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作的事,几乎是一离开众人的视线,她就快如闪电地将一根麻醉针射进了他的血管里,在他倒下去后轻轻捧起他的脑袋抱在怀里,叹息着说:“我真不想用这种方式,不过我保证我不会伤害你,你潜意识里应该也是相信的吧,不然我也不会得手了。”
    鄢凛失去意识之前真的差点呕出一口老血,还让顾优小心苏晓楚,结果倒是他先蠢得被人放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干妈决定让晓楚姐帮忙调教调教你。
    顾优:干妈?
    作者:啊,是这样的,我决定收你当干儿子了。
    顾优:走开。
    作者:怕什么,我又不会色到抓你戳你菊花,那是凛儿专属。
    顾优:讨厌~
    作者:噗……
    顾优:你到底想干嘛?
    作者:就是打算让晓楚姐教你些做人的道理。
    顾优:她是人吗?
    鄢凛:麻麻……
    作者:唉哟,这是咋了,瞧你委屈得,别掉金豆豆啊,麻麻心都痛了。
    鄢凛:麻麻我恨你。
    作者:……
    对不起窝又神转了,但窝貌似有埋伏笔,有童鞋记得38章凛儿想起了晓楚姐么,那好像就是耶。
    ☆、第41章
    鄢凛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仔细描述一下的话,就是某个女人的一头青丝铺散在他脖子以下的地方,他心脏处还按着一只手,隔了层料子轻薄的衣物,他能体会到那种几乎要渗进他皮肤里的冷。苏晓楚被鬼上身了吧?
    虽然醒了,但他全身依然只有眼珠子能动,意识也不是太清晰,药效应该还没过去。
    一个人睡着了和醒着的呼吸是不一样的,苏晓楚几乎在他一睁眼就发现了,但依然维持着这种有些累的姿势没动,她只是缓缓张开自己放在鄢凛胸口的五指,然后又渐渐并拢,感受着细微摩擦下升起的热意,然后又立即在空气里变得稀薄。
    苏晓楚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太沉痛冰凉,鄢凛还记得她把他放倒后说的话,说他潜意识里相信她不会伤害他,鄢凛闭上眼睛又想了一会儿,发现有一半可能他确实有这种潜意识,如果换成苏晓午,他可能会想她下一秒会不会切开他的脖子,但苏晓楚,他现在想的竟然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鄢凛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苏晓楚在他旁边蜷缩着,只有脑袋和一只手搁在他身上。他们位于一架正在穿越云层的飞机里,光看里面的装潢就像一间贵宾休息室。苏晓楚突然直起上半身,披散着的黑发长而直,随着她起身被拢到了肩后,像一扇招魂幡。
    她将手伸到鄢凛颈后扶他起来,让他的视线能飘出窗外,她手指着一个方向,“看到没有,海上明珠,你最讨厌的地方。”
    鄢凛瞳孔微缩,虽然这个高度看下去就只像广袤蓝色背景里的一粒沙子,但苏晓楚并不是真正想让他看清楚那座城堡这辈子到底还有没有拔地而起,只是告诉他,她是那个和他做过夫妻的苏晓楚。
    鄢凛动了动唇,吐出几个字,“什么时候?”
    苏晓楚答非所问:“我本来准备建完海上明珠后直接把你请去那里的,但它耗时太长,又有那几年你我之间不那么美好的记忆,再加上我等不了了,说到这个,我耐心还真是不如顾优啊。”
    “我又多做了一件这么讨厌的事,你还会原谅我吗?”
    苏晓楚目光一直盯着窗外,说完这些话回过头看向鄢凛,木偶一般的脸上突然多了泪痕,接着眼泪大颗大颗砸下,落到鄢凛手背上,和她给人的冰冷相反,让他有种被烫到的错觉。
    鄢凛说:“你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原谅这种东西。”
    苏晓楚抹了把脸,小声地低着头笑,对他说:“好像从小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刀枪不入的人,你还记不记得我高中跟你告白时你对我说的话,你说像我这么坚强又独立的女孩子……”
    “你为什么会喜欢苏晓午那样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呢?”
