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冲天,黑烟弥漫。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似乎能将整个夜幕掀翻。
    一座浅黄色的阁楼。
    张易之猛然甩开手腕,太平一个踉跄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她目光空洞无神,脸上是麻木的表情。
    “我差点死在你手上,就差一点点。”张易之盯着她,声音森然。
    太平蜷缩着身子,沉默不言。
    张易之冷漠着脸,眼神阴郁:
    “给你一个自杀的机会,投井?院落里就有一口井。悬梁?我给你锦缎绸绫。跳楼?就从这里撞开栏杆。”
    太平心如死灰,凄然道:“我怕死。”
    “你也知道怕?”
    张易之咆哮一声,情绪陡然失控,俊美的脸庞隐隐扭曲起来。
    他大阔步将太平拖拽到床榻上,一手揪着她盘起的青丝。
    “兹拉!”
    雪白曳地长裙被粗暴的撕碎,丰腴饱满的娇躯遭受疯狂揉搓。
    ……
    原本富丽堂皇的王府彻底坍塌,到处都是窜起的火苗,浓烈的硝烟冲上夜幕。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张家也有今天,看来是天意昭然啊!”
    武三思表情激动到有些狰狞,现在终于可以亲手将胸口的大石掀翻,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昔日威风八面的存在,如今可能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就算苟延残喘,也只能听任宰割。
    骤然,武三思心中滋生一股失落的情绪。
    从此以后,自己将不可一世,睥睨天下!
    他感受到一股无敌的寂寞,还有高处不胜寒的冰冷。
    这种念头一闪而逝,武三思平复激昂的情绪,环视四周,中气十足的喊道:
    “随孤杀进张府,张府不准留下活物,连一只苍蝇都不行!”
    他深知恩威并施,略顿,咆哮道:
    “诛杀张巨蟒者,封王!”
    “捡到张巨蟒头颅者,封国公!”
    嚯!
    一千禁军血液都几乎燃烧,他们皆露出凶狠的神情。
    所有人快速扎好铠甲丝绦,护心镜歪歪斜斜地吊在前胸。
    甲胄泛起刺眼光芒,远远望去,好似街道上镶嵌了一条亮边。
    武三思扬起手臂,几秒后,再攥紧拳头。
    踏踏踏——
    身后的神箭营端平弩机,率先冲了出去。
    对炸药造成满目废墟的情况,武三思早已经制定预案。
    浓烟是最好的掩体,神箭手纷纷占据有利的射击位置,五百把弩机同时抬起。
    “陌刀队!”
    锵——
    齐刷刷的出鞘声,陌刀队手持唐刀,分列三阵,紧随神箭营后面。
    “杀!”武三思怒吼了一声。
    砰!
    砰——
    弹筋松弛的声音此起彼伏。
    武三思浑身散发滔天的杀机,戟指着废墟深处,微微一笑道:
    “毁灭吧!”
    话音刚落。
    轰!
    惊天骇地的震响,烧焦的大门突然被炸碎,滔天的气浪将前排的神箭手被席卷到半空。
    武三思怒发冲冠,咆哮道:
    “哪个蠢货还在用炸药?!”
    “殿下,不好了。”负责投石机的禁军嘶声力竭:
    “敌军来袭!敌军来袭!”
    刹那间,阵型乱作一团。
    武三思脸上的自信转眼间就烟消云散,化为为难以克制的惊恐。
    敌人在哪里?
    难道张巨蟒早有准备?
    这绝对不可能!
    轰!
    前方阵型之中再次爆炸开来。
    惨号之声骤起,一颗颗人头飞上半空,一具具断头的躯体,鲜血如泉而喷。
    武三思僵愣在原地,肝胆欲碎。
    这是什么恐怖的炸药?
    为什么一枚比十枚带来的杀伤力还要强?
    轰隆隆——
    脚步声如雨点般密集,街角尽头几十道身影冲杀而来。
    “快,快给孤斩杀那些叛贼!”
