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喜欢,严重了。
    就说文清公主对容黎,那就是喜欢吗?
    也不是。
    文清公主到了适婚年龄,按理说应该像其他公主,或者勋贵家的小姐们那样,被安排着挑选属于自己的未来夫君。
    但文清公主没有等到这个环节,因为这个环节,在上一轮,卡死了。
    文清公主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虽然养尊处优,但富裕的生活除了让她衣食无忧,并没有让她变得和别的同龄小姑娘有什么不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她长得比别的小姑娘美。
    不是一点点的美。
    是很美很美。
    出色的容貌,使得她的亲事,一波三折。
    她是辛贵妃的女儿,辛贵妃阅遍备选驸马后,发现没有一个配得上她的心肝宝贝。
    她被皇后捧在掌心,皇后阅遍备选驸马后,发现没有一个配得上她的贴心小棉袄。
    皇上……皇上是没有话语权的,后宫两个女人已经连成一线,皇上在递了快十几个备选名单,没一个成功后,差点被辛贵妃和皇后拉黑了。
    皇上也委屈,但他真的没有话语权,不要怪他。
    而在发现真的没人配得上自家小公主后,皇后与辛贵妃,开始寻求外援了。
    人的想象力,是可以很宏大的。
    就比如我们只能看到天上的云,看不到白云之上的世界,我们就会幻想,白云之上,是否会是神仙居住的仙宫,那里会是如何的雕梁画栋,美不胜收,让人流连忘返。
    因为没看到,所以遐想。
    遐想,慢慢又被美化,日复一日,滤镜越积越厚。
    恰巧,那时候仙燕国与青云国,通船了。
    皇后与辛贵妃,眼睛亮了。
    当然,过去这么多年了,两位母亲,虽然敲定了女婿人选,但也要查查,对方是否有婚配,是否有心上人,总不能直接硬来。
    可喜可贺的是,对方还是单身。
    然后,文清公主从十四岁那年,就被一个名字,纠缠到如今的快二十岁。
    这个名字,变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小时候的情谊,还记得多少?
    文清公主告诉你,不太记得了。
    毕竟那时她才三四岁,有些事,有模糊记忆,但肯定无法全部还原。
    但有人在你耳边,一直说,一直说,说上六年,你会是什么感觉。
    哦哦哦,记得了,记得了,化成灰我也忘不了!文清公主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幼时定过娃娃亲,但两位娘是这么说的。
    派去青云国调查的侍卫,也是这么回的。
    这么看来,那就真的了。
    可是她年纪已经很大了,为什么传说中的夫君,并没有来求娶?
    说辞五花八门。
    有人说,他在青云国,没准已经成亲了。
    有人说,他可能已经忘了。
    有人说,两国来往不方便,他估计耽搁了。
    成亲是不可能成亲的,这个已经查过了。
    那就是忘了,或者耽搁了。
    那正好,青云国亲使来做客,按照规矩,返程时,仙燕国也会出派使者,前往青云国回礼。
    那就去亲眼看看吧。
    文清公主一开始来,的确是抱着找人,与成亲的念头。
    但与那人见了一面,被泼了第一桶冷水后,她就冷静下来了。
    时间与距离是不可跨越的鸿沟,仙燕国与青云国太远,他们又分开太久,所以,现在,在他眼里,他们是陌生人。
    他不喜欢要一个陌生人做妻子。
    尽管周围有些推波助澜的人,但他不喜欢,那就不能勉强。
    文清公主最不喜欢的就是勉强人。
    所以,她放下了。
    而如果一个人,可以很轻易的放下另一个人,甚至是放弃另一个人。
    那就说明,她可能真的不是那么喜欢他。
    文清公主对自己的放弃,十分看得开。
    这不是说明她洒脱,只是说明她与容黎一样,与对方,都只是“刚刚认识”。
    尽管这个名字已经镶嵌在她过去六年的生命里,她对这人,也有过许多幻想。
    但现实,已经将幻想打破了。
    ……钟自羽与容黎说了很久,期间,他喝了两壶茶,吃了四个梨,口还是渴。
    对面的年轻人,沉吟了好半晌,终于,吐出一句:“你的意思是,我排斥成家,排斥的是这件事,并不是某一个人,我对文清公主,没有我预想的那么讨厌?”
    钟自羽又开始摸梨:“你不想成亲,因为你认为成亲会耽误你云游行医,但你从未想过,你未来妻子,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容黎抿着唇,倒是承认:“我的确没想过。”
    在容黎眼里,成亲后,他的生活会产生改变,行程会受到胁迫,而他的这位妻子,会成为他人生的障碍,这个障碍,有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仅此而已。
    但如果将这个障碍,换成文清公主的脸?
    容黎眉眼动了下,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
    但心跳,快了一瞬。
    钟自羽已经不削梨了,擦了擦,直接啃:“至于你说,你为什么会喜欢她,这太容易解释了,她长得好。”
    容黎皱了皱眉。
    钟自羽解释:“好看的风景,会令人心旷神怡,人也一样,她如果真的像外面传闻的那样美,那你看到她,自然会舒心,你愿意同她多呆一会儿,愿意多看她几眼,就已经是被她吸引了。”
    “至于你看不惯他和容倾多来往,那更容易解释,你觉得,这份风景,是独属你一个人的。”
    钟自羽笑了声:“至于为什么是独属你一个人的,那就要问你自己。”
    “不。”
    钟自羽话音刚落,容黎已经起身反驳:“在意她,是在见到她之前,风景论,不成立。”
    钟自羽一愣。
    容黎道:“问你也是白搭,你的确不太懂。”
    钟自羽:“……”容黎转身离开。
    钟自羽在后面,把吃剩的梨,砸在他关上的铁门板上。
    “啪”的一声,声音还不小,就是没有唤回离开人的一个侧目。
    容黎出了牢房,目标明确,直往别馆。
    进了别馆,他找到了熟人,问:“公主呢?”
    熟人就是昨天帮容黎骗公主到花厅的丫鬟,她立刻道:“在厨房。”
    容黎抵达厨房时,就看到桂花树下,穿着粉裙子的小姑娘,正蹲在地上,专心致志的……看一头白羊,喂一只小狗,吃奶?
    身边的丫鬟,适时的道:“文清公主的婢女,方才出门采买回来,就带回这只小狗,好像是在哪儿捡的,快饿死了,文清公主就带着小狗,找后厨要了一头母羊,让小狗喝羊奶。”
    容黎再顺眼看过去,就见文清公主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想去摸摸小奶狗的背毛,但似乎又怕这样会打扰小狗进食,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伸爪子,去撸了一把母羊的大脑袋。
    母羊不高兴的“咩”了她一声。
    小公主忙把爪子收回,又讨好的对母羊道:“对不起嘛。”
    她娇小可爱的一小团,这么蹲着,还没拉直了斜躺的母羊大,母羊没跟她计较,倒是低头,用鼻子拱了一下吃奶的小狗,就像平日看护它的羊崽一样。
    容黎就这么远远的看着,脑中不其然,想起一道画面。
    一团湿漉漉的小东西,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襟,轻轻的重量,红红的鼻尖,她哭得狼狈又绝望,沉沉浮浮的荡在水面时,她害怕的钻在他怀里,但上岸之前,她又鼓起勇气睁开过一次眼,他与她四目相对,就在那一刻,小东西眼里濒死的崩溃,突然,转变成了委屈与庆幸。
    容黎不知她当时在想什么。
    但上了岸后,她叫他神仙小哥哥。
    所以,她之前应该是在祈祷吧。
    祈祷有神仙救她。
    最后,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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