    “不过可能并不是真有多喜欢吧,但她也是真的爱你,你勾勾手指,她一颗心就不是自己的了,但她还是幸运,比我幸运得多。”
    “你说你害了多少人啊,你知道你死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老天爷永远都是最聪明的那个,知道怎么做最能毁灭一群已经疯了的人,所以你是我们当中走得最早的那个。”
    “因为你没有爱过谁,所以从来不肯相信我是真真正正地很爱你吧。”
    “不是要和苏晓午争一根更漂亮的发带,也不是要和她抢一颗更夺目的钻石,如果她肯稍微让我一步,就在这么唯一的一件事上,我会一辈子感激她对她好,但她做不到,所以我就不想拿她当妹妹了,这个年头了谁还会拿血缘关系说事啊,也就只有她那个蠢货才会被不是爸妈亲生的事给打击到。”
    “你不用担心,我可没她那么狠,舍得拿刀捅你。”
    苏晓楚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东一句西一句,颠三倒四,又有点像已经神智错乱,但不知怎么就到了这句,让鄢凛笑了出来,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笑,但就是笑了,跟一神经病似的。
    苏晓楚也陪着他笑,最后两个人都渐渐没了声,她慢慢地伸手抚摸他的脸,“那么多年,隔了一辈子才能心甘情愿地说出来,我承认我一败涂地,我放手。”
    鄢凛又慢慢睡着了,耳边伴着苏晓楚的声音,如同流水。
    他再醒过来后,苏晓楚已经恢复了正常,之前情绪的失控像是鄢凛的错觉,他们一起用了餐,期间偶尔交流几句,平淡、冷静、坦然。
    苏晓楚问他:“我能占用你多长时间?”
    鄢凛没说你都不经过我同意直接把我“请”到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了,问这种问题不觉得假么?他只是顿了一下,“三天左右。”
    苏晓楚唏嘘,“好歹我们曾经在一起也有几年,到了现在就只剩三天的面子了?再往上加几天行不行?”
    鄢凛问:“你到底想干嘛?”
    就在这时飞机开始降落,等了一会儿苏晓楚站起来,冲闭着眼睛皱着眉的鄢凛说:“很不舒服么?我扶你下去?”
    鄢凛没理她。
    苏晓楚又笑,“真是不好意思,我忘了你现在喜欢男人了,要不我请英俊的机长大人来扶你?不找人扶着我不放心啊,虽然药不会有后遗症,但为了确保几秒之内放倒你,剂量还是不轻的,我猜你应该特别难受,就别逞强了,万一从舷梯上栽下去多难看,我又没让人铺上红地毯。”
    苏晓楚真是很少这么罗嗦,他看着鄢凛似乎有掏耳朵的趋势,笑容又深了几分,伸手,“鄢先生,你就别嫌弃我这个女人了,还是让我扶着吧,保证不会摔了你。”
    这是一座漂亮的海岛,但漂亮之中就是让鄢凛觉得弥漫着一股死气,苏晓楚松开扶着鄢凛的胳膊,说:“是不是觉得它特别符合你的审美?”
    鄢凛没吱声。
    苏晓楚说:“你总是能察觉出一些很奇怪的东西,能不能告诉我你对它的第一感觉?”
    鄢凛也确实说了句很奇怪的话,“像墓地。”
    苏晓楚一愣,看了他好半天,“你老实交待,上辈子死了后是不是飘在人间看了我们很久的笑话?”
    鄢凛无语,一个人大步往前走。活着就不让人好过,死了还要飘在人间看他们笑话,就算他是一只鬼都会自戳双目的好么。
    苏晓楚提起裙子在后面追,“诶,等等我啊!”
    话音一落她就看到鄢凛软绵绵地栽进了被阳光熏得柔软的沙子里。她几乎是跳了起来,快速跑过去把他脑袋给摘了出来,抹掉灰尘,拍他的脸,“喂,喂!”
    后面跟上来的人也都吓了一大跳,刚看着还感觉人好了点,怎么说晕就晕了?
