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无论是对于行军还是作战都影响十分之大。
    行军的军卒顶着暴晒酷暑,稍不注意,便有中暑晕倒的危险,而披挂着盔甲作战只需要短短数分钟便能换来满身的大汗。
    战事稍缓,进了夏季,北地的明军没有半分想要南下的迹象, 似乎已经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河北之地,汉军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就在年初,九万大军渡过黄河征讨魏庭。
    九万汉军,浩浩荡荡蔓延十数里之地,兖州东郡的百姓皆是看到了那壮观的一幕。
    河面之上尽是火旗如火如荼,枪戟如林几乎遮天蔽日, 戈矛如麻犹如钢铁丛林。
    报捷的书信接二连三的传来, 魏军一日比一日衰败。
    麹义盘踞在青州没有驰援,北部的幽州被公孙瓒挡下了去路。
    繁阳的魏军负隅顽抗, 却是没有进取之力。
    天命似乎是站在了汉室这一方。
    那个时候,整个陈都的朝堂都为之振奋。
    只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就在短短的数日之内,一切便已经改变。
    噩耗传来,繁阳之战,明军犹如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出现在城南,击溃城南汉军,生擒主将皇甫嵩。
    而后汉军集结主力,背城一战,但最后集结起来的汉军仍旧被明军所击溃……
    孙坚被阵斩, 刘备、许诸、关羽、张飞、纪灵、程普、周泰、蒋钦等一众军将皆陷于敌阵,生死未卜。
    九万汉军, 仅剩不到两万余人逃回了兖州,其余军卒皆是陷于北境。
    袁术虽然想要再收拢残兵, 等待可能到来的撤离军队,但是明军正在合围, 越来越多的明军最终还是打消了袁术心中的想法,袁术最后带着仅剩的两万余名军卒通过渡船撤离了黎阳。
    最后,袁术一把火将黎阳渡口烧的干干净净,甚至在渡河之后,派出了水师,在河面之上找寻北方能够收拢到所有的渡船,最后将其全部都付之一炬。
    为的只是希望能够让明军能够减缓进攻的步伐,暂时无力南下。
    逃回兖州的汉军此时早已经是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引起他的恐惧。
    明军此时若是南下,轻而易举便可以攻下大半个兖州。
    如今的兖州守备极为空虚,甚至可以说是在明军面前便犹如不设防御的乡聚一般。
    北伐惨败的消息传入了陈都之中。
    只是短短数日的时间,这一恐怖的消息便如同飓风一般的传遍了整个陈都。
    就是绣衣使者四出,也没有办法遏制住消息的传播,这一消息在出现在陈都之前,在其余各地早已经得到了传播,引起了影响。
    恐惧如同瘟疫一般蔓延开来,影响着每一个听到消息人的心絮。
    皇甫嵩被擒,孙坚被阵斩,七万汉军陷于河北, 刘协听到这一惊人的消息,第一反应便是鹰狼卫捏造的谣言, 想要影响军心民心。
    但是他手中所拿到的信息,却是袁术亲笔所书的密信,那上面血红色的印章,就是最好的证据。
    鹰狼卫就是再如何的神通广大,也没有办法复刻袁术的密信私章。
    陈都,东明殿内一片寂静。
    昏暗的阳光从殿外透入殿内,落在了昏暗的大殿之中。
    司徒王允、司空张喜、车骑将军刘宠、荆州别驾刘先等一众朝中重臣都在殿阁之中。
    殿阁之中的气氛沉闷的可怕,刘协坐于首座,一语不发,众人皆是脸色深沉。
    北伐惨败,仅剩两万军卒逃回兖州。
    袁绍身死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消息,但是现在殿内却没有一人能够高兴的起来。
    明军现在已经席卷了冀、幽,青三州,席卷了整个河北之地。
    这一次的北伐,他们损兵折将,失去了七万余名能征善战的精锐部曲,损失大量的将校,最后却是为了明军做了嫁衣。
    厉兵秣马多时,甚至透支了财政,才让原本汉庭直属能够用于野战的兵力总计有十四万人,这其中并不包括荆州,算上中央禁军共计有十七万人。
