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突击的厮杀越发地惨烈,荒野回荡着夏进忠的歌声,还有时不时的惨叫声。抱有死志的几人,已经无所畏惧,气势如虹,反倒把贼军们杀得七零八落。
    看到时机合适,杨崇义、杨井水、舒同书、姚铁杵向曾葆华和姚小娘子点了点头,从后面陡坡悄然下去。不过半刻钟,远处突然爆出喊杀声。果然,贼军在那边埋伏有人。
    只见山下火把晃动,有些慌乱。可能是夏进忠等人拼死决战,让追了一天,同样疲惫不堪的贼军们疲于应付。加上这边又是分头突围,每一路都是无比勇武,使得李指挥使头大不已。山后那边明显人手不够,必须调兵去增援堵截,万一跑了主犯,这事就坏了菜,自己回去只能吃一刀了。
    可是手下的军士们也疲惫到了极点,接到命令还要在黑夜里驰援,已经是满腹牢骚。刚转背,就慢腾腾地赶路,磨洋工。军官们呵斥了几句,看到军士们的双眼越发凶狠,也不敢再催促了。逼急了这群黥面军汉,鼓噪而起,枭了自己的首级,一拍而散,自己上哪说理去?
    李指挥使看到山后的厮杀声越来越远,敌首似乎有杀出去的迹象,于是也着急了。他是军中老人,猜得出前面那支援军可能会出了什么问题。只是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他喝令王都头带着五十人,从另一面绕过去,飞快去山后增援。
    看着这群人远去的背影,王指挥使看了看这黑漆漆的天,忍不住大骂起来。骂手下这些军汉,人家被追杀了一天,还这般勇猛。你们只是在屁股追了一天,还这么多人轮流上前杀敌,就把你们累得不行了?
    骂自己,不该心慈手软,入夜时见军士们疲惫不堪,不忍(敢)叫他们保持戒备状态,任由他们休息。只是草草派了些人巡哨和后山设伏。以为山上的逃犯也跟自己一样累,不会有什么动静。休息一夜,等天亮了,再一鼓作气攻上去,了结这桩事。
    可是万万没想到啊!这伙逃犯还真是胆大,居然还有余力!趁着天黑反攻下来,分头突围。
    王指挥使这边还在胡思乱想着,正面突击战场发生了变化。
    人手被抽调了近两百人出去,正面的阵形一下子薄弱了。正杀得浑身是血的夏进忠等人,立即感受着到了这种变化。他们大吼一声,更加勇武,居然把贼军杀得节节败退。
    王指挥使气得鼻孔冒烟。可是他已经无兵可用,只好带着十余个亲兵,不再做壁上观,亲自下场。
    黑灯瞎火的,夏进忠几人蒙头向前,奋勇杀敌,早就杀得贼军阵形乱七八糟,不知东南西北。王指挥使带着亲兵队刚一进入战场,迎面撞上了如同血人杀神一般的夏进忠。
    夏进忠裂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冲王指挥使笑了笑,然后一刀就挥了过来。
    曾葆华手持铁枪,护着姚娘子悄悄下了陡坡,正往另一边绕过去。好巧,黑灯瞎火里也迎面撞到了一伙熟人,正是在屁股后面追了他们一天的王都头。
    王都头一激灵,奔跑的身子不仅迅速地定住了,还高难度地向后飘了飘。这个动作让身边的几位牙兵一下子冲到他身前去了。
    曾葆华反应极快。这个时间点还有这个位置不可能有友军,既然如此,手里的铁枪二话不说就横挥了过去。第一个牙兵的脖子被枪杆啪的一声击中,就像是一截冬瓜被棍子结结实实打中了。一声闷响,那牙兵一头就栽倒在地上。
    第二个牙兵当面吃了一枪杆,整个脸直接被打进了毡帽里,融为了一体。第三个牙兵刚稳住身形,曾葆华的铁枪就冲了过来,直接穿透了他的胸口。
    王都头看着惨死的三位部下,还有寒亮的枪尖从前面那人的后背透出来,滴着鲜血,像一条毒蛇冷冷看着自己。吓得他肝胆皆裂。
    以前听前辈们说,猛将不仅会杀人,更大的威力是丧胆。猛将会像一头发怒咆哮的狮子,而你只是一只瑟瑟发抖的绵羊。当你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反抗,都无法逃避被狮子撕成碎片的下场,是会崩溃掉的。
    王都头已经接近这个临界点,他心里在疯狂地呼叫着,快点跑,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可是全身上下,包括那双腿,都像是被冻住了,僵硬无比。
    我命休矣!当王都头心中悲鸣道时,几个身影从旁边窜了出来,原来是后面的牙兵冲了上来。他们立即围住了曾葆华,刀枪齐下。
    回过神的王都头看到了曾葆华在五个牙兵包围围下,东挡西架,又要护住身后那人,好像疲于应付,暂时被压制住了。他的心又活了,手脚也复原了,持着长枪,抽冷子从暗处戳了一枪。
    这枪原本是奔曾葆华而去,可王都头却怕暴起反击,于是枪头一转,目标就换成了姚小娘子。曾葆华一看急了,姚小娘子要是受伤,就是拖累,反而更加麻烦了。他身子一转,挡在了前面,那枪正中他的左肋下。
    王都头不由大笑,歪打正着,却是得手了!
    从昨晚到现在,前后折进去三百多人,其中过半死伤是此獠造成的,却只是让他受了几处伤,却怎么也拿不下。这回算是戳中要害了,看你的身子是不是铁打的,能坚持多久?看你的血是不是如泉水,能流到什么时候!
    痛极的曾葆华大吼一声,右手的铁枪猛地一扫,将一位牙兵的脑袋砸得稀巴烂。其余牙兵早见过他的凶悍勇武,见他发了狠要拼死一搏,都不敢挡其锋芒,不约而同地向后一退。这一退不要紧,却把正在得意的王都头给漏了出来。
    王都头当即觉得不对,左右一看,尼玛的,你们这些家伙怎么这么有默契?几乎同时后撤了三四步,恰恰把自己给露出来。
    又独自一人面对曾葆华,看着他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血迹,脸上更是黑斑点点,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面目,只能看到无比的狰狞。尤其是那双如死神一般的眼睛,正瞪着自己,王都头刚才那股子寒彻入骨的恐惧又回来了,吓得双腿发软。
    正当他转身要走,曾葆华左手飞快拔刀,如闪电般斜向一劈,把王都头连头带半个左肩都劈了下来。只见没了头和半个肩膀的王都头站在那里,鲜血像地上的喷泉,咕咕地冒起一尺多高。身子噗通倒地时,早一步落在地上的王都头的脑袋,眼睛都还没闭上,似乎还眨了眨。
    牙兵们看到这情景,吓得又往后退了十几步。
    曾葆华见他们让出了去路,顺手摘了王都头的腰牌,护着姚小娘子拔腿就跑。
    牙兵们站在那里,看了看两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满地的尸首,尤其是断成两截的王都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一位年纪稍大的牙兵举起长刀,大吼道:“为都头报仇!”
    他神情慷慨激昂,无比激愤,迈开双腿却向另一个方向跑去。其余的牙兵们一看,也跟着鼓噪大喊,向那边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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