    其中一个给苏晓楚配药的人摸了摸鼻子,“小姐,我早就跟您说过用了那种药,短时间内醒过来的话随时可能会受不住再晕倒的。”这位先生意志力强大,预料中是转移到岛上了才会醒,但是他醒得快,就注定要多受点折磨。
    苏晓楚可抱不动鄢凛,于是只得让人用担架将他给抬回去,这个场景又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直到让人给他洗完澡换完衣服,看他重新躺在了床上,那种窒息的感觉都难以缓解。
    除了最开始那会儿,苏晓楚就一直装得轻松,和他谈笑自若,但只有她知道自己心里还在滴血。鄢凛不会知道她有多感激老天爷让她还能见到活着的他,就像他不会明白她有多爱他。
    过了两天无所事事的日子,鄢凛都很纳闷自己竟然能和苏晓楚和平共处这么长时间,掐指一算大概接近三十个小时,除了睡觉以外她几乎一刻不离地在他面前晃,嘴里还一直像机关枪一样说个不停,那些他该了解的,不该了解的事他都了解了,有的她还会重复强调很多遍,鄢凛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比如现在――
    “我真想不通你干嘛要和顾优搅到一起,不过我现在尊重你的选择。所以吧,我就想只要和你在这儿再呆几天聊以慰藉就好了,顺便还能帮你检验检验他的真心,多么一举两得的事啊,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我还是很不放心的,万一到时候你犯了傻挖心掏肺一个劲儿对他好怎么办,天啊我真是难以接受,你要知道他上辈子可是下作到娶了你喜欢的女人,他伤害你太多了,这辈子我怎么能放心他呢,所以我们给他七天的时间好不好?七天之内他找不到这儿你就放弃他吧,这么没本事要他何用?换个人在一起吧,宋繁也不行,他太坏也太阴险了,老想着折断你的翅膀让你飞不起来,要不李理吧,李理是个很痴情也很专情的女人,她上辈子到我死可都一直是单身,还能给你生娃,说来说去和女人在一起才比较好吧,鄢家十代单传,不能在你这儿断了呀你说是不是?”
    苏晓楚面无表情噼里啪啦地说着,言语间还夹杂着许多啊、吧、呀,一向自认淡定的鄢凛都有点拿胶布封住她嘴的冲动了。
    “不喜欢听我说这些?那我们去外面做点运动吧,老呆在屋里也不好,下午我让医生给你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所谓的运动就是骑自行车,苏晓楚半是强迫半是耍赖地跳上了鄢凛的自行车后座,鄢凛老想着把她甩下去,于是一路上骑出来的线歪歪斜斜,扭得跟酸菜似的。
    苏晓楚毫不客气地掐他腰间的肉,“你给姐姐好好骑,别寻思着怎么跳海游回星海城去。”
    “你也不用担心你的公司,我把楚域都送给李理了,请她务必在你有事的这段时间内帮你看好,你也挺信任她的不是么?”
    鄢凛踩踏板的脚一顿,突然想起一件事,“李约似乎可能会醒过来?”
    苏晓楚默不作声。
    鄢凛又说:“李约的母亲一直想找你拼命。”言下之意就是一个楚域,还补偿得那么委婉,人家是不会轻易放下心结的。
    苏晓楚也明白这点,确实是她利用了李约,在李家人眼里她估计就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和李约关系很差的李理见了她都永远是一张冷脸。
    苏晓楚将脑袋靠在鄢凛背上,说:“他们什么都不缺,我也穷得只剩钱了,你说我还能怎么办?”她造的孽太多了,债多不愁,她只能说她会尽力补偿。
    鄢凛想以苏晓楚这种老爱在财富里寻找安全感的个性,很可能真的已经穷得只剩钱了,说不定这个岛底下埋的全是宝贝,谁知道她是带着未来多少年的记忆回来的,光想想鄢凛就觉得恐怖。
    太阳从海平线上慢慢冒头,逐渐浮现出它小半的面貌,在海面上镀了一层金红的光辉,波光粼粼如梦似幻,美得绮丽美得炫目。现在已经是他从星海城消失,来到这个不知名的岛屿的第三天。苏晓楚特别亢奋地把他从床上拽起来看日出,鄢凛僵着身体打着哈欠,赤脚站在沙滩上,咸腥的海风吹过来,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苏晓楚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在鄢凛眼前晃了下,“这几天你有没有一点想他?”
