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逝去,黑夜铺开一张无边的网,吞噬了天边最后一丝亮色。
    “轰隆隆!”
    闪电骤临,苍穹龟裂,明亮一瞬。
    紧接着狂风呼啸,乌云席卷,隐隐有凶兽咆哮云端,苍白雷牙撕咬苍穹。
    “要下雨了?”
    苏闲抬头望天,看乌云厚重,仿佛坠落,便知暴雨将至,不由加快了脚步,渐渐奔跑起来。
    他刚刚从超市回来,手里提着一大袋的泡面和几个卤蛋,正幻想着今晚稍微犒劳一下自己,在泡面里多放一个卤蛋,好好奢侈一把,却不曾想在回家途中竟遇到了这暴雨!
    “不行,我就两套校服,一套还泡在脸盆里,若身上这套再被弄湿,明日上学怕不是要被拦在校门之外?这边学校什么都好,就是教条死板,不管人情,不能通融,若是不穿校服,不按规矩,学生连门都进不去。可怜我刚插班进来,只有夏季校服,没有冬季…”
    和大部分学生都不同,苏闲喜欢上学,很享受在学校里的那种集体的氛围。
    可惜近来种种迹象表明,学校好像不怎么喜欢让他上……
    凡此种种,暂且不提也罢。
    那暴雨来得出其之快,他方才疾跑几步,便感雨水滴至面颊,豆大一般,冰凉沉重,顿时眉头一皱,知道自己决计不可能在暴雨来临之前跑回公寓了。
    因而他不由停下脚步,左右四顾,突见不远处有一家面馆的大门敞开,似在迎客。
    于是他心头一喜,便连忙冲了过去。
    他脚下的这条老街破旧衰败,与市区格格不入,早在几个月前就传来拆除重建的消息,前段时间更是死了人,案件离奇,现场恐怖,吓得街上商户全都关门闭户,停止营业,多人直接搬走。
    但关门搬走,不忘锁门,这家面馆却也不知为何大门敞开,总之正好避雨。
    苏闲无暇多想,快步进门,随后才回身看向街道,霎时大雨倾盆,瓢泼一般,瞬间淹没视野。
    “卧……这要再迟一步,我堂堂人类岂不是要与鸡为伍,还是落汤的!”
    就算此时正值盛夏,阵雨暴雨常有,但像今日这般又急又凶,前戏都没的雷霆暴雨,却也并不那么多见,尤其是这雨势已如瀑布,却毫无停止之相,还在越下越大,如刀枪剑戟重击大地,末日一般,实不多见!
    “啪啪啪啪!”
    苏闲眉心突然一跳,闪电般抬头看去,便看到这面馆门口的遮雨棚竟是被雨水击穿了无数个窟窿,眨眼间破破烂烂!
    “怎么回事?这条老街店铺虽然已经老旧破损,那遮雨棚也是透明轻薄的廉价塑料棚,略有破损,但也没有被雨水轻易击穿的道理啊!这雨要是打在那种一次性雨伞上,怕不是能将伞面击穿?再要是打在人体上……”
    苏闲当然没有犯贱到将手伸出去试探雨滴击落的力道,他心思一动,当下摸出一台大梨x来……没错,苏闲虽然穷的连泡面都快吃不起了,但他用的是货真价实的大梨x,高贵的ios系统,标价八千八百八十八的全面屏智能手机!
    抬起唤醒,面容解锁,苏闲直接点开微信朋友圈,果然就见到朋友圈里已经哄闹开来,同学老师都在疯狂吐槽这次暴雨。
    “这才下雨没多久,他们这反应手速也是绝了。”
    苏闲摇摇头,用手指按住手机屏幕,往下缓缓滑动,看着陆续多出的一条条图文并茂的信息和信息下的各种回复。
    ……
    余小婉【v字自拍(美颜)暴雨背景】:“老娘真是艹了!天气预报不是说这几天都没有雨吗?这都20xx年了,人工智能早就称霸棋坛了,怎么连个天气都还测不准?”
