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广和邵棠听了李煜的这番言论,不由的对视点头,都认为李煜年纪虽小,但是说出的话却是十分的老成持重。面对夸奖奉承之言,也没有丝毫的轻傲之态。而评论江王的事上,并不出于个人好恶,却是出于公心来的。
    所以原本对他们来说属于传说中的这个定南郡王,现在在他们的心中开始有了不少切实的认可度。
    这也主要是僧景全因为信任度的原因,前面想拉他们入伙的时候,也没敢过多的如实介绍李煜以前的英雄事迹,他想着这些秘密现在可不是能随便告诉人的,就算信得过这二人的人品,但是也得有主公李煜的受命才行。
    李煜也见到了两人在听到自己说的话之后的眼神变化,当然也是知道要收服人心说是一套,做是更重要的另一套。只要让这两人亲身体会和参与自己将要带给海州的变化,于公于私相信他们二人也只能成为自己人这一途了。
    看着等着自己说话的两人,李煜首先对邵棠开口道:听说近来邵先生出游淮上,对中原的形势多有了解。想必现在也有自己不少的心得,不知可否对李从嘉讲解一二,让我能未行千里路而知天下事呢。
    邵棠听李煜如此说,只道是僧景全将前面私下的谈论之言都上禀了李煜,所以李煜才有此一问,这算是给他出的一个考题了。
    想他邵棠本金陵城边一苦读学子,自负聪明才智,也有济世救民之心。他本想通过烈祖李昪即位后才在南唐通行的科举中进身,达到自己的抱负。
    奈何这科举制刚刚举行没几年,制度还不算太完善。而主持之人以前大都是武夫和非科举出身的谋士。这些人现在得高位当然不会单纯的想着为国家量才适用,他们更多的是将一些与自己亲近之人提拔起来。所以如邵棠一般的人在这样的境况下是很难出的了头的。
    现在见李煜要考教自己,邵棠心中当然是无惧的。来淮上时邵棠就是怀着要探听现在的中原形势,再结合南唐国中的情况,判断他自己所在的大唐国能否在中原变化的格局中占有一席之地,或者说大唐能够捞到什么好处。
    如果他邵棠能够向朝廷进策,而立下功劳,获得封赏不也是与科举殊途同归了么。
    现在这个机会就在眼前,想也不想的,邵棠张口就道:殿下,邵某认为,中原局势之乱,已不可控制。
    哦?李煜听到他如此说,一双剑眉一挑,心有感应的问道:先生是认为后晋朝已不可存了么,契丹人真的强成如此地步。
    听到李煜如此问,邵棠接道:殿下,我并非能算到晋朝廷与契丹人之间的这一场大战最后谁能够胜出。因为决定这样一场大战的胜负的因素太多了,如两方积蓄的实力、双方士兵作战意志、最高统帅的临场指挥,还有各方盟友的介入都有可能决定这一场战争的胜败走向。有时胜败可能只在一个刹那,决定于某个看似小人物的行动或者战场上某一支流矢的走向。
    李煜听了邵棠如此说不由的点了点头,觉得他分析的相当合理,虽然没能猜到结局,但足见邵棠不是一个只会信口开河的人。
    邵棠见李煜点头似乎听进了自己刚才所言,心中暗自高兴继续道:不过邵某认为,不管双方哪一个胜利,最后得到的也只是一个败局罢了。
    僧景全在一旁也听的认真,他是知道自家主公和远在金陵的烈祖皇帝这一对爷孙俩都是对中原有所图谋的,不然自己等人也不会来到这海州,并要在这里搞出若大的阵势来,这都是要为后面的北伐做铺垫的。
    忧主公之忧是一个谋士出身的文臣所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听到邵棠说现在中原打的不可开交的两股最大势力最后得到的都是失败的结局,这不就意味着自己这方有利可图?这正是主公李煜需要的。僧景全便急着开口问道:他们真的会两败俱伤?那最后就没有胜利者了么。如果真的这样我大唐岂不可以.....。
    李煜道:哎,僧长史听邵先生继续说么,想必邵先生经过这么长时间对中原形势的研究,定是能够给我们一个正确答案的。
    听到李煜有肯定自己的意思的话语,邵棠又顺着道:之所以说这两方所面临的都是败局,我也是从交战双方的实际情况去分析才得出的结论。
    首先看契丹人,他们的军力确实强大,这些本生活在极北之地的游牧民族,军中的战士个个都身强体壮、骁勇善战。特别是他们几乎都是骑兵,且弓马娴熟。
    契丹大军南下运用的战术又是以战养战,再配合着拉拢收买河北河南之地的当地豪强,和实力强悍的盗匪为己用。更加上原属于后晋的很多地方势力的领兵将领态度的摇摆不定。这定会让契丹大军一路南下时攻城略地的难度降低很多,所以若是契丹人打败了看似强大的晋朝廷,我认为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的。