    如果是顾优问几天不见你有没有想我,鄢凛估计会拍拍他的脸反问你是不是还没睡醒。但苏晓楚这么问,他只能沉默。
    苏晓楚又问:“你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还随身带着那家伙的照片,你脑袋被门挤了?”
    这是苏晓楚从他礼服里搜出来的东西,其实鄢凛真的很冤,他都不知道顾优是什么时候悄悄放进去的,做这种比少女还少女的事真的好吗?鄢凛又瞟了一眼照片,不是钓鱼的时候拍的那张,是他容貌全盛时期的帅照,真是快把人给帅死。
    而一对比喋喋不休对他进行精神折磨的苏晓楚,鄢凛还真觉得顾优在他心里变得可爱起来了。
    太阳全部冒出来的时候,一瞬间天光大亮,亮得鄢凛都微微眯起了眼睛,又一个白天来临了。
    他好像听到了飞机的轰鸣声,又有点像幻听,他将手掌遮在眼睛上方微微仰头看,发现那个发出声音的巨大飞行物的轮廓已经越来越清晰,距离也已经越来越近了。
    苏晓午拍了下手,“哇哦,王子的王子在第三天就找到了王子,猜猜看到底是哪一位呢?”说着扭头看向鄢凛,逆着光表情有些模糊,“或者说你希望是哪一位?”
    飞机停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鄢凛还没说什么,苏晓楚倒是先傻眼了,因为下来了两个人。
    ☆、第42章
    顾优和宋繁一前一后下了飞机,先是环视四周,然后朝鄢凛和苏晓楚的方向走了过来。
    越走近两人的模样也就越来越清晰,和鄢凛还有苏晓楚从头到脚的清爽相反,他们两个像是被刚从坛子里捞出来的……萝卜干。这当然是夸张,但鄢凛是外貌协会的骨灰级成员,所以还是忍不住微微移开了目光。
    苏晓楚则是毫无压力地投放着冷言冷语,“丑鬼们,还有脸来?”
    顾优根本懒得理她,他只看得到完整无缺的鄢凛,在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就开始跑了,几个呼吸之间就紧紧抱住了鄢凛,手在他背上不住来回抚摸着,像是在安慰受惊的小孩,天知道其实他才是受惊的那个。鄢凛被摸得有点不淡定了,吸了口气,发现顾优就算没刮冒出来的胡茬,青黑了眼圈,伤也还没好,但闻起来还是香香的,就没那么嫌弃了。
    宋繁还在走,他比顾优稍微齐整点,但这幅模样几乎也可以算是他最狼狈的样子了,当然不可能只有他打破了顾优的相,顾优虽然很瞧不上他那张只能算是中上的脸,但对他的面门下起手来也是半点力气没省,所以不相上下地,他现在也只剩一双招子还能看了。
    苏晓楚看了眼和顾优抱在一起的鄢凛,扯了扯嘴角,迎向了宋繁。
    她这么一走,就等于是拦住了宋繁的路,宋繁两只眼睛锁住她,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沉。
    苏晓楚朝他伸出一只手,面皮上覆盖着一层笑,笑里仿佛浸着毒液,“宋少好,许久没见可真是想念呢。”
    离他们不远顾优终于抱够了,心情也稍微平复,他又上上下下看了鄢凛好几遍,才终于呼出一口气,“担心死我了。”
    他揽着鄢凛的脖子亲了他好几口,特别响亮,“也想死我了。”
    鄢凛刚才和他抱在一起的时候还确实有点感慨,但现在又已经只剩不耐烦,“能别这么黏糊吗你?”说着转身朝后面的居住区走去。
    顾优跟上他,一边走一边不带喘气地问,“你怎么不穿鞋,现在温度已经偏低了,这样容易感冒。”
    “你身上衣服穿得还舒服吗,我觉得这套不适合你。”
    “你明显瘦了。”
    “你跟我说句话啊,有没有一点想我?”
    “你没让别人给你洗澡换衣服吧?”
