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瘟神娘娘醒来之前,男人的财产应该由他的儿子继承,没有儿子就过继一个,或者让女儿招婿入赘,女婿等于半个儿子。
    女儿、妻子、母亲一般不能继承家产。
    若是寡妇带着孩子,一些宗族甚至会将寡妇嫁出去或卖掉,侵占寡妇之亡夫留下的家业。
    瘟神娘娘醒来后杀了安定府中嫖倡的男人,活着的成年男子寥寥无几,继承规矩也变得不一样了。
    成为安定府知府的陆芳允明令禁止过继,违者没收部分或全部家产。她颁布了法令,通过降低赋税徭役等方式鼓励女人当户主,维护女人拥有田地、房屋、金银等财物的权利。
    凡是原户主死亡的家庭,家庭成员中最年长的女性将会被登记为新户主,原户主的财产全部划给新户主。如果原户主有侍妾、通房,那么侍妾、通房皆恢复良民身份,可分得原户主的部分财产,不满意财产分配方式可请官府介入……
    于是乎,大家庭里的老太太当上了一家之主。她的丈夫、儿子、孙子们死了大半,她是寡妇,她的儿媳妇和孙媳妇们大多是寡妇,一屋子女人没有几个是同姓的。
    有的老太太怜惜儿媳、孙媳,有的老太太把儿媳、孙媳赶回娘家,结果自己的女儿和孙女也被婆家赶回娘家。
    这下子,除了老太太自己,一屋子女人全是一个姓,彼此有血缘关系。
    老太太舍不得家产,也不愿意落得被婆家厌弃的名声,是不会回娘家生活的。她的娘家兄弟和娘家侄子们没几个活着,嫂子、弟媳倒是没什么事,然而她奈何不了她们,就像她的大小姑子奈何不了她。
    此外,女儿的户籍仍然在夫家,外孙女不跟女儿姓,孙女要跟儿媳离开,这让老太太发愁。
    好在新的官府不嫌麻烦,女人的户籍能回娘家,孩子能随母姓。
    走出女子学堂的女学生当上官员,宣传道:“孩子随母姓能降低赋税,养育女婴也能降低赋税。”
    “养男娃不能降低赋税吗?现在男人少,女人多,男娃金贵着呢。”一个牵着六七岁男孩的妇人感到不满。
    “男娃养大了,去嫖,你说怎么办?”女官反问道。
    妇人的亡夫正是死于爆头病毒,被爆头的男人都去嫖过,无一例外。
    她被戳中了痛处,恨恨地瞪女官:“我儿子才不会嫖!再说了,伎院全部关了门,就算他想嫖,他能去哪里嫖?”
    女官平静地说:“只要他想嫖,他就能嫖,嫖了会感染爆头病毒,被瘟神娘娘爆头。”
    另一个妇人嘀咕道:“嫖的下场这么惨,谁敢?”又问,“随父姓不能降低赋税?我的男人没有嫖过,他活得好好的,他的姓比我的姓好听。”
    女官说道:“随父姓的人太多了,不可能降低赋税。”
    报纸上出现了财产继承权、孩子冠姓权等讨论,一同登载的,还有女子学堂的短期培训班的招生广告、新官府的官员招聘广告。
    旧官府几乎全员男人,爆头病毒散播,男性官兵所剩无几,无法维持秩序。新官府需要官兵,招聘条件很低,会读写的、能言善辩的、做事认真负责任的……无论男女,应聘成功就能当官。
    官是人上人,谁不想当官呢?
    但前来应聘的多是男人,女人寥寥。
    陆芳允不喜欢男官,暗中提升了男官的选拔标准,拒绝了应聘官员的大部分男人。
    夜里,她躺下歇息,男宠特别卖力地伺候她,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君,我能不能去当官?”
    “你说呢?”陆芳允一脚把他踹下床,冷声说,“当了我的男宠,你唯一能做的事情是伺候我,让我高兴。”
    男宠连忙跪下,惶恐地道:“主君,请恕罪……”
    陆芳允坐起,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拖到面前,而后左右开弓赏了他两巴掌,扇得他的脸颊高高地肿起,吐出一颗脱落的牙齿。
    他疼得跌坐在地,虚虚地捂着脸,哭道:“要……要明(饶命)!”
    如此可怜的姿态并不能博取陆芳允的同情,她踢他的心口,看着他仰面摔倒,漠然道:“你哭的样子难看极了。”
    “呜呜,唔……”男宠努力止住哭声,可陆芳允已失去宽容他的心。
    她披上外衣,唤道:“来人,把这个废物拖下去。他想当官,我不介意满足他,但他要把我给他的好处十倍地还回来。”
    思考了下,陆芳允说:“派他去疏通河道,不要让他闲着。”
    河里淤泥堆积,影响了防洪、排涝、航行等功能,要将淤泥捞起,恢复河道的作用。旧官府贪污又腐败,得过且过,尸位素餐,河道不知多少年没清过淤泥了。新官府意在建立美好世界,是不能无视河道淤积的,趁着冬季河流水位下降,组织了一批人去清淤。
    次日,男宠出现在淤积的河道旁,被分到一把铁铲、两个箩筐和一根扁担。
    寒风嗖嗖地吹过,男宠穿着保暖作用堪忧的麻衣,一双草鞋套在脚上,看着结冰的河水,哆哆嗦嗦的不敢下去。
    犹豫的后果是背上挨了一鞭:“啪!”
