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跟苍时月聊了一下有关于佛糖的发展,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中,便被对方带着回到了之前的住所处。
    外面的猴子们跟随着来到了这里,却并没有选择进去,而是转身离开,折返回去准备继续打扫积雪,但是眼看着这外面的雪已经越下越大,它们不得已也只能够停了下来,躲在屋檐下去诵经念佛。
    雅昭与苍时月进入了院子里,推门而入,此时的阿蝶正跟永真抱成一团,围在炉火边上当鹌鹑,瑟瑟发抖。
    察觉到房门动静,阿蝶抬头看了一眼,当发现来人是雅昭跟苍时月两人后,也是连忙催促一声,“快把门关上,太冷了,寒气都进来了!”
    外面的狂风呼啸,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比来之前的阵仗还要大,几乎是要让人看不清外面的道路。
    “那些小家伙们的地,也真是白扫了。”
    苍时月合上了房门,也将外面从门缝里渗透过来的风雪挡下。
    雅昭看着围在炉火边上不肯挪动一步的二人,也是调侃了一句,“之前不是还挺开心的么?现在外面雪下的这么大,怎么不出去玩了?”
    “只有积雪玩着才有意思,下那么大的雪,连路都看不见,又怎么能打雪仗?”
    阿蝶翻了个白眼,也不认为自己有错,永真看有人顶在了自己前头,也是立即附议表示同上加一。
    雅昭也不打算再去理会她们二人了,再次另起了一处炉火,往里面加了一些干柴,火焰升腾,温度也一下子就上来了,驱散了寒冷。
    面对面坐在炉火边上,苍时月也拿来了一壶茶水,放在炉火上加热,说道:“只可惜外面风雪正盛,我这里也没有备酒,不然给主司大人热上一壶温酒,也就没那么冷了。”
    “你有心了,不过我在平日里并不太喜欢饮酒。”
    雅昭摇了摇头,虽然在这么冷的天气下,温上一股清酒,边喝边聊也是极为惬意的,但是在场的几人除了他以外,都不胜酒力,少酌几杯还好,但就怕阿蝶抱着酒壶就不松手,把自己灌醉,然后出丑。
    又添了一句,“有炉火便够了。”
    听到雅昭这么说了,苍时月自然也是没有勉强,只是低头摆弄着柴火,让火焰烧的更旺了一些。
    “那些孩子们怎么样了。”
    见实在是找不到话题可聊,阿蝶跟永真又只顾着在一边烤火,雅昭便又想起了之前那些饱受变若水折磨的孩子。
    原本他想的是,将他们从老和尚的手中救下来,留在仙峰寺上,慢慢的调教,等以后可以直接加入苇名众军制内,成为可用的战力,为他效力,但是自从下了山之后,一直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也就没顾得上去关心这件事。
    现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在封地内长住了,提一句也是应该的。
    只不过苍时月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却罕见的沉默了一下,在雅昭有些迟疑的注视下,好半天,才幽幽的说道:“情况不是很好。”
    “怎么了?莫非是他们的身体又发生了什么恶化?”