    “鄢凛我跟你说你真的不能让除了我以外的人给你洗澡换衣服。”
    鄢凛回头凶巴巴地看着他,“小贱人你再嗦老子现在就操死你。”
    顾优笑,特别有男人味的那种,他下巴上都还有一圈胡茬,眼睛凹陷下去,显得格外明亮深邃,头发被海风吹乱,带了点儿不羁和落拓。他就维持着这一瞬仿佛将到地老天荒的表情看了鄢凛很久,才说:“为什么不实诚点呢,你其实是想你的小贱人了吧?”
    咚!
    苏晓楚和宋繁互相夹枪带棒地说了几句,忽然苏晓楚眼睛一眯,“你知道我有多想喂你几颗枪子儿吗?”
    宋繁说:“你知道我有多想把你碎尸万段?”
    苏晓楚从腰间掏出一把枪,宋繁动作比她更快,枪口已经抵在了她脑袋上,“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嗯?”
    苏晓楚干脆把自己的家伙重新收了起来,耸肩,“够本事的话,开枪啊。”
    虽然人在屋檐下,但输人不输气势,宋繁冷冷一笑,“迟早送你一程。”
    苏晓楚忽然动了手,宋繁差点扣下了扳机,但毕竟不想在鄢凛面前见血,所以挨了苏晓楚一巴掌,她还不罢休,腿也扫了过来,宋繁避开,狠狠捏住她又送出来几乎碰到他脸的拳头,“我不打女人,别逼我坏规矩。”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不远处顾优有些惊慌的声音,“醒醒,你别吓我!”之前鄢凛像是张嘴想冲他吼,但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咚的一下子倒了。
    苏晓楚心跳得特别快,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身体忽然开始发抖。昨天骑完自行车后本来是要做检查的,但鄢凛不肯配合,她今天还在想要怎么说服他去做,这儿的医疗条件要比外界先进一些,虽然他肯定有定期做健康检查的习惯,但苏晓楚还是不太放心,想确保万无一失,而现在她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随着鄢凛的两次晕倒越来越浓。
    几人惊慌失措地将鄢凛带到了岛上的医疗楼。
    鄢凛躺着被送进检查机器里,顾优面色青白的盯着外面的显示屏,手握成拳放在鼻下,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明显逼近失控边缘。他忽然一拳砸在苏晓楚身后的墙上,眼神像是要把她撕成碎片,“妈的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苏晓楚根本说不出话来。
    宋繁站得笔直僵硬如同一根标杆,细看能发现他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做完检查,鄢凛被送回了他暂住的房间。苏晓楚潜意识里认为这样就能暗示他们他其实什么事都没有,根本不需要住进病房等待观察。很明显的自欺欺人。
    顾优和宋繁已经几十个小时没有合眼,他们两个首次放下对彼此的芥蒂合作,是为了找到鄢凛,在寻找的过程中追着那点蛛丝马迹,大海捞针,几乎抵达了他们的极限,但直到了这一刻,他们才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只惯性地维持着站立的姿态一动不动,心里一阵一阵泛冷,透出的寒气已经快让他们凝结成冰。
    他们就这么呆在检查室里等待着结果。
    等医生照着ct 和mri图像逐字逐句地为他们解释清楚,几个人眼前都是一黑。
    尤其是苏晓楚,她差点厥了过去。
    鄢凛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一天,苏晓楚顶着两只快肿成桃子的眼睛注视他,表情比他们在来这个岛屿的飞机上时还要崩溃。
