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脸上虽然有些愠怒,但是他眸中的那丝笑意却是没有躲过我的眼睛。
    第二天早上,赵正南神清气爽地去了军部议事。
    而我则是像一个礼拜都熬夜没有休息好的样子,恨得我牙根儿都直痒痒。
    “赵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没有休息好?还是哪儿不舒服?”
    “要不,你先休息会儿,这儿我来盯着。”一到了军部,我这幅样子倒是让几个小辈为我担心了起来。
    “没事儿,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日本人的电台最近似乎是对我们的监控有所察觉。”
    “为了预防他们突然更换电码,一定要盯紧了。”交代完这些,我还是不放心地将设备都检查了一遍。
    日子就在这么和日本人的对抗中一天天过去,赵正南在前方指挥战斗,我在后方探查日本人的电台信息。
    这天,我还是按照每天的习惯,打开了收音机,收听国内外最近的战况和消息。
    正听着,突然收音机里插播出一条消息。
    港督杨慕琦代表英国殖民地官员,向总部设于九龙半岛酒店的日军投降了。
    日军突袭珍珠港后,紧接着从深圳进攻香港。
    英国在欧洲战场自顾不暇,而驻港军队始终处于非常不利的防守位置。
    经过多番激战,英军最终失去了唯一的水塘,只能选择投降。
    这条消息在我脑中足足停滞了有一分钟,赵弘!
    香港沦陷,那么赵弘会怎么样?
    我立刻关掉了收音机,跑向军部告诉赵正南这个消息。
    整整五天过去了,我依旧没有收到赵弘的回应。
    赵正南似乎也因为香港沦陷的事情,而终日紧锁着眉头。
    一刻没有收到消息,我的心一刻不能平静。
    捡起了多日没有再服过的药,我还是无法入眠。
    “我要去香港!”犹豫了很久,我还是对着赵正南说了出来。
    他看向我的眼神有一丝的呆滞,紧接着一声怒吼:“你疯了吗?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去香港?”
    “你怎么去?现在到处都是日本人,你不要命了?”
    “可是,我不能不管赵弘,他是我的儿子!”我不惧地看着他,什么都不能阻止我去香港的决心。
    “你简直不可理喻!赵弘就不是我的儿子了?”
    “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机,就算是你去了香港,又能怎么样?你还能把他带过来?”
    “只怕你还没有到香港,就挨了日本人的枪子儿了!”
    赵正南烦躁地用手梳了梳头发,铁青着脸坐在了我对面的椅子上。
    “这都多少天了,他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我不管,我总是要去看看,他那边究竟如何了。”
    “如果他那边没事,我就回来,如果他……”
    我说不下去了,我不敢诅咒我的儿子,我不希望他有事,一点儿也不。
    赵正南对我的想法没有丝毫的认同,他站了起来,冷声对我说道:“我告诉你,哪儿都不准去。这是军令!”说完后,他拿起帽子离开了房间。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想法却没有退让寸步。
    香港,我是一定要去的!
    赵睿走了,再无消息。
    赵欢也去了。
    现在,我就剩这么一个儿子了!
    我不希望他有任何事。
    沦陷区的情况,我不是不知道。就是因为我太清楚了,所以才不能放任他留在沦陷的香港而不管不问。
    悄悄收拾起了行李,我这些天表现的比较平静,不再跟赵正南处在对立面上。
    他观察了我几天,也认为我已经对他的话听了进去,所以才放松了对我的防备。
    趁着他去展区总司令长官处开会的机会,我拿了通行证和极简单的行李,快速离开了军部。
    想办法先到广州,然后再从广州前去香港。
    虽然沿路都有日军的防线,但我每天都有详细研究日军的动向信息情况。
    我知道他们所处的大概方向,只要尽力绕过去,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谁知道我刚刚出城不久,小六子便找到了我。
    正当我以为赵正南要抓我回去的时候,小六子却是告诉我,他愿意护送我前去香港。
    听到他的话,我十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的是真的吗?”
