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宫前,太微星君站在宫门之处,犹豫着不敢上前。
    他之所以来寻姚易,自然是遇到了自己无法做主的事情,这才前来面见姚易。
    但做下属的,尤其是他这种近前的臣僚,自然是知道有些时候不能够让帝君扫兴的。
    是以,这才有了太微星君这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不等太微星君鼓起勇气敲门,便听到“吱啦”一声,广寒宫的宫门自行打开。
    姚易一脸从容,从容地从广寒宫中走出。
    看到自家帝君已然走出,太微星君下意识地朝姚易瞄了一眼,连忙躬身行礼道:
    “帝君恕罪,打扰帝君与仙子、嗯,叙旧,还请……”
    太微星君还没说完,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刚刚打开的广寒宫宫门猛地关上,让太微星君吓得一哆嗦。
    姚易看着眼前的太微星君,不由得嘴角一抽。
    要不是他站在广寒宫前畏畏缩缩不敢通禀,一副笃定二人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姚易也不会这么被赶出来。
    姚易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无妨,你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说吧……”
    说到这里,姚易笑容变得僵硬起来,咬牙道:
    “要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就派你下凡当厕神。”
    太微星君浑身一哆嗦,连忙道:
    “殿下刚刚误入了两界山。”
    姚易闻言,微微皱眉。
    两界山?没听说过啊。
    太微星君最擅察言观色,一看姚易神情,当即解释道:
    “帝君闭关数百年间,凡间出了一名大妖,后因大闹天宫,被西方如来佛祖镇压于两界山下。”
    这个故事,有些耳熟啊。
    “孙悟空?”姚易挑眉道。
    太微星君当即点头,道:
    “对对对,没错,这个孙悟空,当年胆大妄为,大闹天宫之时,甚至将玉帝的凌霄宝殿给砸了。最后被西方如来佛祖镇压,被压在了两界山下。”
    想起来了,两界山不就是五指山的凡间称呼嘛。
    “又被砸了?”姚易忍不住问道。
    “是。”太微星君点头道。
    嗯,不是闹了一场这么简单,而是真的把凌霄宝殿给砸踏了。
    这个世界用的不是洪荒世界观,孙悟空是货真价实的三界顶尖高手。也就是如来佛祖是世界意识的化身,这才能够轻易镇压孙悟空。
    “沉香为何会去到哪里?”姚易不由得皱眉道。
    姚易之所以想着让沉香朝西而行,还是杨婵想着能够用其他身份陪伴沉香。
    一路向西,出了大唐国境,便是群国林立的地界。
    那里鱼龙混杂,三界仙神妖魔各方势力交杂,天庭影响力不强。到了那边,只要姚易再用点手段,便没有多少人能够轻易找到他。
    但姚易怎么也没想到,沉香终究还是和孙悟空牵扯到了一起。
    “殿下见两界山奇特,以为是什么灵山仙修之处,便前去一探究竟。我等欲要上前守护,却被两界山上的结界阵法拦住,这才只得连忙上报帝君。”
    沉香身怀的紫薇赤字玉文,乃是天地规则显化,阵法这种东西显然是拦不住他的,这小子也就这么阴差阳错地闯进了五指山。
    姚易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了,带我去看看。”
    “是。”
    “哎,对了,对了,就是那里,就是那里!”五指山下,孙悟空埋着头,嘴里不断支吾道。
    沉香一脸的无语,嫌弃地翘起手指,帮孙悟空挠起了后背。
    孙悟空舒服地眯起了眼,口中却道:
    “所以说啊,当年要不是如来老儿哄骗俺,俺怎么可能落到上当受骗,被压倒了山下。小子,你说是不是!”
    沉香没说话,却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显然是有些不太相信。
    孙悟空一看沉香的模样,不由得一龇牙,道:
    “你小子不信?你不信你就爬上山峰看一眼,那上面的字符可是写的清清楚楚。‘俺把你给哄啦’,这是如来老儿留下的东西。”
    沉香此前上山,其实是见过那道梵文符文的。他虽不认识,但显然也知道是什么佛家咒语。
    不过此时的沉香却是眼睛一转,没有立即反驳孙悟空,反而一副我信了的表情,震惊道:
    “那这么说,你很厉害了?”
    “嘿嘿嘿,那是当然了。三坛海会大神哪吒,知道不?没斗得过俺!广惠英显真君杨蛟,知道不?要不是跑得快,非得败在我手上。还有他的那个弟弟杨戬,要不是太上老君偷袭,也不是我对手!”孙悟空说的眉飞色舞,眉间神采,恍若当年傲笑天地的齐天大圣。
    听到杨戬的名号,沉香眼睛不由得一动。
    原来,自己另一个舅舅叫杨蛟。
    “不对,我还是不信。你说的这几个人,如今在三界之中名号可响了。你都被压在山下动弹不得了,我才不信呢。”沉香又故作不信道。
    孙悟空最是受不得激,闻言当即一急,道:
    “小子,你可别瞧不起俺,俺身修玄功,练成地煞七十二神通,一个筋斗就是十万八千里。当年在天上当官的时候,与那九曜星、五方将、二十八宿、四大天王、普天星相,俱只以弟兄相称。便是遇到四极大帝,也只需道个‘陛下’。这般威风,比杨蛟杨戬这些人可厉害多了!”
    沉香眼中狡诈之色一闪而过,当即摇头道:
    “我还是不信,除非你能拿出点证据来。”
    “好,你小子想要什么证据?”
    “你说你当年在天庭交友多,可知道什么隐秘?”沉香问道。
    “俺知道的事情多了,你且问!”
    “那你说,玉帝王母有几个孩子?”