    她见他也看着她,解释:“有些话他们两个不方便听,我把他们赶出去了,再说他们也需要休息了。”其实他们两个是苏晓楚让人给按着注射了药剂才睡着的,有些事苏晓楚一个字都不想让他们知道,更不能让他们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她相信鄢凛也是一样的想法。
    鄢凛果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我身体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
    苏晓楚点头,拧开了灯,然后鄢凛就看到了挂在他对面的一排片子。
    鄢凛也无法确定这是否又是一个骗局,不过他对自己的身体特别敏感,再加上身边还有李理这么个医生,风吹草动都能很快发现,所以就算苏晓楚不催他在这儿做检查,他在星海城也是本来就准备去医院仔细核查下的,不过可能没在这边效果好,毕竟苏晓楚是能人,还带着一笔属于未来的宝藏。
    鄢凛想同样的手法苏晓楚应该不会用第二次,谁都不会信了,更何况她也不会傻到拿和她以前用来骗他的那些片子大同小异的东西来演戏,拜她所赐,他对这一系列图像可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扫几眼就看得很明白。
    于是他只是有点感叹地说:“明明是你骗人,装自己得了癌症,现在却是报应到我身上来了,果然老天爷就是喜欢耍我。”
    “都已经是第三期了,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吧。”
    “我以前和你吵架时还喊过你乳酪脑,现在应该这么叫我自己。”
    “转移灶那么多,我不太想动手术。”
    “我想回星海城。”
    他每说一句,苏晓楚眼泪就掉得更凶,到最后她整个人已经快要窒息。
    鄢凛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平静,他叹了口气,“你别哭了。”
    苏晓楚跪在他床边,抓着他的手,“对不起,对不起。”为什么会这样,装病的是她,要报应也是让她真的得那种病,可为什么,要让她最希望他一生平安喜乐的人受这样的折磨,究竟是为什么。
    他真的看不得她这副样子,他想起了上辈子他们见的的最后一面,在海上明珠,她也是哭着哀求着,模样很令人糟心,但都比现在这样好,鄢凛真有点担心她下一秒就会死在他面前。不过好像这次快死的人是他,他很没有食欲,吃得极少,再加上精神也并不放松,现在知道了真正的原因,好像一下子就变虚弱了,连坐起来都有些艰难,更别说给她擦泪,他很想告诉她,都是过去的事了,都是上辈子的事了,都决定放手了,就揭过吧。
    他并不想装大肚,有时候他比谁都记坏不记好,但有时候他也会比谁都柔软,就像是现在,老天似乎想取走这条他捡回来的命了,他很想说他会尽力抗争,但说出来就是骗人。
    一个手术的成功,需要的并不只是技术高超的医疗团队,他们或许可以让他活着下手术台,但后来的关键期,更重要的事是一个人的意志力和求生欲,更别说还有种种并发症了,就算发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一,但都是存在的。
    沉默很久,苏晓楚仰起头看他,“真的就没有什么能成为你的支柱,给你力量的人吗?”
    鄢凛也在想,但重来一次,不得不说他的生活其实没有任何本质变化,这么一想还真令人感到挫败。
    “为伯父伯母想想好吗,为了他们试一试好吗?”
    鄢凛说:“这是自然,我会和他们商量。”
    ☆、第43章
    鄢父鄢母很快就来了,之前他们人在国外,接了鄢凛打给他们的电话后,鄢母吓得差点心脏病发,下飞机后见到等在那儿的苏晓楚,其实那里站了很多人,但她几乎被苏晓楚夺去了全部注意力,冲上去就是一巴掌。
    “你够了没有?不害死他你就不会死心是不是?”
