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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又起,落叶满城。
    夜里落了雨,风里带着湿冷的泥水气。
    渔鼓街芳菲巷,卖狮蛮糕的小贩叫卖着走过巷子,吆喝的尾音飞过墙头檐角,直落到院子里去。
    权倾世已然封了侯,也赐了府邸,可他依旧每隔几日就到这边的宅子来。
    屋子里的陈设同五年前一模一样,权倾世不许别人进这屋里,所有的打扫清洁都亲自动手。
    此刻,他正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衣橱里,又将梳子拿起来,擦拭干净桌面,梳齿上缠绕着一根乌软的发丝,他用细布擦干净梳子又把那根发丝按原样绕回去。之后将梳子小心地摆放回妆台上,位置同先前一样。
    日光透过翠霞纱照进屋里来,光柱里飘着细小的金色浮尘。他依旧是那副冷硬的神情,五年的光阴并未让他的面容有太多变化,只是嘴唇抿得更紧了。
    豢养了许多年的黑猫庸懒地叫了几声,如今它已显出龙钟老态,连桌子也跳不上去了,只趴在脚踏上晒太阳。
    权倾世蹲下身,在它的后背上挠了几下。黑猫眯起眼睛,舒服地打起了呼噜。
    良久,权倾世抱起黑猫出门去,轻轻地曳上了房门,如同关上自己心里唯一的一处柔软。
    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五年前的样子,仿佛在等谁回来。
    今日朝会散得早,新晋的翰林待诏苏棪刚出了御前门便被叫住了。
    叫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驸马云青。
    “侍郎大人有何吩咐?”苏棪眉目如画,他虽然初登仕途却颇受器重。皇上钦点他在翰林院任职,有许多人都评价他文笔、书法、人才皆为当朝第一,前途不可限量。
    云青笑道:“无甚要事,不过是早起没吃饭,想邀你一同去吃个早饭。不知状元郎赏不赏脸呢?”
    他脸上带着笑,眼中的神情却很审慎,像是在参悟一局迷棋。
    苏棪的神色坦然,闻言莞尔一笑,如春风过面,说道:“难得侍郎大人垂青,下官也正肚饥。”
    云青道:“今日天气有些凉,我们到外头去吃些热乎的。”
    于是携了苏棪的手出了公门,坐上马车一径到了城西的索记羊汤馆。
    “这东西不知你喝不喝得惯?”云青下了车对苏好意笑道:“我近来只想这一口,这东西虽低贱却合我的胃口。”
    苏棪道:“早听说京城的羊汤是一绝,可惜我还未曾品尝过,今日是托侍郎大人的福了。”
    两个人进了屋,倒把屋里的众人吓了一跳。
    云青的随从道:“尔等切勿慌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我们爷也不过是过来吃早饭的。”
    二人坐下,云青对苏棪问道:“京城的羊汤馆不计其数,你可知我为何带你来这里?”
    苏棪道:“想必是这里羊汤的滋味最佳。”
    云青摇头道:“不是这个原故,只因我当年的好友常常请我到这里来。那时我一文不名,她却从不嫌弃,每每周济于我,且从不伤及自尊,真是个极难得的知己好人。还记得那时候我担了柴去楚腰馆换钱,她总是叫住我,端了点心给我,且总是陪着我一起吃一两块。我知道她并不饿,只是怕我感到羞耻而已。”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都在盯着苏棪的脸看,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可苏棪自始至终一副听旁人讲故事的神情,待到云青说完,挑了挑眉道:“这可真是位难得的知己。”
    云青复又问他:“你可也有这样的知己吗?”
    苏棪摇头笑道:“我天生孤僻,不喜欢交友,也没这么好的运气,遇到这般知己。”
    说话间,羊汤已经端了上来,老板娘又单切了两碟芫荽末儿。
    云青将芫荽都放进汤碗里,苏棪却皱着眉,似乎不喜欢这味道。云青问他:“你不喜欢吗?我那个知己喝羊汤的时候,最喜欢多芫荽了。”
    苏棪道:“我不大吃得惯。”
    喝了一口羊汤,也似乎在极力忍着才没吐出来。
    云青却吃的很香,甚至额头上已经见了汗。
    吃完饭后,云青用丝帛手帕擦干净嘴,问苏木炎:“你自进京,可有人将你认错成别人吗?”
    苏棪听了道:“还真是有,不过他们见我像见了鬼一样,苏某自认长得不算丑陋,不知为何会如此。问了他们,却也没有人解释,只是对我避之如蛇蝎。”
    云青听了不禁一笑,说道:“别人自然不敢告诉你的,我一乍见你也自惊疑,只因你实在太像一个人了。”
    苏棪听了极为好奇,问道:“不知像谁?”
    云青道:“你同卫国公高家的小少爷高照长得极为相似。”
    苏棪道:“那高家不是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满门抄斩了吗?”
    “除了卫国公高太傅,的确满门抄斩了。不过那小少爷并没有到刑场上去,而是在行刑之前就已经病死了。当然,我也并未亲眼所见,只是听人这么说。”云青道:“说起来那高家也实惨,啧啧,上百口人啊,血流成河……”
    “原来是这样,”苏棪听后笑了:“那些人该不会以为我是他还魂了吧?高家反叛,理应当斩,我倒不觉得可惜。”
    虽然现在朝臣已换了大半,可京城认识高照的人并不在少数,比如云青等人之前就和他相识
    可中间毕竟隔了五年的时间,当初的吉星还是个少年,又何况此事干系重大,没有人敢乱说。
    上书房,权倾世垂手站在皇上面前。
    “让你调查的事怎样了?那苏棪的出身,可真清白吗?”皇上问权倾世。
    “卑职去查过了,确实是真的。”权倾世道。
    皇上不说话,一双象眼直视着权倾世,很多人都扛不下这样的目光。
    “你该是我最信任的臣子,可是有人说你和那个妖人苏八郎过从甚密,而苏八郎和高照又关系匪浅。这里头难道真的没有你什么事吗?”
    “当年高家人都被关押在刑部大牢,皇上若要问,该问刑部的人。”权倾世死板着脸说。
    皇上被他噎了一下,但竟然也没有发作。
    权倾世看重苏好意,他是知道的。当初也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要深究。
    但因为苏好意挡了玉山公主的路,不得不除,也就顾不得权倾世愿不愿意了。
    在皇上看来,苏好意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女人。而权倾世则是一条忠心耿耿无论如何都背叛主人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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