    “参座其实早就知道了夫人要去香港的事情,是他安排我护送夫人的。”
    说完后,他打开了车门,将我的行李放在了后面。
    “夫人,其实参座是真的担心您的安危,不然也不会准备这么周全。
    您看,一路上的证件,还有这个……”小六子递了把一个小箱子给我。
    我接过来打开后,有些哭笑不得。
    里面有一把日军军官的常用配枪,应该是他缴获的吧。
    打开证件,也都是证明我们是在华的日本军官家属,只不过像片换成了我的。
    里面的一些日常用品,也大都是日本货。“这都哪儿来的?”
    小六子笑了笑,“当然是参座抄来的!”
    说着,他就把赵正南如何‘抄’了某日军军官的住所的事情,连说带比划的形容了一遍。
    “包括这辆车的车牌和证件,都是那日本什么什么少将那里搞来的。”
    听了小六子的解释,我这才明白了。
    赵正南如何会同意我冒险前去香港?
    他知道拦不住我,我一定会一个人跑。
    索性安排完了这一切,倒是能让他安些心。
    “那你……”我正想问小六子,这么跟着我出来,他怎么办?
    “夫人,参座什么都安排好了,对外说是您要‘去广州治疗休养’,让我护送您去。”
    跟了我这么多年,小六子倒也算是能知道我几分意思的。
    听他这么一解释,我倒是放下了心。
    一路上,我教了小六子不少的日本话,就是怕到时候遇上日本人的时候有麻烦。
    他也和日本人打过一些交道,学起来倒是不慢。
    就这么一路上,我们遇见日本人后,大部分时候都是由我来交涉。
    小六子点头哈腰装聋作哑的糊弄,倒是也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可是到了广州后,却是打听去香港的事情有些麻烦。
    从今年(1942年)一月底开始,日军宣布‘所有没有工作和居留证(良民证)的人员,都必须离境’。
    命令一下,如果没有那‘良民证’,日本兵在街头可以任意捕人押解离境。
    不仅如此,日军还成立了‘递解部’,大量驱逐香港居民离境,每天用帆船押送到华南海岸。
    我们进不去,香港那边还不断驱逐人出来,一时间让我和小六子困在了广州有些无奈。
    “要不?我拿这个去试试?”突然想起了赵正南为我们准备的那些‘证件’,我想去拿那个碰碰运气。
    可是小六子却拦住了我,“夫人,那些证件都是假造的,如果给临时检查的人去看,是看不出什么大问题。”
    “但是要细查的话,可能还是会出问题。要是落入那些日本人的手里……”
    他的警告不无道理,但是我们在广州滞留了这么些日子,根本就没有办法去香港,让我不得不想办法冒冒险了。
    “偷渡!”小六子憋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夫人,现在公然前去香港的途经可能不大现实,所以,我们只能试试这条路。”
    “偷渡?怎么偷渡?”我也是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他想了想,从箱子里拿出了两根金条,“用这个!”
    我略抬眼睛,打量着小六子手里的金条,思略了片刻。“好,你来安排,我们偷渡过去。”
    自古以来,从不缺乏那些为食而死的鸟和为财而死的人。
    只要肯出钱,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小六子这个办法虽说有些冒险,但这也是唯一的途经了。
    只要有船能送我们到达香港岛,不管出多少钱,都是可以商量的。
    小六子不知道通过什么途经,没多久便联系好了船。
    那船家只说,趁着夜里看不清楚的时候就走,而且他只送我们到岸边,不会等我们回来。
    就这样,他收了我们三根金条后,答应了过几天防岗较松的时候就出海。
    破旧的渔船在海中摇摇晃晃,我格外的不适应。而且也不会游水,所以坐在船里除了难受的呕吐,还有对海水的恐惧。
    小六子从怀里拿出那还带着体温的水袋递给我,“夫人,来,喝口水压一压。”
    我接过来,含了一口,将嘴里的酸腐的味道漱了漱,忍着不适问道:“还有多久才到?”
    看着船舱外面有些灰蒙的天,感觉到似乎天就要亮了。
    船家看了看后告诉我们,再有大半个小时就到了,让我们随时准备着。
    因为这附近也许会有日本人的巡逻船,所以现在我们得格外的小心。
    紧张地等待着,当我看到远处香港岛那朦胧的轮廓时,心中不停在祈祷,希望主能保佑我们顺利到达,希望赵弘在香港安好。
    “快,准备下船。”不知道是否主听到了我的祷告,一路竟然躲过了日本人的视线,顺利到达了香港岛,船家抵岸后立刻催着我们赶快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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