    蒋青梅:“我说小婉啊,你该不会还在乌山夜游吧?”
    余小婉:“你说呢?老娘现在躲在山顶凉亭里,这雨从侧面进来,打得老娘手臂好疼!”
    钱老师:“余小婉,明天周一,别忘了赶回来上课,不准迟到,不准请假。”
    余小婉:“钱老大,行行好,您看这雨下的,现在下山多危险,再要是被雨淋了,感冒发烧……”
    ……
    石浩然【乌青手臂+破洞雨伞】:“这下的是雨吗?这是雨箭!是水雹!老子的雨伞竟然被雨水打烂了,手臂也被砸得乌青乌青!”
    洪燕:“石头,水雹是什么?”
    石浩然:“冰雹的儿子!”
    孟常:“不信,拿把破伞骗鬼呢?还有你这手,一定被你老爸用衣架抽的!我刚用手探过,这雨虽然来的急了点,但也就那么回事,不可能弄伤手臂,砸烂雨伞。”
    石浩然:“艹,我为蛤骗人?”
    孟常:“博关注!”
    石浩然:“日!”
    ……
    朋友圈里的信息越刷越多,苏闲心中存疑,方才耐心翻看总结,便发现这场暴雨果然有些问题。
    这暴雨来得很急,毫无预兆,雨水砸落的力道超乎寻常,但好在并非每一处的雨都如水箭砸落。
    从各处信息来看,仅仅是偶然在某些地点有那么一两波雨如箭如石,能砸落伤人。
    且目前看来,似乎还并没有重伤者出现……
    却正当苏闲如此作想之时,有个同学突然转发了一张照片,那照片上的人竟然被雨水砸得头破血流,几乎让人怀疑是有人恶意往他头上掷了重物。
    天降暴雨,伤人夺命!
    几乎是在大家注意到这则一则照片信息之后,朋友圈内的那种互相调侃的欢乐气氛便瞬间没了。
    再之后便是好一阵沉默。
    也不知道大家是去求证真假了,还是仅仅去关窗闭门了。
    再不久之后,班级微信群中有人悄悄发出一条信息——有人死了,被雨砸死的。
    而且还附带照片。
    ……
    众所周知,雨是砸不死人的。
    苏闲曾经因无聊而加入过一个理科群,然后见到有一个人提问:一滴水从极高之处自由落体下来,会否将人砸伤砸死?而后群里的各位大拿便一个个钻了出来,使用这种公式、各种假设、什么阻力、重力、加速度、流体力学等等信手拈来,各抒己见,激烈争论,热闹非凡。
    而后,当时还是个小萌新的苏闲便糯糯的问了一句:“你们没有淋过雨吗?”
    群里突然一片死寂,然后苏闲就被踢出群了……
    所以,如果不是苏闲见识浅薄的话,那这被雨砸死的哥们儿应该是千古第一人了。
    当然死者为大,而今并非调侃之时。
    但这等情况,实在匪夷所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苏闲越是寻思,便越感不祥,他习惯性地挪动手指,继续刷新着朋友圈,突然之间发现先前同学发的那张死人照片和有人头破血流的照片都被删了。
    而后连石浩然那张“乌青手臂”的照片也没了!
    网络上许许多多的相关信息也都是接连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开始了。”
    苏闲略微叹了口气,他对这种为了维护公众秩序而施行的手段可以理解,但一味的隐藏事实也绝非良策,而且如今怪事频发,怕是逐渐有掩盖不住的趋势了。
    就像前段时间发生在这条老街上的案件,虽然网络信息被封锁,但作为亲眼目睹过那具诡异尸体的路人之一,信息封锁对其并无用处。
    如今这种大规模信息封锁的行为,反而在苏闲的脑中敲响了警钟。
    “怕是真的有大事要发生了,而且是掩盖不住的大事。”
    ……
    他抬起头看向外面,那暴雨如瀑,依然不竭,被掩盖在雨幕之后的老街漆黑深幽,仿佛有巨兽匍匐,择人而噬。
    “轰隆!”