    她风度尽失地揪着苏晓楚的衣领,吼着吼着才止住没多久的眼泪又流满了脸。
    苏晓楚脸被那一巴掌打偏过去,她像是有点恍惚,低低喊了声,“妈。”
    鄢父正皱着眉在给鄢母擦泪,也握住了她打苏晓楚的手,不管怎么样,打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听到那声妈,他动作一顿。鄢母又推开鄢父,狠狠掐了苏晓楚胳膊一把,“你想当我儿子的老婆想疯了吧,谁是你妈,你妈跑瑞士祸害你爸去了!”鄢母觉得苏晓楚可能是患了臆想症,她以前和苏晓楚相处得算是愉快,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什么情面都没了,她现在又对她儿子进行绑架,一向为人正派的鄢母都有了找个杀手将她结果掉的冲动。
    鄢父实在有点头疼自己端庄知礼的老婆这副恶嬷嬷的样子,他双手束着她往里走,“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我们先去看看小凛。”
    病情恶化速度比预料得快,时间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医生分列两排,正站在鄢凛病床前进行每日例行的汇报,鄢父鄢母进去的时候刚好听到那句:“这种癌会导致严重的头痛和幻觉,当务之急我们需要对您脑部的颞叶癌细胞进行手术……”
    一个医生接话道:“针对已发现的癌细胞,我们……”
    轮到主治医生:“所有的放射治疗和免疫治疗将由我负责……”
    鄢母在看到鄢凛的那一瞬整个人都晃了一下,医生们都自动让开了位置,她走过去抱住她的孩子,泣不成声,准备好的许多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鄢凛眼前有许多无法言说的幻觉,真实得像那就是原原本本存在的,他现在呆的这个世界才是假的。他拍了拍自己母亲的胳膊,眨眨眼,“你儿子我是一个很乐观的人。”
    主治医生闻言手指动了动,他看上去好像一点都没被那些用在他身上的药影响,但作为他的医生,知道情况是有多糟糕,也知道那些药在他体内会让他怎样痛不欲生。这样轻松谈笑的假面维持不了太长时间,再过不久,他会憔悴,会随时晕厥,会经常呕吐,会……
    人都全部出去了,只剩他们一家人,鄢父摸了摸他的头发,看着随着自己手掌离开而掉落的几根黑发,状若无事地将它们拂开,说:“别怕,我和你妈妈会一直陪着你。”
    鄢母怔愣地看了他很久,突然道:“妈妈真的不放心你在这里治疗,苏晓楚她,她……”她知道那是个比她有本事很多的女人,但就那么一次实在让她骗苦了,她怕,她真的怕。她承受不住任何失去她儿子的风险。
    鄢凛轻轻摇了下头,“没事。”
    说了会儿话他们就离开了,鄢凛需要充足的休息。苏晓楚将他们带到一个空房间,一进去就跪了下来,“你们相信我一次,就这么一次,我真的只想陪着他挺过去,求求你们了,我保证再没有多余的想法。”
    鄢母冷声说:“跪什么跪,难不成是想折我寿。”
    鄢父则是动手将她搀了起来,这期间苏晓楚还在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甚至又无意识地喊了好多声爸妈,他们都当是耳边风,已经懒得去较真了。
    鄢父鄢母心里都清楚他们孩子的身体可能已经受不住长时间的飞行了,要回星海城就像是将他往死亡线上推得更近一步,但是,就算是在这里,治疗人选还是需要交接成他们放心的人。
    顾优和宋繁也是这种想法,谁来主刀,这是个迫在眉睫的棘手问题。他们列出了很多人选,这个岛在这几天多了很多人气,因为来自全世界的好几个顶尖医疗团队都已经在这里登岸。他们互相交流探讨,对于原本就驻扎在这里的苏晓楚的医疗队表示了极大的赞赏,但并不知道这只是他们表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鄢凛当然清楚谁主刀会最好,搞出这么多事不过是为了让他身边那些不放心的人都放下心来,尤其是他的父母。
    范冬离和乔明明在天色擦黑的时候随后而至,一来就见到宋繁和顾优在斗殴,夜幕本就快要降临,他们又都穿得一身黑,沙滩上深海边,就像两只鬼魅在那儿纠缠,吓死个人。
    范冬离连出言讽刺都提不起兴趣了,乔明明则是一脸沉默的伤感。
    他们见到鄢凛的时候他正和苏晓楚说话,看上去心情竟然还不错的样子,他说:“要不是你把人骗惨了,哪来现在这么多麻烦,依我看你还有露馅儿的风险,啧,这个世界很凶残的,可得小心了。”
    见他们来了,竟然只丢了个眼角过来,一个笑容都欠奉。范冬离磨着牙走到他旁边,狠狠撸了一把他目前为止还很浓密的头发,不怕死地说:“小样儿,难怪脾气这么差,对着你范哥哥都总是一脸阴阳怪气,搞了半天原来是病得不轻,算了,我就原谅你啦。听说这病会让人产生幻觉,有没有看到哥哥我青葱年少时的俊脸啊?”
    鄢凛手一指,“我只见到了一个小屁孩穿着开裆裤流鼻涕的样子,喏,就在你旁边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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