    雅昭眉头一皱,追问一句。
    “变若水毕竟不是一般的物品,仙云因为使用了变若水成为了怪物,那些孩子们之前也有人因为变若水直接死去,活下来的也是一些残缺之人,要么心智受到影响,要么身体发生畸变,大人能够从变若水中获取到一份强大的力量,这种情况前所未有,实属罕见。”
    苍时月沉默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孩子们的身体实在是太脆弱了,虽说他们看起来比一般的成年人都要强大,力量更是非比寻常,但是他们的承受能力,却也仅仅只是一些孩子。”
    “在受到变若水的持续影响下,副作用根本没那么容易能够消除,他们当中也有不少人突然间就发生了恶化,头脑昏沉,虚弱无力,发起了高烧,甚至已经连续死去了好几名孩子。”
    苍时月提到这个话题,更是有些悲伤了,这个心软的女人也根本不敢再面对这种残酷的现实,“至于大人一直期盼的事情,恐怕也会成为梦幻泡影。”
    雅昭听了这些话后,也是陷入了沉思,“是么?或许是变若水改变了他们的身体构造,也间接的影响了他们的寿命,甚至是免疫力,也让他们更容易染上病症,对于一般人来说的小打小闹,放在他们身上却也是大病一场,虽然年龄并不大,但是他们的身体机能其实已经相当于高龄老人了。”
    “或许真如大人所说的那样吧。”
    苍时月并非是医师,所在在这方面的情况并不了解,而雅昭虽然也没有真正的学过几天医术,只是个半吊子,但跟道玄相处了那么久,耳濡目染的,也是可以分辨出一些患者的症状。
    雅昭沉吟片刻,便又说道:“既然没有办法将他们培育成为苇名众的打手,那么也不必勉强就,现如今苇名的发展蒸蒸日上,战国几乎没有人敢来招惹,也没必要再去对这些孩子下手了,他们原本便已经够可怜的了。”
    他虽然有时候在做出决定时,理性大于感性思维,但也并非是没有底线的。
    这些孩子虽然说力气很大,也很听话,但是眼瞅着就已经是没有几年可活了,那还去压榨他们做什么?雇佣童工?这是人能够做出来的事?
    与其背负上一个冷酷无情的恶名,搞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还不如让他们开开心心的,能活一天是一天,留下点值得怀念的记忆,等死去了以后,也不枉白白来到了人世间一次。
    虽然这些孩子也不见得会记住这些事,他们的智力也仅仅只是小孩子。
    不过雅昭又想起来,仙峰寺的幻境长廊当中,似乎是存在着许多的亡灵,那都是一些由于研究失败而死去的变若之子,它们待在那个地方,始终得不到解脱。
    包括后世的那几年时间里,当狼来到了这里,也是通过跟小太郎的对话,得知了那些死去孩子们的亡灵都在一起,太郎兵甚至还能够通过智慧的小眼神,看到那些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狼最后还是通过神隐将其送走了。
    至于为什么那些亡灵会在那里扎堆,或许也是因为不想离开吧,毕竟冥土是什么鬼样子,他心里也有数。
    再加上仙峰寺又是大佛的地盘,冥土的手根本伸不到这里来,死掉的骆驼比马大,冥土那里只要徐福不亲自出手,什么鬼神来到这里也没用的,一是根本打不过大佛,二是大佛也懒得出来跟他们打,乖乖的躲着养伤他不香?
    苍时月听到雅昭的话,也是为他的慷慨善意感觉到钦佩,柔柔的一笑,看他的眼神仿佛能滴出水来,“大人若真的打算这么做,那可真是大功德一件,我果然没有看错大人,我在此替那些可怜孩子们谢过大人了。”
    说着,便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不用这么夸赞我,仅仅只是因为今日时局,不同以往了,若是苇名还处于战乱时期,就算是小孩子我也并不打算放过,至于现在,基础的战力已经够用了,这些可怜人也就没有必要再上战场了。”
    雅昭摇了摇头,也并没有完全的接纳苍时月称赞他的话,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双手早已占满了鲜血,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至于现在,顶多是佛系了一些,好久都没有去与敌人厮杀了,也好久都没有杀过人了,浑身煞气都内敛了。
    “至于所谓的大功德,像我这种人,真的也配拥有么?”
    假如真的有功德这么一说,那他得做多少件好事,才能够弥补过以往杀过的人?
    总不能以杀证道吧?
    “怎么会,功德只是天地给予一个心地善良之人最高的奖赏与荣耀,无关那人过往所犯下的过错,只要他做出了一件好事,为他人付出,那么纵然是双手占满了鲜血的刽子手,也是义士。”
    苍时月立即为雅昭纠正了他以往对于功德这件事情的看法。
    “你倒不如说这是在劝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雅昭摇了摇头,也并非是像苍时月说的那样,对于佛法一窍不通,笑吟吟的抬头看着对方,“你不会是打算让我信佛吧?”