    监工恶狠狠地说道:“愣着干嘛?下去清淤!”
    被鞭打的位置火辣辣地痛,男宠恼火,转头露出一张肿胀的脸,冲那监工吼道:“噢系知府戴人的从奴,泥干戴窝——”
    他说话含糊,咬字不清,监工没耐心分辨,一鞭子甩了出去,鞭子末梢打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新鲜的鞭痕:“啰嗦啥?赶紧下去,你不干活,小心我打你!”
    会被派来清淤的大多是罪人,监工不知道男宠的身份,根本没想到男宠要告状。
    男宠被打了两鞭,学乖了。他不想被抽第叁鞭,快速脱掉草鞋挽起裤子,咬牙走进水里。瞬间,他被冷冰冰的水冻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两只脚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感,皮肤表面出现一个个小疙瘩。
    “干活!”监工凶巴巴地叫道。
    男宠不吭声,看了一眼别的劳工,拿起铲子挖淤泥,将淤泥投入箩筐里。他铲了叁分之一筐淤泥,将铲子插在水里,想上岸挑淤泥,监工却甩来一鞭子,没打中他,也没想打他:“你干嘛呢?把箩筐装满!”
    “装、装慢了,窝挑不懂!”男宠解释。
    “快满上!”监工无视他的解释。
    男宠只得将箩筐满上,上岸后,他试图挑起担子,试了几次也没能把担子挑起来。
    太沉了!
    淤泥本来就沉,莫要说一担,就算是一箩筐,他都搬不动。
    监工见他干不了活,顿时恼火了,一鞭子打来,打在他胸前:“废物!长得这么高,一担淤泥都挑不动!你是来这里玩耍的?”
    有人吃吃笑:“男人总说他们擅长干体力活,这体力活,男人怎么干不动?”
    说话的女人长得瘦小,挑着一担淤泥,却面不改色,甚至能踮起脚尖走。
    听了女人的话,监工气得又打了男宠一鞭:“傻站着干嘛?一担淤泥你挑不动,不晓得铲去部分泥吗!”
    男宠的眼泪落下来,委屈地铲去了部分淤泥。他想铲掉更多,下一刻,监工一鞭子打在他手上,疼得他差点丢掉铲子。
    他悔极了。
    他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生出熊心豹子胆,跟陆芳允说他要当官。
    做男宠不好吗?有吃的有喝的有穿的,除了讨好陆芳允,万事不操心……泪水流过脸庞,凝固在下巴,风吹来,脸部皮肤像是裂开一样痛。
    他不敢流泪,胡乱擦了擦,笨拙地将淤泥倒在指定的位置,继续回来铲淤泥。
    折返时,他遇到一个中年男子。
    对方像是被地上的石头绊到,连人带担子摔在地上,泼出来的淤泥弄脏了地面。
    监工立刻疾步走过来,扬起鞭子,用力地甩在中年男人身上:“少耍小聪明!你以为你故意摔倒,我会眼瘸到看不出来?你们男人最会偷懒,让你们洗碗,你们故意摔了碗,说自己笨手笨脚不会洗碗。呵呵,这小伎俩,傻子都不会上当!”
    中年男子一边哀嚎一边满地打滚躲闪鞭子,在监工的谩骂中,他麻利地爬起来收拾弄脏的地面,再也不敢耍小心思了。
    瞧见中年男子设法偷懒的下场,男宠打了个哆嗦,不敢消极对待工作,收了小心思,老老实实地干活。
    忙碌的一天过去,男宠浑身酸痛,累得没空抱怨什么,躺下来就睡着了。
    明天等待他的,依旧是繁重的劳役。
    ……
    ……
    在陆芳允、甄言等人打理安定府政务时,程锦年带着一张地图和《神通者名录》,打算去安定府隔壁的琼花州。
    与安定府相比,琼花州更繁华热闹。这里被无数文人歌颂,既有人尽皆知的青楼名伎,也有男人喜欢的瘦马,就连男宠都是琼花州出身的最乖巧懂事。
    梁道卿为她准备行李,问道:“需要备车马吗?”
    程锦年说道:“不必。”
    出发当日,她拔下头上的蛇簪,蛇簪落地,化作蓬松如棉花的乌云,又长出宝座和一顶伞盖,宛如一个移动的亭子。
    程锦年踏上云车,云车的地面就像铺了一层厚地毯,软绵绵的。她坐在宝座上,宝座也是松软的,很舒服,她有点后悔之前一直把蛇簪当装饰,没挖掘它的其余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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