    这已经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了,大军开路,金银铺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这其中有大量的军卒其实都是新兵,不是如同以往那般的挑选良家子组成的军队,因此无论是军纪,还是军容,以及战力之上都相差的较多。
    现在整个汉庭,可以用于野战的兵力只有青州还有五万余名军卒,以及兖州袁术带领的两万几乎没有任何的战力的残兵。
    中央禁军本来经过了不断的扩招达到了近三万人的规模,但是其中有两万人都前往了兖州加入了北伐军的序列,留在陈都的军队不过只有万人。
    也就是说,如今汉庭能够调动的野战兵力一共只有八万余人。
    而这八万余人,需要防御从兖州东郡到青州东莱郡这一漫长的防线,以防止明军可能的南下。
    最新河北传来的消息,袁谭、袁熙两人城破被杀,袁尚受封魏候。
    魏庭已经土崩瓦解,如今审配正在游说冀、幽、青、河北三州的一众豪强世家。
    麹义现在已经宣布归附了太平道,也为太平道带来了整整五万多名老卒,极大的增强了太平道的力量。
    明军如今已经是成为了在河北的唯一的大势力,敢有不从者,即使诛灭,三州的一众豪强世家已经尽皆臣服。
    根据零散的消息,汉庭也得知了在幽州发生的变化,公孙度、两郡明军和三郡乌桓里应外合,幽州在不到两个月的功夫便已经是被明庭尽数夺取。
    而辽东明军的水师也并不安分,此番南下接连袭扰了青州沿海的许多城邑,许多的城邑的官府仓库都被其所劫掠,还有许多世家豪强的坞堡被其打破,其粮食也被掳掠。
    他们不仅劫掠钱财,甚至还劫掠沿海的平民,很多的沿海的民众都被辽东明军的水师带上了海船。
    辽东明军水师舰队已经有一部分返航,但是还有一部分在继续劫掠袭扰青州的海岸线。
    汉庭刚刚才从魏军的手中攻取了青州,都还在加固黄河的防御,又哪里来的时间去造什么海船。
    辽东明军的水师舰队突如其来之时,根本没有人反应过来。
    而他们也对袭扰海岸线的明军水师毫无办法,原先魏庭留下的水师战船不过只有十余艘,这些战船船身都有着不少的创伤。
    当初魏庭并非只是坐而挨打,他们也曾经想要夺回被公孙度侵占的东莱郡,因此也训练了一支水师。
    但是这支水师在第一场大战之中,便几乎损失殆尽,只剩下十余艘勉强逃回了港口,借助着港口的弩炮,还有大量的弓弩手,才得以保存着这最后的一点火种。
    而此时南方的汉庭威胁越发的严重,魏庭于是也将矛头转移到了汉庭的身上,不再去制作战船,而是转而制作武备,这些事情便被搁置了下来。
    对于明军水师的骚扰,汉军根本就是无可奈何。
    人数若是少些,他们根本打不过明军的水师,人数一旦稍多,明军水师便立即会逃往海岸,明军水师的战船之上多配弓弩,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弩炮,没有战船的掩护,就在海岸位置和敌军对战,那么无疑是会成为靶子。
    那些明军水师穿戴的基本都是轻甲,手脚极快,轻而易举的便能将他们甩得很远,而且极为谨慎,绝对不会去视线不空旷的地方,就算是再大的诱惑也能够忍住。
    汉军的几次诱敌之计,全部都以事败告终,最终只能是下令强行让沿海所有乡聚的村民返回城池之中,依靠着城池坚守,加强巡逻队伍的兵力。
    北伐之战,大部分的骑军都被征募去了兖州参与北伐,如今整个青州韩军,都没有多少的骑兵,这些骑兵宝贵无比,朱治最终还是选择隐忍,没有派遣骑军参战。
    辽东明军水师如今在青州的行径可谓是肆无忌惮,根本不害怕冀州的汉军反击。
    现在无论是西线,还是东线,亦或是南线都是明军占据着优势。
    南阳之战,荆州兵不敌溃败,一路退到了襄阳才止住溃势。
    南郡水战,汉军有水师战船五十余艘,明军水师只有四十余艘战船,数量虽然相差不大,但是汉军水师的大船更多。
    明军水师多是“走舸”和“艨艟”、“赤马”等船小速快的小船,而荆州水师却有不少“槛”、楼”一级的大船。
    战力实际上相差甚大,汉军占据着相当大的优势,没有人认为陈就会输。
