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彬听马文哲一说,把头凑过去一瞧。
    “还真是哎!没想到这还是个全才呀,能排小品,能写相声。”
    马文哲手拿着票,对《卖拐》更期待了,只不过他的注意力马上又被台上的表演吸引了过去。
    “我就纳了闷了,一个个的,穿成那样上街。”
    秦书章皱着眉头,惋惜感叹,“你们又不是那个,毛片的演员,又不是黄色录像带的工作人员。你又不是水野巢阳,你又不是大槻饷,你又不是樊纲加乃子,你又不是奥田晓、椎名崆、通野未凡、水彩莉,友田真西,座山爱,夏目彩纯,天海一,森下美许,小仓杏,白石抹利乃,佐仓半,山口朱莉,羽月西,优悦真理乃,枕木今日子,友田菜也向,松本菜乃师……”
    秦书章一气儿说来,半个磕绊都不打。
    这叫《报菜名》,属相声中的贯口,是少儿学艺的入门级作品,秦书章说来自然是信手拈来。
    就是这里面的味儿有点不对。
    台下观众听着,“吁”声大作,笑成一片,随着秦书章说下去,更是掌声四起,直至雷动,还有嬉笑着大声叫好的。
    原本有些真不懂的人,看他们这模样也就懂了,更何况台上还有解惑的呢。
    关淮先是皱眉,随后惊讶,听到最后瞠目结舌。
    秦书章说了一长串也终于停了下来,一挥手,愤恨道:“太三俗了!”一副要与三俗势不两立的样子。
    关淮无语地看着他,连声道:“是是是……您三俗不三俗我不知道,反正您片子可没少看呐。”
    台下刚刚停下的观众们又是哈哈大笑起来。
    秦书章眼珠子一转,解释道:“我那是批判性地看!”
    关淮摊手,“这还批判?”
    秦书章把手往前用力一挥,“我一宿一宿地我批判她们!”
    台下观众都笑得停不下来了。
    江斯达一边笑,一边连连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秦书章好了。
    顾清方的嘴角也没下来过。
    他不知道王盘这个导演在这出相声中到底发挥了什么作用,但是从呈现效果上来看,这出相声无疑是极佳的,是一部非常优秀的作品。
    另外顾清方还注意到一点,那就是秦书章和关淮两人很认真。
    演员艺人有没有用心表演,观众是能看得出来的,特别是顾清方这种长年相伴的老观众。
    他对三队的这些人太熟了,熟到能够看得出来,秦书章和关淮以往很多时候的表演都是在划水。
    这也不能怪他们。
    最早的时候,三队的大家都是很认真的。但是随着百乐门形势的改变,随着新一辈的年轻人涌入、观众结构发生改变,时代环境发生改变,三队逐渐没落。
    三队的大家也尝试过更加努力、认真去自我拯救,但是没用,他们的认真、努力,并没有能够让三队好起来,换来的只是观众越来越少。
    他们的努力没有任何成效。
    一年,两年,都是这样。
    人都是需要鼓励的,长此以往,意志再坚定的人也扛不住啊,于是有人开始混了起来——反正努力也是这样,不努力也是这样,还不如让自己轻松点呢。
    有了一个人混,就有了第二个人混,然后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的人混、划水。
    秦书章和关淮,就是其中两个。
    但是今天晚上他们俩不一样了。
    他们拿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和认真的劲头,状态好得让顾清方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而他们如今的技术更加不是年轻时可比的。再加上这个好册子,他们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灿烂光芒。
    是那位王盘导演改变了他们吧?
    顾清方心中这样想着。
    应该是王盘没错了,毕竟以前的三队和现在的三队,其他都没变,只是多了一个王盘。用控制变量的思维来看,也是王盘改变了秦书章关淮没错了。
    真是个神奇的导演啊……
    想到这里,顾清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相声还会有“导演”。
    从秦书章和关淮两人的改变来看,这个导演,实至名归,不只是提供了一个册子那么简单。
    顾清方对于这个王盘也是愈发好奇了起来,并在心中勾勒出了他的模样:他应该四五十岁,有着丰富的行业经验,眼神平和却睿智,充满了人生智慧。他此刻坐在后台,应该也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淡然,自信……
    幻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顾清方想象中“淡然”“自信”“睿智”“平和”的神奇导演此刻并不在后台,而在场控室内。他此刻的表现,更和顾清方想象中的那些词扯不上半点关系。
    王盘的屁股又往前挪了一些,嘴唇紧抿,眼角耷拉,如丧考妣,像一只丧家之犬。
    什么情况啊?
    说好的相声不过江呢?
    三俗的你们爱看,反三俗的你们还爱看,太难伺候了啊!……
    还好场控室内的其他人都专注地看着下边的表演,没人注意到他此刻异样的表现。
    台上的表演,此刻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前边秦书章说着说着,拿关淮砸挂,把关淮给编排了一通,再回去反三俗协会一报告,把协会那仨流氓……哦不,是仨专家给激动的,直接憋不住了。会长郝文敏亲自带队,上街反三俗去了。
    秦书章双手比划,形容当时的情景:“……我们就到了那民风一条街!都是小房子,点着小粉灯。”
    关淮伸手一拦,“这叫民风一条街啊?”
