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近午夜。
    南校区和新校区之间这段路,因为是处于岳麓大学校园之内,所以一般在十点过后车辆就很少会驶入了。苏运和潘帅,各自扶着两个醉鬼在路边艰难地前行着,潘帅还好,毕竟万鉴非虽然身高不矮,但体形消瘦;可苏运就比较辛苦了,雷风翔本身肥胖,此刻烂醉如泥,大部分重量都压在苏运身上,让苏运没走出几步就已经有些气喘。
    苏运本身在打流放之地终章时就已经透支了体力,此时隐隐有不支之势。
    潘帅注意到了苏运呼吸的逐渐粗重,说道:“看来是不会有车了,我知道有一条近道可以直通到南校区。”说完之后,他搀着万鉴非拐出大路,钻进了一个黑乎乎的路口,路里面似乎没有灯,而且很狭窄,像是被两旁的高楼给夹起来的一条旧胡同。
    苏运掏出手机照明,跟在潘帅后面。
    四人刚刚拐进小巷口,黑压压的夜空就拉过一条闪电,很快雷声隆隆,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早秋的雨,还保留着夏日那汹涌如瓢泼的姿态,尤其是在潇河省这样的南方城市,暴雨更是来得毫无征兆。
    苏运和潘帅架着万鉴非和雷风翔在小巷内疾行,可依然免不了浑身被淋湿的结局。这条所谓的近道不仅幽深,而且曲折,冒雨七弯八拐之后,苏运已经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还有多远啊?”苏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冲前面喊道。
    可潘帅却没有回应,他搀扶万鉴非的身影陡然停了下来。
    苏运正要开口,只听得潘帅面朝前方,声音有些发抖地问道:“干……干哈啊?好……好狗不挡道,不知道吗?”他此时的说话声中带着浓烈的东北味,和他之前标准的普通话有着明显的区别。
    前方巷子没有回应。
    苏运赶了两步走到潘帅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在他们前面大概三米处,两道壮硕的黑影笔直地站在雨中,若说是正常地遇见两个过路人,他当然不会被吓到,可偏偏前方两人一声不吭,若非恰好一道闪电将那角落照亮,他根本就不会发现。
    更加诡异的是,站在前面的那个高壮身影,双眼睁开,两个眼眶中一黑一红,竟是生着异色瞳!苏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知道自己突然迎上那一双异瞳时,有种呼吸困难、心脏骤停的感觉!
    “你……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苏运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慌乱,微微抬起手机,借助手机微弱的光芒打量着堵在前面的两人。令他心神更加低沉的是,他看见对方都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面上蒙有武侠片中才会出现的黑面巾……以这样的装束出现,即使苏运向来相信华国治安,也不得不认清对方来者不善的事实。
    倾盆的雨水洒落大地,很快就将苏运的质问声淹没下去。
    “退出去……”
    潘帅也意识到了选择这条近道实属不智,低声地对苏运说道。
    苏运点了点头,两人一边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边慢慢后退。
    噔!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苏运和潘帅不敢相信,在这样的雨声中,对方的响指竟能这么清晰地传播开来。
    响指声后,两人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头看去,只见四个高矮不一的人堵住了他们退出巷子的路。这四个人就比最初现身的两人嚣张多了,他们既没换衣服,也没戴面巾,虽然这时大雨如瓢泼,但他们还是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六个人前后围堵,将苏运四人夹在了中间。
    见无路可退,苏运反而安定了许多,他用手向后捋了一把湿透的头发,直视着那双妖异的异色瞳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尽管他的声线依旧有些颤抖,但好歹能够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了。
    异瞳壮年双眼虚眯,浑圆的红色眼珠弯成了一抹血色的月牙,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苏运,用一种很低沉的嗓音说道:“很好,不愧被列在第一批目标之中。”一边说着,他一边开始朝着苏运走来,他身后另一个蒙面男怀抱着一柄未撑开的伞,亦步亦趋地跟在异瞳男三步之后。
    嗡嗡!
    苏运突然觉得耳边响起嗡鸣,同时那嘈杂的雨声仿佛被隔绝开了一样。
    大雨还是不停地下,苏运一把接一把地抹着脸上的雨水。
    异瞳男的步子不快,但很有规律,待他走到苏运身前七步时,苏运眉头紧皱而起,耳边的嗡鸣声已经变得像是一柄柄利剑般穿入他的耳膜,让他觉得有些疼痛难忍。
    咚!
    就在苏运咬牙忍痛之时,身边的潘帅竟直挺挺地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看那样子似乎已经陷入昏迷。他想去拉起潘帅,可突然大脑一阵眩晕,他险些站立不稳,搀扶着的雷风翔如西瓜般滚倒在地。
    “你很不错。”异瞳男停在七步之外,红色的瞳孔异芒大盛。
    苏运努力想要去看清红瞳后面那人的面容,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只是可惜……”异瞳男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紧接着是一个穿透力极强的响指。
    响指如令。
    堵在苏运背后的四人这时迈开大步,气势汹汹地冲向苏运。
    其中速度最快的一人抡起拳头,直接就朝苏运脑袋上招呼。
    苏运感受到了身后的劲风,本能地错身一扭,十分惊险地躲开了那个拳头。同时,耳中的嗡鸣声消失不见,那被隔绝掉的哗哗雨声重新填塞了他的耳朵。
    一拳躲过,又有一脚踢来。
    他下意识地朝左手边疾退,很轻松地避开了,但小道狭窄,他直接撞在了左边的墙上。还没等他稳住身形,余下两人齐齐甩开膀子,两个砂锅大的拳头朝着他的面门砸了过来。
    这一连串的攻击,让苏运根本来不及思考。
    他只能依靠本能,双膝卸力,身体贴着墙壁下滑。
    砰砰!
    头顶刮起的劲风,和沉闷的撞击音,让苏运更加清醒了些。
    他矮身一蹲,侧身一滚,便从夹击四人的缝隙中穿了出去。等他再次站起时,才发现刚才打向自己脑袋的那两拳是有多么大的破坏力,他刚刚所倚靠的那堵石壁上,有两个向内凹陷的拳印,拳印四周裂纹密布……
    “这……怎么可能?”
    苏运彻底懵了,如果不是雨水打在身上的冰凉感,他甚至还以为自己正在做梦。而再看那用拳头打裂墙壁的几人,却安然无恙,尽管苏运注意到他们的拳头上已经涂满鲜血,但那四人仿佛全无痛感,只是张着嘴一边咆哮着,一边发了疯似的扑了过来。
    黑色的夜雨下,只有异瞳男那赤红的右眼在一闪一闪,放射着危险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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