    惊恐之下的武三思,一面往反方向撤逃,一面喝令禁军去阻挡。
    身旁的亲信神色仓惶,急声道:
    “殿下,卑职护您先回……”
    话说一半,全身发麻,喉咙像被一只大手扼住了一般,竟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武三思侧头去看,只见亲信眉心有一个正在焚烧的窟窿。
    霎那,他满目震怖,浑身每个毛孔都在颤栗。
    妖术!
    这是张巨蟒施展的妖术啊!
    嘭——
    一声声闷响,伴随着一声声惨叫。
    无数禁军都是以同样的方式倒落在地,身上都有一个焚烧的窟窿。
    像是被强力箭矢钉在肉体,可尸体上哪里有箭矢的痕迹?
    “哈哈哈哈哈哈——”
    “人之巅,傲世间,有我第五氏才有天!”
    “本尊第五重楼,请诸位慷慨赴死!”
    桀骜不羁的狂笑声响彻场中。
    一个双臂绑着绷带的男子急掠而来,他左右手拖着一柄长剑。
    长剑在地上摩擦,不时发出铮铮的悦耳声音。
    他不忘回头斜了眼身后的绿袍,冷笑道:
    “你们这群蝼蚁,睁开眼好好瞧瞧,什么叫双股剑!”
    话落,瞳孔里尽是血色,持剑的动作势如疯魔。
    刚爬起来的两个陌刀队禁军,被这突然而来的气势给吓到了。
    被第五重楼一剑一个刺中脖颈,两团血瀑喷出来,喷溅了第五重楼一脸。
    第五重楼剑光挥舞如车轮,身子猛的一轻,整个人飞燕上檐,剑身在半空抖开,朝着对方脖颈刺去。
    噗——
    又一道血线从他身旁穿过去。
    脚步落地。
    鲜血顺着剑锋滚滚而下,在剑尖聚成一滴。
    第五重楼视若无睹,寒光凛凛的剑锋拖出一条猩红色的尾迹,他的表情状如鬼魅。
    哀嚎与惨叫声中,他如摧败絮一般斩出一条血路,几如杀神一般可怖。
    顷刻之间,第五重楼便撕破了那些炮灰的阻挡,剑尖直扑向武三思。
    眼见对方狂杀如魔,武三思额间冷汗如雨而下,只强撑着几分意志,拼命的逃窜。
    “你们这些蝼蚁别出手,这是本尊一个人的表演!”
    第五重楼很有仪式感的扭了扭脖子,周遭禁军被这尊恐怖杀神给震慑。
    裴旻见状,脸上隐现着几分惊悸之色,他不可思议道:
    “杀人的时候就像在弹琴。”
    这精神病杀人太猛了,简直能用摧枯拉朽来形容。
    关键是每个挥剑的动作,看起来都是那般的优雅从容,仿佛弹奏动听的琴曲。
    他大声喊了一句:“第五兄,速速生擒武三思!”
    第五重楼将剑尖从禁军脖颈抽回,愤怒的咆哮:
    “你这个黑面小蝼蚁,本尊还要你来提醒?”
    地上的尸体,个个血污不堪,有的鼻子和耳朵皆都被一剑斩去,望去狰狞如厉鬼。
    ……
    阁楼。
    太平神情麻木,娇躯伤痕累累,抓伤咬痕留下的青淤处处皆是。
    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帝国最高贵的公主,如今被折腾得没了半点鲜活气,如枯败残破的牡丹。
    张易之赤身站在窗前,双手撑着栏杆,遥遥俯瞰着血雾战场。
    “我恨你。”
    因求饶得厉害,太平声音嘶哑,几乎微不可闻。
    她眼中雾气不断模糊视线,几乎要看不清楚张易之的身影。
    屈辱!
