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张骞有些恼火,这联络器可是实打实的卫星联络器,信号很强才对,怎么可能在这区区地下车库就没信号了。
    但联络器里只有沙沙的盲音。
    他从车库另一头进入,那里虽然光线也不算太足,但好歹灯都是好的,也有监控,目光所及停了不少车,还有个车主从过道走出去,跟张骞擦肩而过,张骞能看到那个人脸上焦急的神色。
    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张骞向车库里边走着,逐渐,头顶的灯光开始转向昏黄,也开始断断续续出现坏的,这个地下车库很大,并且并非宽敞平坦的设计,而是有些曲曲折折,里面走深一点都没有人停车了,车位空着,铺满了灰。
    张骞心里有些隐约的不安,他上午在检测小区能量反应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种仪器本来最开始是用来监视污染者的血统纯度的,但限制比较大,会因为天气原因磁场原因等对比较精确的血统纯度检测结果产生较大偏差,所以后来大多用来观察更为强烈一些的污染者使用力量时的能量反应了。
    也包括堕天使的。
    所以在检测能量反应时张骞惊讶的发现,这个小区的住户……血统污染比例惊人的高!
    像他们这样的血统污染者,在全球各地都存在着,但数量并不多,通常从一个普通人觉醒成血统污染者,其过程都是残酷而悲哀的,就像张骞自己……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巨大的打击使他本来就被污染的血统进一步觉醒,才成为了有能力的血统污染者。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有的选的话,他也不想成血统污染者的。
    很多人都携带着被污染的血统,但这些人通常一辈子都不会觉醒,因为他们被污染的比例很低很低,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如何提升被污染比例呢?张骞并不知道,也没兴趣去了解,但能量检测装置告诉他,这个小区的住户,大多都携带着被污染的血统,而且部分污染程度很高,几乎快要达到血统污染者的比例了。
    这不正常。张骞没来得及跟任忘汇报,他打算等两人在地下车库碰头时再讲。
    但地下车库太大,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本来就仔细看地图,这下联络器也没信号了。不由得让他有些烦躁。
    越走越暗了,远处的灯像鬼片里要坏掉的那种一样,一闪一闪的,昏黄的光把张骞的影子投在地上,忽隐忽现。张骞心底始终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像老赌徒决心堵上最后的身家之前一样,心情沉重。
    “呲——”
    一缕小火苗从张骞手指上升腾而起,张骞已经走过了刚才那段灯影闪烁的区域,拐进了下一片停车区,这里直接就没有灯了,极远处的拐角有一丝丝微弱的光,但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无助,根本不足以照亮这片空间。所以张骞自己制造光源。
    反正也没监控,更没人。张骞心想。
    张骞跟任忘有些不一样,任忘随身带一个小战术手电,虽然很少用,但完全没有光源的时候也会拿出来提供一些光亮。而张骞是跟任忘不大一样的血统污染者,能力是……
    火焰。
    所以张骞从来不担心走入黑暗,他自己就能驱散黑暗。
    张骞手指上的火苗翻腾,像个小火把,虽然不是太亮,却足够照到身前十米范围。张骞看到这块区域开始出现停着的车了,不过都是些僵尸车,锈蚀和灰尘将它们永远掩埋在这里,无人问津。
    张骞估摸了一下,这边停的车至少都是两三年前放在这里的了,再也没人去开启过它们。火光跳动着,映衬着这些死去的车的影子,在地上轻晃,说不出的诡异。
    张骞有些疑惑。虽然没仔细记地图,但按照他的行进速度来看,这一块区域跟任忘的目标地开始重合,他应该已经靠近了任忘才对,怎么这么安静呢?仿佛任忘都没有来过这边一样。
    就像走入了一片异空间一样。
    张骞摇摇头遗忘掉这些古怪的想法,不再前行,而是聚精会神的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联络器失效,他联系不上任忘和张胜男,他得在这里做点信号,用这种古老的方式通知任忘自己已经巡视过这片区域了。
    “呼”的一声,他手上的火苗光芒大盛,几乎变成一团火球,张骞借着这火光看到了这片区域的边界,这地下车库……真特么大,虽然之前也一再强调过,张骞还是觉得这个区域大的有点不可思议了,这是两块长方形的空地,空间很大却不空旷,林立着许多立柱,也停着不少僵尸车,而车辆走道的出入口都很窄,不知道为什么修成这样……
    就像是个胃一样……
    张骞打消了这些奇怪的念头,打算在“胃”的中部拐角处做些记号,于是他举着火球走了过去。
    这里也有些僵尸车,张骞在路边找到一辆比较显眼的僵尸车,从兜里掏出匕首,靠近了正准备刻画,突然愣住了。
    这辆车上有任忘留下的记号。
    一个壬字,刻得歪歪扭扭,像是王,然后旁边一个箭头,指向车后。
    张骞站起来,走到车后,这车后是墙,说墙也不对,这是“胃”的拐角,是这块区域的边界,里面……应该是土吧?
    那这个箭头是什么意思?
    张骞有些摸不到头脑,头儿也不多留点字,反正是没人要的废车……
    不多留字,也就是说……情况很紧急?
    张骞突然醒悟,随即站起身来,仔细观察地上的痕迹,看有没有发生什么战斗。
    任忘的能力他是知道的,真动起手来,现场绝对不可能没有任何痕迹。
    但是他没有找到,地上只有浮灰。那到底是什么情况让任忘只来得及草草留下一个记号就消失了呢?