    又是一道雷霆落下,漆黑夜幕被撕裂成两半,雪亮的光辉撒落下来,于水幕中反射出莹莹白光。
    在白光映照之下,身姿高挑的女性从雨中匆匆奔来,越发清晰,但随着雷光敛去,世界再次陷入漆黑,那道人影便像是舞台剧中谢幕的女演员一般,退入了幕后。
    但这不过是一瞬之间的错觉,片刻之后,那女子便是从雨中奔出,怕是寻着大梨x手机屏幕的光辉发现了这处避雨的圣地,于是径直冲了进来。
    “呼!”
    一冲入面馆之中,女人便是弯下腰来拼命喘气,随着胸口起伏,沉甸甸的果实垂落下来,晶莹的水滴流经锁骨,深入沟壑。
    苏闲礼貌地往后退了一步,给她留下更多的避雨空间。
    “你好。”
    待气息平复,女人方才抬起头看向苏闲,随后伸手将遮住脸庞的漆黑湿发向两旁撩开,露出一张略显惨白的秀丽脸庞。
    她也不知是从何处而来,又为何在雨中奔跑了如此长的时间,直至现在才想起躲雨。
    但排除这些似乎微不足道的疑点,她面庞端正,鼻梁秀挺,大眼薄唇,唯眼角稍显狭长,唇彩过于艳丽,但却更有一种属于大人的妖艳气息。
    目光下移,那深色西服短装彻底湿透,紧贴肌肤,将其过于丰满的凹凸身段完全展现出来,白衬衫的领口凌乱敞开,雨水滴落,锁骨细腻,沟壑幽深,充满母性气息,自然而然便能让少年人气血上涌。
    总而言之,完美命中苏闲的好球带。
    但君子曰,色不外露,便是无色,这时候当然不能色授魂与。
    苏闲将手机屏幕略微调整,令其不再照在眼前这位浑身湿透的白领丽人身上,也巧妙地止住了自己心头的蠢动。
    “你好,也是来避雨的?”
    “是的,这雨突然就下了,我刚好路过这里,却四处找不到能躲雨的地方。我记得以前这条街上挺热闹的,怎么那些店铺全都关门了?”
    “拆迁。”
    “那就没办法了。”
    两人你一语,我一语,便互相聊起了没有营养的话。
    苏闲虽然喜欢这一类型的女性,但他为人较为理性,并不会觉得一个美艳的女白领会对一个贫穷的高中生产生感情,而且双方之间的年龄差距也是一段难以跨越的距离,所以他并没有与之勾搭的意思。
    而这女白领似乎心头有事,在问清楚老街关门的原因后,便也逐渐不说话了,只是取出手机不停地划动着,不时蹙眉抿唇,露出困惑神态。
    两人在面馆躲雨,周围暴雨轰鸣,唯有这一隅之地安安静静,静谧如画,但那种空气却是生疏的。
    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里总是会发生的各种yan遇巧合,又或是如聊斋志异中的奇诡之事,也都是没有发生。
    即便外面的暴雨确有诡异之处,即便附近街角刚刚死过人,但故事是故事,现实是现实,故事是虚幻的,现实是科学的,就算是这场离奇的暴雨,到最后必然也会得到有理有据的科学解释。
    嗯。o(′^`)o
    几分钟后,苏闲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如果足够绅士的话,就应该在此刻拿出一件干燥的外套来,然后为身边这位浑身湿透的女士披上——但他身上就穿着一件短袖校服,要从哪变出一件外套来?总不能把短袖脱下来给她吧?那人家还不把你当成变态?
    脑中滴溜溜乱转着,苏闲的视线不由从身边女士的葫芦腰身一路爬到雪白后颈上,然后继续上爬,掠过长发,爬至头顶,忽然便看到那女士头顶之上竟是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三个滴血大字!
    食,食尸鬼?
    气氛,一瞬间诡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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