    陈就曾经是黄祖麾下部将,后因江关沦陷,因此被刘表调职为南郡的水师将领,也是荆州军中排得上号的水战将领。
    但是大战的结果,却是一败涂地。
    起初甘宁带领水师东进,陈就领兵反击,两军先是试探,各有胜负。
    当陈就发现甘宁麾下的战船远不如他麾下的水师之时,想要以高船大舰快速的击溃甘宁,而后挟大胜之威一举收取江关。
    陈就命麾下将校邓龙,张武两人各引一队艨艟与槛船冲击明军水师,在艨艟上各设强弓硬弩千余张,以为策应。
    而后指挥楼船冲撞明军水师,想要以楼船巨大的船体强行冲开明军水师的船队,然后以弩炮,弓弩杀伤明军,彻底击溃明军的意志。
    他的战法不可以说错,但是他错估了甘宁,也错估了明军水师的战力。
    甘宁麾下的军将除去太平道出身的黄巾之外,其余的人都是很早便跟随着他的水贼。
    眼见陈就指挥楼船直冲本阵,甘宁毫不惊慌,命令座舰向前。
    在狭窄的空间之中,这些一直跟随着甘宁,从小便在水中生活的水贼熟练的驾驶楼船,居然险之又险的避开了直冲而来的两艘楼船。
    甘宁的座舰直接便撞上了陈就的坐船,擅长接舷、跳帮的一众水贼,立即便稳住了身形,将两船相靠。
    甘宁手执盾牌、雁翎刀,顶着矢石登上了陈就的座舰,跃入了还沉浸在惊愕之中的汉军,犹如虎入狼群一般,船上汉军四散奔逃,而陈就也被甘宁阵斩。
    眼见陈就旌旗倒伏,座船被俘虏,一众汉军皆是闻风丧胆,纷纷逃窜。
    南郡水师因此惨败于明军之手,甚至有十余艘战船都被缴获。
    陈就被甘宁阵斩,其座舰也被甘宁所俘,南郡因此大片的地区被攻占,此时益州明军正顺江而下,东进南郡意欲攻取夷陵。
    南阳之战败北其实都无关紧要,襄阳城建池固,其天然的地形,就算是明军拥有投石车这样的利器,想要攻取襄阳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但是南郡水战的落败,明军意欲攻取夷陵,却是可以影响荆州的存亡。
    夷陵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夷陵位于太湖平原、江汉平原、四川盆地之间,三处区域想要相互交流,必定无法绕开夷陵,夷陵可谓是长江水运之中最重要的一环。
    夷陵位于三峡之一的西陵峡东口,夷陵之前数百里的河道狭窄,激流奔腾,舟船航行常常有破败之难,两侧道路也同样崎岖坎坷,难以行走,因此此处船只旅人多有遇难,但是这里作为必经之地,却是也不得不走。
    但一旦过了夷陵,江面马上豁然开朗,水流也较为缓和。
    两侧道路也进入了可以车马的平川地带。
    如果说江关是益州的东面门户,那么夷陵其实就是荆州的西面门户。
    夷陵北接漳水、沮水。
    向北,可通襄阳,威逼中原。
    向南,则能通过夷道前往湘西武陵。
    向东,可以整个虎视长江流域。
    向西,可以进取益州。
    “荆州现在情况如何?”
    沉默的良久,坐在首座刘协出声询问道。
    刘协的出声打破了宁静,也使得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刘先的身上。
    “回禀陛下,明军如今屯驻于襄阳城的北部,对荆州虽然发起了数次的进攻,但是均被我军击退。”
    “只是……”
    刘先的神色有些难堪。
    “夷陵的情况有些艰难,之前回禀过来的消息,明军正在猛攻夷陵,黄祖将军还在带兵前往的路上。”
    “若是夷陵失陷……”
    刘先的话并没有说完,东明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所以人都知道刘先的意思,一旦夷陵失陷,那么襄阳遭受南北包夹,必将不保。
    襄阳不保,那么整个荆州都将陷入一个极为危险的境地。
    一旦荆州危险,那么如今的汉庭便陷入了真正的四面楚歌之境。
    再无一丝一毫得胜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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