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听说皇帝带着太子以及部分皇嗣先行离开行宫,却留了自己跟孟婆娑伺候皇后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这是想换个儿媳妇了么?!”
    左右赶紧劝她噤声:“娘娘慎言,皇后娘娘同陛下说了,是看重您才让您留下来服侍的,您该去谢恩才是。”
    “……”韦希颜都没力气说话了,只是流泪。
    隔壁院子里,孟婆娑闻讯脸色也不太好,不过到底是高门贵女出身,沉得住气,最主要的是,她进门日子短,还没被云风篁怎么磋磨过,这会儿倒还稳得住,只说:“既然是皇后娘娘之命,妾身自当遵从。”
    转头就去了谢濛濛跟前送了许多东西,话里话外的打听皇后喜好。
    谢濛濛一点儿不客气的将东西收了,态度却还是爱答不理:“姑姑?她喜欢什么?当然喜欢我了!姑姑向来最疼我,我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生气,还笑呵呵的看着……除了我之外喜欢什么?喜欢几位殿下呀。喜欢的东西跟性情?那我怎么知道?姑姑一向疼我,我在她跟前从来不拘束了,比在我娘跟前还自在些,我哪里需要关心姑姑的喜好啊?反正姑姑看我什么都好。”
    孟婆娑的陪嫁回到屋子里所以就很气愤:“瞧她那轻狂样儿,打量谁不知道当初皇后娘娘压根不喜欢她进东宫一样!还不是她们母女被富贵迷了眼,非要进?皇后娘娘这会儿还肯见她,那都是给已故谢家十八公子面子!”
    “你跟她生气个什么劲儿?”孟婆娑倒不在乎,不以为然道,“谢家两位侧妃,伺候殿下才多久?就没了一个有孕的谢青鸟。这一个年纪小,至今没圆房,算算日子,能不能熬到圆房的时候都不好说。咱们也不过做个样子,好叫皇后那边知道咱们的态度。就算她认认真真跟咱们说了皇后的喜好,难道拦得住皇后故意找茬?当今中宫可不是善茬,那是实打实一路斗上去的主儿,你我这点小手段,搁她跟前哪里够看?”
    反正她也没指望让云风篁喜欢她。
    将太子妃比下去就行了。
    这样再怎么悲催的磋磨,也有正妃做垫底。
    云风篁辗转听到这些消息哼笑了声,说道:“这孟氏果然有几分奸猾。”
    她先没管这俩儿媳妇,待送走了圣驾太子,方叫人将她们召到跟前,也没说什么敲打的话,直截了当道,“皇祖母近来清减了许多,本宫看着心里急,只是诸事缠身抽不出空来,瞧你们年纪轻轻的,如今膝下也没个一子半女,想必有的是功夫,这样吧,且回去每日预备几道膳食进与皇祖母。若是能够让皇祖母开些胃口,本宫自有赏赐。”
    太子妃跟孟侧妃都不敢指望她的赏赐,不被挑刺就不错了,唯唯诺诺的告退,回到住处就是头疼。
    她们都是金尊玉贵里养出来的掌上明珠,这庖厨之道,说是学过,跟云风篁当初其实也没什么两样:厨娘什么都预备好了,她们将东西丢锅里,随便折腾几下,厨娘上去收拾善后装盘,这就算是她们亲自做的了。
    就这还是比较有良心的,如云风篁那种在院子里站一会儿,就宣布这么个时间里的菜肴都是自己亲自所为,也不是没有过。
    但眼下云风篁亲自发话,太子妃跟孟侧妃哪里敢这样操作?
    少不得实打实的亲自上阵。
    而且还是送给太皇太后的,谁不知道太皇太后近来凤体违和,专业御厨的手艺都吃不下,何况她们?
    这两位已经觉得十分艰难了,近侍们倒觉得云风篁还是手下留情:“只是做些膳食罢了,娘娘就是心软,这也算什么为难?谁家新妇不得尽孝?”
    “如今外头闹腾的很,就不给陛下那边添麻烦了。”云风篁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淳嘉人才走,这会儿就给东宫的人下重手,未免显得自己太心急了点。
    到时候惹了皇帝疑心,就算操心国事的时候也还惦记着防着她,可不好。
    然而她这边寻思着让淳嘉全心全意去处理茂王的事情,谁知道,圣驾带着太子,在半路上竟然就遇了刺!
    索性淳嘉早有防备,帝辇虽惊未乱,倒没什么折损,倒是太子公襄秉,他本身还算沉得住气,但一起长大的近侍好些个比较年轻,就没稳住,混乱之中,使得他被砍了一刀,伤势也谈不上沉重,却足够国朝丢脸:在京畿的地方,一国太子,于帝辇之畔被刺受伤,这本身就意味着皇帝的掌控能力出现了问题。
    淳嘉自是震怒无比!
    消息传到行宫,云风篁诧异之余,又有些惋惜:怎么刺客就不加把劲,干脆将公襄秉干掉?
    ……早知道她就跟刺客合作一把了。
    冷静下来之后,她才问起经过:“可知道行刺的是谁?”
    “回娘娘的话,说是茂王那边重金悬赏来的刺客。”陈兢说道,“原本是打算刺杀陛下的,然而帝辇戒备森严,这才退而求其次,刺杀了太子。”
    云风篁满是遗憾的叹口气,旋即警醒起来,吩咐道:“着行宫戒备再收紧些!别茂王眼看着拿陛下没法子,转而来刺杀本宫这边!”
    “娘娘放心,陛下业已送了消息给禁军那边,着他们日夜戒备,不可懈怠。”陈兢犹豫了下,道,“太子那边,毕竟受了伤,娘娘可要送些东西过去么?”
