事。
    雁翎愣了愣,沉吟了一下,决定不搪塞——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一件需要隐瞒的事情。
    只是,贺见霜的反应如此平静,雁翎反而有些不安了起来。已经见过了好几次他是怎么教训别人的了,雁翎知道这小子是越生气就越平静的变态类型,越是在暴怒的边缘,就越笑得灿烂,当下也有些紧张起来,心里毛毛的。
    阿门,这小子的双卡双待开关看来又切换了。这个模式的他,阴沉,善妒,偏激,多疑,偏偏还战斗力爆级,实在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蜡烛]
    那天,贺见霜说过的威胁还清晰在耳,雁翎知道他在这方面的心病很重,而且很大程度上,这个心病是因为她而产生的,所以,她有义务去解开,但是却苦于没有理由再提起。现在或许就是一个契机,让她可以与他谈谈。
    这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个问题,而且是贺见霜的雷区,一触就炸,如果想要长时间平和地相处下去,就一定要把这个问题谈妥。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雁翎点点头,坦然道:“是啊。”忽然又反应过来:“你拆我的信看?”
    “怎么,你不想让我知道他来找你么?”贺见霜回头,直勾勾地看着她。
    雁翎没有骗他——他都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了。
    雁翎捏了捏拳头,心平气和道:“我有什么好怕的,如果我怕你知道,我刚才撒谎就好了。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没有什么大不了?他为什么来找你,你到底为什么还要见他?”贺见霜胸膛起伏了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你还把那头毛驴带走了,是想跟他一起走,对么?”
    雁翎摇摇头,耐心解释道:“我带毛驴下去,是因为那头毛驴是他家的。这一次来的路上,全靠大师兄回家探亲时捎带了我一程,我才能这么快速和安全地到达这里。他府上的马匹恰好都生病了,所以才会借了这头毛驴给我。我只是想趁这个机会还给他而已。”
    然而这番解释,却似乎火上浇油了。听她一口一个大师兄,贺见霜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狰狞,寒声重复道:“你和他一起来?你陪他回家探亲?”
    “我是为了找你才离开燕山的,而他只是顺路捎带上我,并不是故意带我回家。”雁翎颦眉,轻声而坚定地道:“今晚对我来说,只是去见一个朋友而已。”
    “朋友?如果我要你今后再也不能见他呢?”
    雁翎想了想——虽然感觉贺见霜会生气,但是,她还是决定趁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想法说开,便温和道:“我不会刻意回避任何一个朋友,这没有道理。况且他还帮了我许多。但是,在我心里,你和他本来就在不同的位置,你不需要依靠让我断绝和他的联系的办法,来验证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是啊,我和他当然不同了,当年你可是为了他,毫不留情地把我踹走了。现在他来了,你又要把我踹掉了,是么?”贺见霜冷笑一声,眼中闪过几分怨毒的暗光,幽幽道:“为什么他总是要来招惹你,他让我很不高兴。”
    雁翎连忙拉住了他的手臂,阻止道:“不要冲动。”
    贺见霜冷道:“心疼他了?”
    “如果你因此受伤,我会心疼。如果他因此受伤,我会内疚。”雁翎叹了口气,轻轻地拨开了他的手:“见霜,这个问题,等你平静下来,我们再讨论吧。”
    贺见霜看了她一会儿,负气夺门而出。
    雁翎站在了原地,心乱成一团。看来贺见霜的心病,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消弭。这次的对话,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翌日。
    山城的客栈中,二楼的天字一号房门自从昨天半夜后,就一直没有动静。直到傍晚时分才终于开了。
    贺见霜清洗掉了一身酒气,沉着脸从里面踏了出来。
    扫地的小二看了他一眼,就不敢再抬头了。等贺见霜出了客栈门,那小二才在心里嘀咕——昨天半夜跑到客栈住店的这位公子,长得那叫一个挺拔俊逸,眉目如画。可惜,好看是好看,但却浑身煞气,那脸臭得跟阎王爷一样。昨天,他一来就点了两坛酒,估计是酒醒后头疼了一天,现在才清醒过来呢。
    大概是因为昨天帮掌柜算账算多了,现在有点眼花,小二怎么看就怎么觉得——那位公子远去的背影,竟和那个住他隔壁、偶尔会因为喝多了被夫人赶出门口的大爷有点像。
    对于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诡异的联想,小二也是摸不着头脑,也就不去想了,低头继续扫地。
    傍晚时分。
    秋天的太阳下山特别快,在街上游荡了没一会儿,天色就完全昏暗了下来。薄薄的云霞缭绕在山顶,漫山苍翠的松涛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贺见霜气闷地走在了街道上,走过的地方的气压都纷纷降低。饶是他有天人之姿,但是那表情分明写满了不爽,腰间还有一柄长剑,路人也就纷纷避让了,以免触他霉头。
    不知不觉,贺见霜便走到了那条穿过整座山城的大河旁边。有小贩正在兜售河灯,贺见霜忍不住在那摊档面前停住了脚步。
    他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是他来到燕山后第一次去放河灯。而且,那时候陪着他的人正是雁翎。
    也许是因为回想的原因,他的脸上不自觉就染上了几分迷茫和惆怅,那小贩见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河灯,便咧开了嘴巴,热情地兜售道:“公子,要买一盏河灯放放吗?我们还提供笔墨,只要在河灯里写上愿望,放到河里,漂远了的话,老天爷是能看到的。”
    贺见霜回过神来,身边不知何时已经挤了几个豆蔻年华的姑娘。看着像是在买河灯,实际上都脸色米分米分地偷看他。
    贺见霜颦眉,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后方,那小贩的声音还清晰可闻:“买一盏吧,许个愿,可灵验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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