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西墓园山下。
    傅芃很意外慕少扬这么快就下来了,她迎上去问道:“慕总,这就走了吗?今天上午没有别的行程啊。”
    慕少扬没看她,径直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那个飛云,嫌自己死得不够快,那就送他一程!你去跟相关部门打个招呼,还有各家娱乐公司,我看谁敢在政策下继续用他。无论是他的娱乐圈生涯,还是他的网店生意,都不许他再冒头,想死,那就死吧。”
    傅芃吓得话都不敢接,他们慕总很少这样情绪激烈,哪怕是去福安大厦堵那位谭小姐,也总是软着来,恶心人而已。
    现在,居然直接去对付一个刚翻身的年轻艺人,未免有点太不绅士了。
    说句更难听的——一点风度都没有,掉价。
    “听见了没有?”慕少扬的火气很大,见傅芃不接话,转头居高临下盯着她。
    “听见了!好的慕总!”傅芃马上干脆地答应。
    等慕少扬上了车,司机将车缓缓开出墓园,傅芃坐在副驾驶回头看了一眼——楚家人还没有下来,要是外人看到,还以为他们多在意逝者,有太多的话想同她说,才久久不愿离开。
    可傅芃目睹了楚家不和谐的争执场面,他们慕总像个主持公道的大人似的,必须为楚家的鸡毛蒜皮负责,在他本就痛苦的日子里,不得不承受更多的情绪折磨。
    就连那位新任慕家未来少奶奶楚妍,也格外不对劲,虽然比慕总年纪小了七八岁,但整个人……怎么说呢,娇憨可爱,软弱无辜,好像什么都不懂,听说早就住进了慕家……
    啧,真够乱的。
    作为秘书,傅芃不能评价慕总什么。
    作为女人,傅芃觉得慕总有点渣,不只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那么简单——
    慕总他是吃着碗里的,想着几年前意外丢掉的锅里的,还有他亲手倒掉的锅里的,锅太多,选择太多,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不仅如此,他还要弄死那个企图捡起他倒掉的锅的另一个男人。
    傅芃是个合格的秘书,只听命令做事,吐槽也只能心里想想,BOSS行为,不代表她的三观。
    那个飛云的网店……
    傅芃心里惦记着这事儿,用手机去电商平台搜索——是个很大的店铺了,粉丝有数百万,每个月的营业流水应该不简单,哪怕飛云不在娱乐圈混,网店收入也够他花的了。
    傅芃之前也有了解过飛云其人,很有商业头脑的一个年轻人,从主播到艺人,路走了蛮久。有了名气后更加拼命地搞钱,无所不用其极地搞钱,听说曾经为了直播,飛云几天只睡了一两个小时,粉丝都说他业务能力强,肯吃苦,努力又敬业的人,谁不喜欢呢?
    现在……他的人设崩塌了,黑料在各大媒体发酵,入选因劣迹被封杀的首批艺人名单。
    长期跟合伙人艾佳同居,隐瞒非单身事实,利用单身人设圈钱,跟大粉丝关系不清不楚,还跟黑势力有牵扯,曾经被当街捅过一刀上过热搜。
    各种黑料满天飞,他曾经有多火,喊麦一战成名的代表作传唱度有多广,现在的议论和抨击声就多热烈。
    八卦绯闻傅芃看累了,还被困在公寓内的飛云本人却连看都懒得看,他给那个人打完了电话,被威胁恐吓让他提前买好墓地……
    飛云冷笑着,看了一眼经纪人肖聪发过来的团队找人写好的公关文字——
    娱乐圈现在不就这个鸟样,出了事儿不管怎么决绝先道歉,谁道歉的态度好,谁就还有救。就算保不了本人,还能保一保公司的口碑。
    “呵呵,傻X。”飛云扫完那些公关的措辞,恶心得不行,弯弯绕儿那么多,压根儿不是道歉的样儿。
    而且,凭什么道歉?他压根儿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是他伸手从那些傻X粉丝口袋里抢钱了吗?他让她们拼命给他刷礼物打比赛了吗?
    她们那么死命地凑上来,仗着自己有几个钱就对他颐指气使,耍小性儿,明争暗斗的,难道他不烦?
    她们在他的直播间上蹿下跳,难道没有从他的身上找到快乐?不然,她们犯贱吗一直留下来不走?
    这跟他是不是单身有特么的半分钱关系?那么多女粉丝给他花钱,他还得一个一个去睡她们是吗?
    他睡过,所以有罪。
    他没睡过,所以他罪无可赦。
    那么长时间的直播生涯,不过是逢场作戏,为了钱、为了往上爬都忍了,道德感是什么,能吃吗?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吗?要是重新来过,他一定还是会这样做!单身人设,算特么的屁!
    “飛云,团队的公关文发给你了,马上发微博!不然我来发!”肖聪的语音在不停轰炸。
    “你把密码改了什么意思?微博账号是你的个人财产吗?我们的合同上怎么写的?把账号密码发我!”