    张骞一边想着,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着地上的浮灰,突然,他发现,地上是有脚印的,而且很多,是两个人的脚印……
    张骞抬起头看着僵尸车后面的水泥墙,脚印一直延伸了进去。
    像走入了另一个世界。
    七栋四楼四号的住户原本是个富商,刚刚辞去董事职务,打算在家享享清闲,谁知祸从天降,早上起来打开窗户透透气,然后准备开电视看看早间新闻,突然就听到卧室传来砰的一声。
    像什么东西从窗外摔进来了。
    接着,他就看着一个浑身肌肉的巨人从他卧室冲出来,尖利的爪子和牙瞬间就出现在他眼前,接着他看到这利爪插进自己的胸膛,掏出了什么东西。
    跃动着,暗红色,是他的心脏。
    这是他生前最后看到的画面。
    此刻梁是非正与这恶魔般的堕天使交战,堕天使的力量和速度都超过他太多了,他拼尽全力跟堕天使擦肩而过,绕到了堕天使身后。
    梁是非举起手掌,内力汹涌,一掌向堕天使后脖子打去。是死是活,全看这一刹了。
    梁是非见过孙小楼跟堕天使战斗,孙小楼似乎可以让堕天使的血液燃烧起来,并且劲也大的吓人,估计不比堕天使差,因此堕天使在孙小楼眼里还真不算啥。
    可是这玩意对于自己来说真是要命啊。自己的能力跟孙小楼一比简直像是个小孩。
    梁是非全神贯注下并没有注意到,堕天使虽然一脚踢去来不及转身,可是站定之后,另一条腿却猛的后撩,直直的踢向梁是非的小腹。
    就在梁是非的手掌贴上堕天使脖颈的时候,堕天使的后踢也踢上了梁是非的小腹,梁是非感觉自己像拍在老树干上一样,汹涌的内力甚至只能让堕天使颔首,而他正准备全力运使内力渗透进去的时候,小腹传来的剧痛和巨力让他差点收回手飞出去。
    不能放!
    这一脚太重了,若是踢在沙袋上,足以把一百来斤的沙袋踢飞出去十几米远,但梁是非运使内力稳定住身形,硬是一步都没有退后!
    饶是肚子里感觉肠子都断了,小腹塌陷下去一块,梁是非仍然没有松手。
    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了太多的画面,零零散散,却又至关重要,曾经的自己,懦弱,犹豫,随波逐流,多少事留下遗憾,就像每个人突然间拥有了告别过去自己最讨厌的自己这样的机会,任谁也不想轻易放弃。
    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可是我们可以改变更好的现在和未来啊!
    梁是非现在已经看到了一点点希望,他可以不再去做一个自己曾讨厌的普通人,他可以用余生去弥补这些遗憾,他可以……去做一个他想做的侠啊!
    所以,不能放!
    梁是非咬着牙,重新在手掌上凝聚内力,疯狂的向堕天使脖颈上涌去,任凭这剧痛让他肝肠寸断,也不放手,一大股腥甜的液体涌上喉头,暗红色的血从齿缝涌出来,瀑布一样。
    而他送入堕天使脖颈的内力,果然如同手上一样,被坚韧的皮肤和肌肉阻挡了大半,但是哪怕只有三分之一,架不住梁是非不要命的输出内力,这股渗透进去的内力果然开始暴走,短短几秒就渗进脊椎……破坏了堕天使的脊椎神经!
    一人一怪就保持着这种诡异的姿势长达十秒,梁是非的手掌按在堕天使脖颈,而堕天使左脚踩地,右脚向后踢在梁是非肚子上,一片白茫茫的眼睛瞪的巨大,布满血丝,瞳孔如蛇又如猫,缩成一条细线。
    十余秒后,梁是非内力耗尽,再也忍不住钻心的剧痛,向后倒去。
    同时倒下的,还有堕天使。
    梁是非意识还是清醒的,除了咬牙忍受腹部的剧痛,他一动也动不了,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内力枯竭了,全身都有种奇异的空虚感。
    就像门前的小溪有一天突然干涸了,你看着浅浅的河床,会觉得很空虚。
    梁是非斜视着趴在他前面的堕天使,他可再没有劲战斗了,如果刚才那一下没有把它弄死……那梁是非就死定了。
    屋内的气氛就像凝固了一样,梁是非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骗子。”
    突然,堕天使说话了,梁是非一楞,瞪大了眼睛。
    变成堕天使的人,还能说话?
    梁是非想问,他有太多疑问了,但是一张口,就是一大口血吐出来。
    “骗子。”又是一句,堕天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可是这若不是它在说,又是谁呢?
    梁是非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喘息,他惊讶的发现,原本两米高的浑身肌肉的堕天使,身体正在慢慢的……崩溃,血液从皮肤里渗出来,紫黑色褪去,身形也慢慢恢复了瘦削,梁是非觉得自己就像在看一个人从壮年到老年的生命过程的快放。
    有种莫名的悲伤。
    堕天使渐渐又恢复了人样,变回了董先生,那个瘦削的四十岁男人,头上确实满头白发了。如果梁是非能看到他的脸,会发现他真的衰老得仿佛年过古稀,满脸都是皱纹,眼里写着深深的疲惫和绝望。
    “骗子,你……”董先生的声音嘶哑得像一个将死之人.
    “可有什么事让你后悔?”
    梁是非楞了楞,被喊做骗子,似乎也不大令人难受了。
    因为他感觉到董先生深深的悲伤,或许不只是因为自己的欺骗,但这应该是压垮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四楼四号的卧室窗依旧开着,鲜红色的窗帘随风轻摆,梁是非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天空,阳光明媚,天蓝的如同宝石,微风吹在脸上,像轻柔的抚摸。
    又像为不瞑目之人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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