    尊严丧尽,这种心里的难受比折磨她的肉体还要痛苦。
    她丝毫感受不到任何温情,自己仿佛是一个战利品,在承受最凶猛的折磨。
    就像海里一叶扁舟,被汹涌的海浪席卷拍打,承受着一波又一波剧烈的、毫不怜惜的冲击。
    “恨我?我的确该恨自己心太软。”
    张易之转过身,神情漠然的冷视着她。
    “呵呵,我像个妓女一样被虐待,你不如杀了我。”
    太平闭了闭眼,此刻连闭眼的动作都是那般艰难。
    她的声音是道不尽的悲凉,如同哀莫大于心死一般心灰意冷。
    她帝国公主的尊严,被这个人给彻底击溃了!
    “蠢妇!”
    张易之目光平静的望着她,寒声道:
    “我前几天就告诉过你,权力的游戏,你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
    太平眼眸红意还未消退,她扯着喉咙尖喊道:
    “是,我愚蠢!你连刺杀都能预料到,谁能比你更聪明残忍。”
    听着远方传来的惨叫,她很清楚,禁军恐怕全军覆没了。
    瓮中之鳖,他们是这只鳖!
    她直到现在依然搞不懂,天衣无缝的计划为什么会失败?
    密谋刺杀的知情人只有她跟母皇,还有武三思,禁军包括刺客都是事前才知晓。
    而反观张巨蟒严密的反攻布置可以看出,他早已洞悉了这个计划。
    究竟是谁泄密的?
    利用排除法,唯有武三思。
    “你果然蠢到脚底皮。”张易之踱步到她面前,嗤笑一声:
    “你被你亲娘给算计了!”
    太平悚然一惊,她以肘撑着床榻艰难爬起来。
    张易之审视着她,缄默片刻,抄起案上的手帕扔过去。
    太平瞪了一眼,拿手帕细细擦拭脸上的污秽。
    张易之面无表情,轻描淡写的说:
    “王府一片废墟,龙骨被炸毁,你们摧毁了龙坛。”
    “龙可是中原图腾,神权象征,你们让百姓的自豪感和凝聚力崩塌了。”
    “造成民怨沸腾,骂名谁来背?”
    犹如平地起惊雷,太平闻言脊骨发寒。
    她没想到这一层!!
    母皇挖空心思,要削弱龙骨附加给张巨蟒身上的神权色彩。
    而现在,龙骨毁掉了。
    “无论是官府判案还是宫廷阴谋,都遵循着一个最基本的原则——利高者疑。”
    “得利最大的那一位,永远最为可疑。”
    “她一定允诺了你什么诱惑,所以你才会来刺杀我。”
    “倘若我死了,只要你站上那个位置,天下人都知道是你摧毁了龙骨。”
    “你娘解决了我这个噩梦,而滔天骂名全部转嫁给你。”
    张易之说着说着,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太平果真是山寨版,跟武则天手腕差距何其之大。
    此话,太平面色枯败。
    想起母皇那慈祥亲切的面孔,她心如寒冬,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冰冷。
    她被“镇国公主”名号诱惑冲昏了头,却从未考虑过后果。
    相比两个皇兄,她本来就没有法理继承的优势,而女性身份天然被儒家士大夫阶层抵触。
    如果失去民心被底层百姓唾骂,别说继承大宝,她连维持如今的政治地位都极为困难。
    张易之神色冷清的坐于她一侧,慢条斯理道:
    “你来杀我,是想证明你不再优柔寡断?”
    “可你最大的缺点就是看不透她,要想实现野心,你要把她当做敌人,而不是你母亲。”
    “权力就像一个陷阱,不管什么掉在里面,都没法逃脱,包括亲情。”
    太平咬了咬唇,眸中充斥着浓浓的悔恨。
    张易之掐住她的下巴,眼神没有波澜起伏:
    “李令月,这次饶你一命,下次别怪我无情。”
    说完站起身披上衣袍,缓缓走出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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