    “怎么会。”
    苍时月被看穿了小心思,心中一突,也立即摇了摇头,矢口否认,“我仅仅只是在与大人探讨是非功过,大人若是不想听,那么我便不说了。”
    乖乖的闭上了嘴巴,低头开始往炉火里面重新添加新的柴火。
    雅昭若有所思,也不想再去谈有关于大佛的事情了。
    他就喜欢跟苍时月这样的聪明人谈话,懂的茶颜悦色,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在别人稍微察觉到了不对劲时,便立即止住,干脆利落。
    旁边的阿蝶跟永真则是百无聊赖的在对着炉火发呆,看着窗外的大雪纷飞,叹息一声,“早点停下来吧,虽然大雪看起来很漂亮,但是冷也是真的冷,而且干坐在屋子里,什么也干不了。”
    瞥了一眼有外人在场,与雅昭相谈甚欢,阿蝶又气馁的叹息一声。
    这场大雪,足足下了半天才止住势头,可以说雅昭几人自从来到了仙峰寺以后,也是什么事都没去干,单单是在屋子里烤火取暖都待了小半天时间。
    飞雪变得小了起来,却依旧有雪花飘落,打开门向外望去,来之前的道路早已被大雪堵住了,足有膝盖那么深的积雪,闲不住的猴子们已然开始了大扫除,去将门前的积雪清扫出道路。
    不扫也不行,因为根本无路可走,而且若是经过一夜的上霜,冻的邦硬,那就更加的难以处理了。
    苇名众也是戴着斗笠,开始清扫起了山上的积雪,并且将其用小车一路推到悬崖边,也是著名的‘午马尾门俯冲滑翔机对地导弹’遗址处,倾泻着倒了下去。
    屋子里,依旧是暖洋洋的一片,纵然是打开一扇门,也都不觉得寒冷。
    永真已经趴在阿蝶腿上睡着了,阿蝶捧着杯子喝着暖洋洋的茶水,烤着火,百无聊赖。
    苍时月则是开始认真处理起了文件。
    雅昭盘膝而坐,开始了日常的冥想。
    虽然实际上他已经好久都没有静下心来去冥想了,主要是白天用不上,晚上不让用,也没时间去冥想,如今难得碰到无事可做,只能待在屋子里的清闲情况,也就只能用它来熬一下时间了。
    心如止水。
    处于天人合一的状态下,雅昭几乎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是正当他感悟着一个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觉时,耳边却又突然间传来了高山流水之音,钟声响起,令人心神随之震颤,木鱼敲打的声音哒哒作响,阵阵梵音念诵。
    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变了。
    雾蒙蒙的一片,好似来到了新的天地,周遭也是显化着青天白日,巍峨山脉,连绵不绝,好似一副画卷里的水墨景象。
    雅昭面不改色,也并没有因为突然间换了个地方就吃惊,因为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而且不同于上一次是他自己主动闯进来,这一次,他则是被主人邀请进来的。
    大佛,老朋友了。
    雅昭抬头望去,果不其然,一座金色的巨大佛像出现在了眼前,眼眸半开半合,蕴含慈悲,一双佛掌向前推动,云海翻腾,拨开云雾见晴天,阵阵梵音由远至近,仿佛能够让人洗尽铅华。
    真是好大的阵仗。
    雅昭眯了眯眼睛,没有吭声。
    “小友,好久不见了。”
    大佛缓缓开口,问候一句。
    “看来你的伤势已经好上了许多,比上次我来的时候可要精神多了。”
    雅昭看向了大佛的金身,臂膀上原本就有的那些裂痕伤口。
    那些黑色气息,不同于以往的张狂,气焰嚣张,如今的大佛身上有无数香火气息缠绕,与金光融为一体,包裹上去,逐步蚕食了那些黑光。
    或许要不了多久,便可彻底痊愈。
    “这都是拖了小友的福分,若非是小友为我清理门户,重整仙峰寺气候,重塑香火,我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恢复如初,或许陨落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大佛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亲近之人称小友,陌生之人称施主,看来雅昭已经得到了对方的一些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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