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四年,解放的卡车还是老款,属于几十年没有变化的老古董,军绿色的外表,配上经典的大虎头成就一代人的记忆。
    能出去开大车,搞运输的人,那可是社会上的佼佼者,被看成有出息的象征。因此,村里稍稍与毛家扯上关系的人,都得过来道一声喜。
    姜斌晚上到毛桃家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喧嚣起来。
    还没开始用餐的一群人围着崭新的卡车看来看去,无论是了解卡车的,还是不了解的,都是兴致勃勃地样子。
    老解放已经风靡三十年了,国内跑的卡车一多半都是这一款,大家见倒是见过,但却是第一次靠的这么近的看。
    “毛叔,我能进驾驶室看看吗?”
    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半大小子,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一脸期待的问着毛桃。
    定睛一瞅,原来是莲花家的小子二蛋,看着他一脸稀罕的模样,毛桃虽有些心疼,但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也不好拒绝,于是大手一挥,“看吧,别乱动里面的设备就行。”
    “哎,您放心吧”,说完,二蛋就迫不及待地要开门上车。
    这时站在一旁的他爹大壮,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去就是一脚,“毛毛躁躁的,不知道把鞋子脱了再上去吗?”
    解放大卡可是村里的头一辆车,多么稀罕的东西!
    大壮可是瞧得清楚,那驾驶室的座椅都是海绵垫子,干干净净的,毛桃每次上下的时候,都是穿着袜子进出,生怕弄脏了。
    自己的儿子要是没眼力劲儿,那是要讨人嫌的。
    二蛋对于他爹的这一脚,浑不在意,显然是习惯了这样的常规操作,拍了拍身上的脚印,立马笑嘻嘻的脱鞋上了车。
    毛桃对于大壮父子的行为,非常满意,递上一支红梅道,“壮哥,不就一辆车嘛,不用这么小心。”
    虽然嘴上说的大气,但二蛋上了车,毛桃的眼睛就没离开过,生怕出了岔子。
    二蛋眼里都是稀罕,可没在意大人们的那点心思,这儿摸摸,那儿看看,一屁股就坐在了驾驶位上,幻想着自己当司机的模样。
    卡车司机可不是后世的光景,在眼下属于很风光的职业,不管到哪儿都会被人客客气气叫一声“师傅”,端茶倒水,照顾周到。
    “方向盘一转,给个县长都不换”,就知道当下开卡车是一份多么光鲜体面的工作。
    热闹的看车只是前菜,等到人陆陆续续的到齐,酒席也是开始了。
    经济条件不好的当下,这样的酒席可是解馋的好机会,菜刚上,嘴馋的孩子已经滴溜溜的盯上了桌。
    大人们也是心疼,时不时的从桌上夹下几块肉食打发孩子们。
    不过,姜斌这一桌倒没有这样的烦恼,坐下的都是年零相仿的小年轻,孩子最大的也才呀呀学步,还没到嘴馋的年纪。
    酒转三圈,众人也变得话多起来,特别是毛桃常年在外的跑,见识也多,对着大家海阔天空地侃,说外面地花花世界,运输有多挣钱。
    一桌人听了心痒痒地厉害,大多有了活泛地心思,不少人都想跟着一起跑运输。
    于是,这酒就像水一样地向着毛桃敬过去,期望着能够带上自己。
    毛桃这点能耐倒不值得姜斌羡慕,但却不耽误对他的欣赏,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需要不一般的勇气,不得不说让人敬佩。
    姜斌随着大家节奏,也是端起杯子碰道,“现下各处都很缺运力,以后,你是怎么打算的?”
    毛桃抿了口酒道,“还是跑徽京这条线,南来北往的情况我熟悉,其他的线路,我可不敢参合。你是不知道,陌生的线路,只要一停车,车上的货就能让人扒拉干净,运气不好说不定命都得搭上。”
    运输是挣钱不错,但也是风险与收益并存,他这话一出口倒是给心痒痒的众人泼了一盆水。
    这活啊,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干的!
    路上的土匪路霸多的是,一条路上能有几十个点收过路费,要是火车路过,他们都敢给拦下来。
    姜斌没有经历过这些,但听说的也是不少,下意识地说道,“那不停车不就行了?”
    “有得是办法让你停车,堵路、挖坑,手段多的让你难以想象。要是遇到狠的,直接让村里的老娘们躺在路中心,瞅准了你不敢碾过去。”
    周良听的有些头皮发麻,“这不是强盗嘛。”
    毛桃笑道,“可不就是强盗!”
    周良问道,“那你们怎么办?”
    “前面也是没办法,经常被这帮人拿捏住。不过,现在……”毛桃吃了口菜,继续说道,“现在我们组了个车队,开头的车一路上就不停,有人拦着就直接碾过去。”
    “那你们不怕闹事?”
    搞个运输居然还能遇上这样的情况,确实有些超出周良的三观。
    毛桃嘿嘿笑道,“闹事?还不一定谁闹过谁呢,车队里人人都有准备。”
    说着,用手一指屋外的卡车道,“我那驾驶座下,就有两把开山刀,遇到强盗,那就看谁更狠了。不过,我们也是被逼的,你知道***国道吗?”
    ***国道是连通省南北的大通道,稍稍有常识的人都是知道的,于是,大家点头应是。
    “说了你们可能难以相信,就在***国道有一个村子,男女老少都是抢劫犯。不仅把车上的货物钱财抢走,车也会被抢走”,毛桃叹口气道,“司机嘛,大多被灭了口了。不过也有偶尔能从他们手里侥幸活命的。”
    姜斌有些皱眉道,“就没人管?”
    毛桃说道,“去年*打倒是收拾了一批,但这玩意就跟雨后春笋似的,一茬接一茬。”
    姜斌是第二次过活了,但听了依然有些心惊!
    毛桃的经历可以说很多人难以想象,但在真实的世界里,这也只能算是一般操作,像“路边饭店”、“客车惊魂”、“棺材设卡”等等,有得是让你毛骨悚然的故事。
    八十年代,整个社会风气,各行各业各个领域,与其说是开放,不如说是在人性的各个方面上都没有了尺度。
    用“狂”这个字,比“开放”来形容这个时间段,更加贴切。
    因此,这样的情况下,“*打”是非常有必要的,要不然不知道要出多少个华强哥这样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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