    秦书章含糊道:“嗯,嗯……里面都坐着一个女的的工作人员……‘技’术人员。”
    关淮一脸牙碜:“还技术人员。”
    秦书章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他自己的:“看到我们来了,就有人敲那玻璃窗,冲我们会长,”他说着,神态妩媚,学那女人的形态往下一勾手指,然后一拍手,“当时我就急了!这可是我们郝文明会长,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你们怎么这么不尊重他呢?”
    “当时我就急了,我非得上去跟她算账不可!会长拦住了我。”
    秦书章一捏嗓子,学那郝文明说话,“别动!”
    关淮一问:“怎么了?”
    秦书章还学那郝文明,一脸正直:“自己人!”
    关淮脸上无语,嘴上没溜,“对,没准是他妈。”
    等台下观众笑声稍歇,秦书章才接着说了下去:“然后郝会长带队,专家们都进了不同的房间,去探讨……同一个事情。”
    关淮:“搞研究去了。”
    秦书章:“看他们进屋了,帘也都挂上了,我想……反三俗的会正在召开。”……
    这最后一段观众们笑声不断,就没怎么停下来过。等到俩人全部说完,鞠躬下台,台下更是响起了阵阵掌声,表达了他们对这个节目的肯定,好一阵才歇。
    此时茶座有人挥手,把工作人员叫了过去。没一会儿,就有人抱着花篮进来,排成了队来送花篮,一下子数不清,几十个该是有的。
    胡彬在台下,笑意还挂在嘴角没有抹去,跟着其他观众一起鼓了两下掌。
    待他看到这些花篮后,先是一惊:在二队也没有哪出相声能收这么多花篮啊!
    之后,他突然想起什么,立马停手、拿出了手机,点开掌上百乐门。
    剧场内信号不好,他等了一会儿才打开,又点进广场里,里面有一篇加精的热帖。
    “王博移籍广庆,总选或将迎来大洗牌。”
    王博是燕京百乐门的一位相声演员,人气很高,前年总选排名第四。
    在不久前,传出了王博将从燕京百乐门转到广庆百乐门的消息,再从几位相关成员的回应来看,暧昧不已,此事很可能是真的,由此百乐门饭圈震动。
    谁都知道,相声不过江,王博从燕京移籍去长江以南的广庆那不是自毁前途吗?
    虽说广庆没有号称“相声坟场”的羊城那么南,但在广庆,相声也终究是个冷门项目。王博怎么使了这么个昏招,好好的燕京不待,非要去广庆?
    因此,这篇帖子下边讨论的那叫一个沸沸扬扬。
    之后在这篇帖子里更是有“知情人士”爆料,王博也不傻,也不想移籍,但是王博和孟霄鹤积怨已久,是在孟霄鹤的排挤打压下,他在燕京实在待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做出这种决定。
    于是乎,孟霄鹤粉丝和王博粉丝都跳出来了,在下面吵得不可开交。
    孟霄鹤应援会说纯属造谣,这位“知情人士”就等着收律师函吧,王博粉丝则是开撕,骂孟霄鹤欺人太甚。孟霄鹤粉丝也不是好惹的,马上对喷起来,说对方“被害妄想症”。
    再吵下去,王博粉丝又说对方阴谋不会得逞,金子到哪里都是金子,且大家眼睛都是雪亮的,孟霄鹤失道寡助,王博得道多助,所以王博今年必登顶。孟霄鹤粉丝说他们在做梦,去了广庆,王博今年前五都保不住,还想争一?
    如今这条帖子已是广场热度第一的战斗帖,只不过孟霄鹤一方显然占据了上风,舆论大势是觉得王博去了广庆就完了。
    一呢,是因为孟霄鹤粉丝人多、声音大,二,也是因为大家确实都不看好王博和广庆百乐门的相性,毕竟他可是说相声的,而那里是广庆。
    胡彬作为广庆百乐门的粉丝,看这帖子,心里是不舒服的:虽然他也知道广庆的相声市场远不如燕京,可这些人这么看不起广庆百乐门,他还是不舒服。
    且总选第四的王博要来广庆,他心里已经把王博当自己人了,还等着王博带飞广庆百乐门呢,看到大家唱衰王博自然是更不舒服。
    因此他也跟帖支持王博了,却跟王博粉丝一样,只能是“精神胜利”,不过现在好像不同了……
    “王博来广庆不会完,反而会迎来他事业的新高峰!……”
    胡彬当场打起字来。
    他要用真实的案例证明,广庆可不是羊城那样的“相声坟场”,相声在广庆一样火,一样行!
    他一边写,还一边偷偷拿起手机来拍了下送花篮的场面——按理说剧场是不允许拍照录像的,不过他现在也顾不得了。
    唯一可惜的是,他刚才没想到这一茬,没能把这个相声的现场气氛给录下来、甩到这个帖子里来,让大家看看相声在广庆的剧场多受欢迎,实在太遗憾了!
    不过还好,周日还有一场,他到时候可以过来偷摸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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