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帐幄轻飘,四下里静寂一片,似乎掉根针到地上都能听见。
    并没有什么人。
    沈珞言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向床右屏风后面走去,指尖微动,有一抹银光若隐若现。
    春杏之事虽然恶毒,但不难化解,甚至还挺拙劣,她可不认为大房就这点手段,因此,她丝毫也没有因为人散去而放松警惕。刚才一进屋子,她就感觉到有些异样。
    她不过是在东屋那边闹得热闹的时候才过去,左右也不过一盏茶时间,但房间里的气场和她离去时已经有所不同,春杏曾在这房间待过,房间里本有淡淡血腥味,现在也加重了些。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有人来过,而且,还没走!
    莫非是个连环计,不论东屋西屋,都在算计之中?
    不过,她也不怕,她的手下,可活人,也可死人。谁对她不利,就别怪她手下无情了。
    她猛地滑开屏风,手中的银光一闪之间,已经向着某处扎去,就在即将扎中时,一个声音道:“别,是我……”
    沈珞言手势微收,光线虽暗,却丝毫影响不了她,屏风后,一个人倚墙而站,手放在腹部,样子很随意。
    那人一双凤目,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沈珞言,语气很熟稔,可沈珞言并不认识这个人。哪怕是昏暗的光线下,这个人也好似自带光环,实在是他的那张脸,太过精致俊美,哪怕现在的情形,他被堵在房间里,理应比较狼狈,但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却能让人忽略他的狼狈。只看到他那双湛湛的明目,还有那张清俊到不似人间所有的容颜。
    沈珞言皱眉:“你是谁?”
    那人怔了一怔,道:“你不认识我了?”
    沈珞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今天是认亲日么?二皇子北辰轩说她与他是旧识,可她毫无印象。面前这个男子似乎也和她是旧识?可她同样毫无印象。
    这样一张脸,独特,特别,俊到好似天上的谪仙,她不会健忘到这个程度。
    不过,这双眼睛,似乎有点熟悉。
    她又打量了一眼,还是不认识。目光中便带了一丝冷意,指间的银针也没有收去,仍是戒备重重地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似有几分无奈,看着沈珞言的眼神,竟带着丝丝委屈,道:“我以为青柳河边同生共死一回,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天,你已经不认识我了。”
    沈珞言心中一惊,青柳河边?当时青柳河边出现过的人,只有一个。
    那个蒙面的青衣男子。
    为了不惹麻烦,她当时并没有看那张脸,不过,那双眼睛倒是与当时那双凤目渐渐重合。这人还真是,到哪儿都弄一身血腥。她收了银针,道:“原来是你!”
    这人身上虽有血腥气,却并没有杀气,而且,他救过自己一回,想必现在也不是来杀自己的。至于大房那边……
    这人虽然衣着普通,行止随意,但气度不凡,以大房的本事,大概是调动不了这样的人的。
    虽然去了几分戒备,但沈珞言还是站在几步之外,道:“这是我的房间,你来这里意欲何为?”
    那人摇头而笑,更无奈地道:“对待救命恩人,你的态度是不是太冷淡了,第一步,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问你的救命恩人尊姓大名吗?”
    沈珞言从善如流地道:“行,恩人,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会为你刻一个长生牌位,早晚叩拜的!”
    那人又气又笑地道:“我好好的人在这里,你却要去拜什么长生牌位,你是要咒我吧?”但是说着他又笑了,道:“别叫我恩人,我叫云熙,你要记得这个名字!”
    沈珞言觉得真是见鬼了,她要记得这个名字做什么?
    当时救命之恩,她其实已经还了,不过显然这人不知道,她也无意多说,只是转身往里走,边走边催促:“你快走吧。这是女眷住处,被人发现你在这里,我清名还要不要了?”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沈珞言一回头,就见他一个踉跄,几乎摔倒,本来放在腹部的手紧紧捂住,衣服上有一处迅速洇湿,有暗色的液体在往外涌流。
    原来他又受了伤?
    她快步上前去扶他,低声道:“你受伤了怎么不早说?”
    他喘了几口气,调了调呼吸,才道:“怕吓着你!”
    “我又不是吓大的!”
    “不想你担心!”
    沈珞言:“……”
    她怎么觉得这话说着说着就变了味?虽然他是受伤了,她理当无暇去想别的,可这一问一答之间太过怪异,他们很熟吗?
    算了,看在他受伤的份上,不和他计较。
    沈珞言道:“去床上躺着,我给你看看伤!”
    当时自己初到这个世界,还没能很好地和这具身体融合,力不从心,差点死在几个地痞手中,毕竟他救过她。
    他很听话地坐到床边。
    刚才他走动间,她已经看清,他身上别处没有伤,就只腹部一处。
    沈珞言手中的银针又拿了出来,在他伤口上方几个穴道飞快刺过,止了血,又从袖中拿出止血散来,洒在伤口周围,拿了一件中衣撕成长条,给他裹伤。
    这个人也真是厉害了,见了他两次,两次他都受着伤,而且,都是要她来处理伤口。做好这一切,她轻轻吁了口气,房间里有秋兰前一会儿才打来的水,是干净的,沈珞言把帕子浸入,绞干了,递了过去,让他把手上的血污擦干净。
    她没有问他是怎么受的伤。
    这些她并不想知道。
    等到他净完手,一盆清水变成了血水,屋子里的血腥气也更浓了些。
    不过,他伤口得到了处理,过不了几天就会痊愈,她亲自出手,对自己信心还是很足的。
    见人伤成这样,她也不好开口赶人,只无奈地道:“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去东屋!”那边房间大,和秋兰挤挤还是能睡的。
    看着她裙摆轻扬,就要离开,他忽地伸手捉住掠过眼前的那双手,触手之下,一片温软滑腻,竟是难以言喻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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