    不过我们要看到,即使契丹人能够攻下开封大梁城,契丹主耶律德光想靠着手下的这群北蛮统治中原却是万难的。
    为什么呢,原因我分析有这么几点。
    第一点就是本来生活在极北之地的契丹人,从贵族的领兵将领到普通的部族士兵恐怕没有几个能够适应中原之地相对来说炎热的天气。他们若是短暂的以抢劫的方式纵横中原或还可行,要他们长久的驻扎下来怕是不够现实。
    第二点契丹族乃是游牧民族,他们平常的生活方式也是以游牧为主。全部族的统治方式,也很散乱,有大大小小的酋长头人,代表自己各自的势力。不像中原是中央集权,有朝廷统一管理国家的农耕社会。所以让契丹人来管理中原只会把中原地变成一个大牧场罢了,这中原的老百姓能答应么,肯定都会群起反抗,而面对反抗契丹人只会镇压,这又会激起更多的反抗,他们这样又怎能在中原占的长久。
    第三点从历史上契丹南侵的目的看,无外乎抢劫财富。这已经是这个民族的一个习性了,若是占据了中原他们岂不是没地方可抢了,想来我大唐抢劫,一来我大唐兵精将广不好抢,二来有长江天险他们骑马可飞不过来呢。
    李煜听到邵棠介绍的有点意思,心道这个家伙分析的都有点靠近原历史轨迹的走向了,算是个有眼光的人才。
    邵棠又道:再说晋朝,世人或许会说晋朝坐拥中原河南河北山东山西关内关外数十州,人口也可以说是当世最多的国家。能纠集起来的士兵数量连我大唐可能都莫能及之,这些足可以证明它的强大了。
    不过我要说的是晋朝其实比我们看到的还要强大,只不过这般强大已不属于晋朝皇帝石重贵的掌控内。
    且不说北方的北平王刘知远所控制的晋朝最强大藩镇河东镇,早就是如一个独立王国般的存在,对石重贵的命令向来都是任赏不任罚的。就是其他稍微强大点的藩镇也都是各自心怀鬼胎,对他们的皇帝石重贵留着一手的。
    邵棠接着道:就说离我们大唐最近的徐州,武宁节度使符彦卿吧,他们符家可以算是历经中原几朝而不见丝毫衰落的豪门。从后唐开始其家族就颇受重用,现在石重贵对符彦卿更是青睐有加,让其为北面行营副都部署,掌握重权。可是他却是赖在徐州,迟迟不肯赴任。就是怕石重贵借着打契丹人的借口,夺了他家经营了多年的徐州。这不虽然后来他人在石重贵的好几道圣旨的催促下总算离开徐州了,但是还是任命了他的儿子符昭序暂代徐州全权事,大有一看中原形势不对就要龟宿回徐州自保的样子,一个怀有如此心思的将领,又怎能尽心的为石重贵领兵作战。
    还有我们正北方的兖州泰宁节度使安审琦,这个人还是石重贵的同族沙陀人呢。他以前也是杀场打出来的名将,现在呢,见到契丹大军杀过来了,他没想着为他的皇帝献忠心去前线御敌,反而派手下携重金到后晋朝廷中帮他运作,谋求调往了襄州,做他远离战场安逸的山南东道节度使去了。
    石重贵手下的要倚重的人,心都如此不齐,怎能打得胜仗。就更别提这石重贵,除了有敢和契丹人放对的勇气之外,就是一个只会鱼肉百姓,只图自己享受玩乐兼且任用奸佞的昏庸帝王了。
    所以邵棠自认为中原的这场大战对于交战双方来说都不会有胜者,最后能够渔利的只可能是第三方又或者第四方。
    邵棠的话说到此处才算是结束了,然后便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李煜的反应。
    李煜听到此,就认为就以邵棠分析这中原局势的能力,他便已可纳入一流谋士的行列之中了。原来历史中渔利的确实是身为第三方的河东刘知远,他便借着这个机会建立了后汉朝,将老石家扫出了历史的舞台。
    微微一笑,李煜道:邵先生看来在淮上没有白待啊,甚至是对于海州周边的势力动向都可以说的上是了若指掌了,听了先生的分析李从嘉真是受益良多,更想以后多听听先生的其他高见,就想请先生暂为我府中的录事一职,不知先生可否屈就。
    刺史府录事这个职务,虽无朝廷的正式官阶,只算是刺史的属官,但是一般都是刺史的心腹才能担当,而且提拔擢升的机会也多,对于现为白身的邵棠来说,这个位置很合适,算是很满意了。
    邵棠当时便向李煜拜倒道:主公在上,邵棠必定忠心辅佐主公,尽心效命于我大唐的天下大业。
    李煜笑道:好啊,邵先生不必多礼,还请回坐。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欧阳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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