    “送就送罢。”云风篁虽然巴不得太子原地暴毙,但场面上还是要做样子的,此刻就说道,“库房里随便拣些东西,着个会说话的送过去就是了。”
    又道,“再告诉太子,太子妃跟侧妃听到他遇刺的消息很是担心,决意要茹素一年为其祈福。”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会放太子妃与孟婆娑回去服侍太子了。
    实际上云风篁还有点儿怀疑:“真是混乱之中他身边人没看住刺客?陛下行事精细,既然将帝辇安排的妥妥当当,怎么可能保护不好太子?别是太子为了给太子妃以及孟氏解围,故意受伤罢?”
    反正她是不可能将专门扣下来的东宫妻妾送出去的,太子受伤了又如何?让谢濛濛打头去服侍着罢。
    除非他死了,云风篁倒是很乐意将太子妃跟孟氏送回去奔丧。
    “当时情况比较乱,咱们的人也在躲着刀枪,倒没有很注意。”陈兢沉吟道,“但应该不是装的吧,毕竟太子此番受伤,陛下很是关心,还专门减少了他的差使。”
    对于太子来说,难得嫡母不在左右,又是大事当前,正是全力以赴争取磨砺跟揽权的时候,怎么都不该放过才是。
    区区太子妃跟孟氏,并不值得他这样牺牲。
    云风篁这才释然:“看来这小子实在倒霉。可惜啊,他还是气数未尽。”
    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去死呢?
    她让人给太子随便送点东西带点话,自己倒是亲自给淳嘉写了一封嘘寒问暖的信,又教陈兢亲自送过去,务必表达自己的关心与不舍。
    但这封信送出去没半日,就接到消息,说淳嘉与太子已经折回来,竟不打算去帝京了。
    “这是为何?”云风篁大为惊讶。
    陈兢面色凝重:“说是驻扎帝京的禁军,有人造反……虽然已然被镇压下去,但姜览也不敢保证,没有余孽了。故此为策万全,请陛下暂时退回行宫。而且太子的伤势,也不宜继续赶路。”
    “……”云风篁皱起眉,“禁军……禁军由姜览统帅都多少年了,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人也未免太废物了!”
    “似乎与神宗遗诏有些关系。”陈兢小声说道,“带头的禁军平素很是忠君爱国,据说祖上深得神宗先帝信重……好像茂王使者潜入军中,不知怎的叫他信了神宗遗诏,觉得……觉得孝宗先帝以及陛下都是窃据帝位,想要匡扶正统。”
    云风篁捏了捏额角,觉得一阵头疼。
    正统这种东西,重要程度很是微妙,却又必不可少。
    从前这是淳嘉最大的底牌,但如今,因着神宗遗诏的缘故,倒是成为淳嘉的软肋了。
    她想了想,没去预备迎接圣驾,而是吩咐步辇去了太皇太后的住处。
    “你怎么又来了?”太皇太后摆明了不高兴看到她,“听说你还让太子的妻妾亲自下厨,打着孝顺哀家的幌子?那两个人做的膳食你自己尝去,别给哀家添堵。”
    “不过是晚辈的一些孝心,您乐意尝试是给她们体面,若是不乐意,也没有什么。”云风篁说道,“难道孙媳还能逼着您吃下去不成?孙媳今儿个过来打扰,却是为了茂王的缘故。如今茂王假传神宗先帝的遗命,蛊惑人心,您作为神宗元后,孝宗的生身之母,难道不站出来说点儿什么?竟就这样看着乱臣贼子,败坏神宗、孝宗这两位先帝的声名么?”
    太皇太后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这事儿的真相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真相是什么?”云风篁反问,“您是神宗元后,孝宗生母,陛下是孝宗嗣子,正统所在。茂王是个什么东西,从来也没得过哪位天子的垂怜与信任,不过是在封地做了许多丧心病狂之事,怕陛下责问,这才狗急跳墙,竟然污蔑起了两代先帝以及陛下的圣誉,简直罪不可赦!”
    见太皇太后默然,她放缓了语气,“您不在乎陛下,难道也不在乎神宗先帝的身后名了?您是要大家说神宗先帝糊涂,连孝宗不是亲生骨肉更不是嫡子都不清楚,还是要大家觉得,神宗先帝带头混淆皇家血脉?”
    云风篁没提孝宗,因为太皇太后偏爱七皇子,而七皇子传闻神似的是神宗先帝。
    可见太皇太后对神宗先帝,多少有着感情的。
    果然,听了她这话,太皇太后起初没说话,半晌后,才叹口气,怅然说道:“哀家如今出去说话,又有几个人肯听呢?”
    “您是皇家长辈,神宗元后,正所谓夫妻一体,神宗先帝不在了,您的话,跟神宗先帝的话,有什么两样呢?”云风篁忙说道,“而且关于那道遗诏,只是茂王宣称罢了,是不是真的,谁知道?当年的老臣都已经凋敝,如今有资格分辨真假的,除了您,还有谁?”
    太皇太后哂道:“你倒是想的简单,只是这个事情啊,如今既动刀兵,还是得沙场上说了算。”
    “虽然如此。”云风篁道,“总不能就不分辩了罢?总要叫天下人知道真相对错是非才是。”
    她颠倒黑白的这样理直气壮,太皇太后都笑了:“哀家上了年纪乏了,左右凤印在你手里,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罢,难不成,哀家还能不承认?”
    云风篁松口气:“孙媳谢皇祖母体谅,也代陛下谢您庇护。”
    她立刻告辞了,回兰舟夜雨阁的路上,就思索着要如何利用太皇太后的名义,驳斥茂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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