    “飛云,我警告你,你今天要是敢给我在微博上搞事,我就真的不管你了!你死就死好了!”肖聪一个大男人吼得嗓子都尖锐了。
    飛云站起身,在公寓里走了一圈,他胳膊还痛着,昨天被人随手就甩出去了,他还不能找那个人算账,只能忍了——他在道上混过,知道自己打不过。打不过就特么憋着,虎落平阳别叫唤。
    可微博上那些傻X他不想忍,还有那个人他也不想忍,他迫切地想要跟那个人同归于尽……他想找到小哑巴,带着她远离是非之地,去哪里都好。
    “飛云,你开门啊,艾佳说你敢背着她睡女人,她马上就发微博爆料你和她的事儿!到时候咱们潮牌店还要不要开了!飛云哥,大哥,我求你了开开门!”
    门被人拍着,女助理季湘的声音焦急地传来,还带来了更惹他心烦的消息。
    “随、便、她,傻X。”飛云拿着手机,也不大声回应门外女助理的急躁,双手编辑着文字,用气声默默吐槽,“去特么的爆料,劳资烦透了……”
    要是有三观不正的粉丝看见他此刻的状态,兴许还会觉得可爱,毕竟,世界太大,破罐子破摔的疯批也一定有人喜欢。
    编辑好了文字,飛云弯起唇笑了,笑容野性又疯狂,他整张少年的脸都意气风发了起来……
    点击“发送”。
    发送成功。
    可以预料到接下来他会站在风口浪尖,可飛云完全不慌,反而松了口气,打开了一个久远的不再更新的网店页面,看着那个店名发呆——“风陵渡口”。
    网店主页很有很多信息,包括主页的宣传语:“风陵渡口,雪夜温酒。”
    还有设计师署名,“本店珠宝饰品均出自原创设计师:小东邪。”
    过往的商品页面讨论区还在,很多人惊艳于她的设计天才,纷纷给她留言,求定制珠宝饰品:“小东邪专注古风设计吗?我想定制一套饰品来配我的汉服,求联系方式呀!”
    “小东邪不上新了吗?这么好的设计才华不上新太可惜了吧?”
    “真的没在某宝见过这么高级的珠宝设计作品,重点是好看还不贵……”
    “我是听飛云的直播来的,飛云重点推荐,没想到真的很不错!很喜欢小东邪的设计风格!”
    “小东邪和飛云什么关系呀,为什么飛云会给你们家打广告呀……”
    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她的名字出现在一起,飛云的笑意加深,哪怕不能用真实的姓名站在一起,在虚拟世界、用虚拟的名字靠近一点也好啊。
    小东邪和飛云……
    小哑巴和他……
    每个人的人生理想都不一样,他贾飞云的人生理想很简单,闯出一番事业,混出一点名堂来,然后去找小哑巴!保护小哑巴!
    为了这点理想,无论需要他出卖身体或者出卖自尊,甚至让他踩着其他女人的眼泪和怨愤,成为公众口中争相谴责的骗子,他也愿意!
    “呵呵,飛云应该是跟你有一腿吧?不然为什么帮你免费宣传网店?他现在都上热搜了,小东邪你不出来回应一下吗?反正他睡过的女人又不止一个!”
    “哈哈哈哈,翻车了吧?难道你就是飛云暗度陈仓的女人?他骗来其他女人的钱给你买包包买珠宝是不是?你晚上睡得着吗碧池?”
    “小东邪,你也配叫这个名字?以为自己是郭襄啊?”
    “……”
    商品讨论区的评论逐渐被黑粉占据,对于小东邪的夸奖也渐渐因为他而变成了恶评,飛云的笑容一瞬间僵在了脸上,愤怒地一把将手机砸了出去:“草!”
    “飛云哥,你怎么能那么写啊!快开门!我要疯了!”女助理季湘在门外拍得更凶了,大概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飛云的手机砸出去也还没坏,来电的铃声反而响个不停,他不接,那边就继续打……
    同一时间。
    汀兰庄园门口。
    “BOSS,到了。”车刚停下,周密开口提醒。
    他们BOSS没吭声。
    后座上,谭璇还困着,靠在她老公怀里闭着眼,两个人从出门到现在都没分开过,跟长在一起似的。
    周密于是闭了嘴,下车去跟等候在那的工作人员沟通,今天是来处理一些房产相关事宜的。
    江彦丞一只手揽着怀里的人,也不叫醒她,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她,另一只手在翻手机里的信息。他不着急,再也不必匆忙赶路。
    等翻看到一条信息,江彦丞的手指停住了,弯起唇角,低头凑在迷迷糊糊的小螃蟹耳边,柔声道:“谭大宝,起来吃瓜啦,娱乐圈最新的瓜……小宝宝,瓜熟啦,再不吃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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