    “十个儿子,八个女儿!十个儿子和他们不知为何,已经不来往了,八个女儿中最小的两个思凡被罚。这些事情谁都知道,换一个问题。”
    “托塔天王李靖和哪吒的感情当真不好?”
    “谈不上不好,父子之情还是有的,就是哪吒觉得自家老子太畏畏缩缩了。”
    “杨蛟杨戬兄弟之间关系怎么样?”沉香试探两次之后,终究是忍不住问到了这个问题。
    “三兄妹当年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是好的。”孙悟空随口道。
    “那、那杨戬将自家妹妹抓起来,杨蛟怎么没有反对啊?”
    “算是好的了,因为两兄弟手段厉害,玉帝都只敢将三圣母杨婵关起来。要不然违逆天规,动情产子,可是要剔除仙骨打入凡间的。”
    沉香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想着自己的两个舅舅原来也是有原由的。
    “那你可知道,三圣母,是和何人动情了?”沉香看向孙悟空,略微急切道。
    孙悟空嘴上一顿,突然看向沉香,皱眉道:
    “小子,你是在套俺老孙的话是吧。”
    沉香毕竟年轻,孙悟空毕竟是黑白两道都混过,也曾大起大落,鬼精鬼精的人物,怎么可能一点异样都没有发觉。
    沉香闻言,张嘴愣住,旋即又硬着头皮,道:
    “你就说你知道不知道吧!”
    孙悟空撇了撇嘴,无奈道:
    “俺老孙得道时晚,还真不知道当年的事情。这些东西,也没人敢乱说,还真不知道!”
    沉香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便回过神来,道:
    “那我可不信了!”
    孙悟空眼睛一转,故意扭过头去,道:
    “你若是实在不信,俺也没有办法。”
    眼见孙悟空这幅模样,沉香倒是心中略微急了,话锋一转,道:
    “你把你本事说的那么大,可我都没见过。你若是教我两手,我说不定就信了呢!”
    孙悟空扭过头来,昂着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沉香,不屑道:
    “小子,你把俺老孙当呆子了?小小激将法,俺可不中计!”
    沉香抿了抿嘴,也知道是自己心急心贪被看了出来,心中略微有些后悔。
    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眼前这猴头是因为闹天庭被压在上下,铁定不会和玉帝是一伙儿的。
    想到这里,沉香猛地跪在孙悟空面前,真诚道:
    “大圣,小子沉香,想拜您为师,学的一身本领,好……”
    “等等!”孙悟空猛地喊住了欲要坦白的沉香。
    “俺老孙不听,你小子未有修行的迹象,体内便具有如此强大的法力,一看就是出生不凡的神人之子。加上你刚刚问的问题,想也知道,你的事情一定是极为麻烦的事情,俺可不想招惹!”
    沉香一愣,旋即道:
    “大圣,若是您能够教我本领,沉香发誓,定要将您救出来。”
    “嘿嘿,别了,此前菩萨说了,俺马上便要保着大唐和尚去西天了,顶天了再待个几年便要出来了,为何要你救!”孙悟空一脸无所谓道。
    沉香闻言,心中一狠,再次出言相激道:
    “大圣,难道就真的惧怕玉帝和我舅舅吗?您再也没有当年大闹天宫的豪气了!”
    “屁,你小子还想耍小心思!俺当年闹天宫,固然是不服那玉帝老儿轻视俺,至今也不觉得有错。但与豪气无关,就是俺借机闹上一场罢了。”
    孙悟空虽然一直吹嘘当年自己多了不起,但他自己显然对自己当年的事情定义很是清晰,就是借机闹上一场抒发被轻视的不满,和豪气不豪气没有关系。
    沉香被他两句话,说的哑口无言。
    “猴子,这是谁?”
    就在二人气氛紧张之际,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二人循声望去,就见一身材高大,浑身肌肉将衣裳绷得紧紧的,相貌狰狞令人望之生畏的大汉站在不远处,好奇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沉香。
    眼见大汉前来,孙悟空却是面上一喜,口中喊道:
    “王善,你终于来了!这都多久了,快点拿酒肉来,俺老孙都馋死了!”
    那叫王善的狰狞大汉走上前来,不知从何处取出食盒,拿出里面装的各种酒肉吃食,摆在了孙悟空面前。
    “近来有点事情,便托人去探听了一番,所以被来。”王善解释了一句道。
    孙悟空抓起吃食便往嘴里塞,还含糊不清道:
    “行了,来了就行。等俺出去了,请你吃三界最好的东西。”
    沉香眼见两人交谈,都顾不上自己,犹豫片刻之后,俯身一拜,随后起身道:
    “大圣,沉香此前试探大圣,实在是欲寻求当年之事,多有得罪,沉香在此赔礼道歉。”
    说罢,沉香也不留在此地,转身离去。
    孙悟空闷口猛吃,也不管离去的沉香。王善搞不清楚情况,自然也不会开口。
    待到沉香身形离去看不清了,孙悟空这才放下手中吃食,轻叹了一声。
    “这小子,还挺合俺老孙眼缘的!”
    王善见状,突然开口道:
    “这是何人,为何能够走到五指山中?”
    孙悟空闻言,抬起头道:
    “这小子有点来头,周身群星护弼,紫薇之气环绕,啧啧……你能不能蹲下来,俺抬头说话很累的。”
    但却不想听到孙悟空所言的王善眼睛一亮,急忙道:
    “你说那小子身上有紫薇之气?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俺老孙的火眼金睛可不是吹的!”
    王善猛地起身,一边转身离去,一边道:
    “我先走了!”
    孙悟空眉头一挑,猛地出声喊住了王善,道:
    “等等,你该不会要去找那个小子吧!这是咱们相处几百年了,俺提醒你一句,那小子之前向我打听三圣母杨婵的事情。你也是天庭下来的,应该也能够猜到一些事情吧!”
    却不想王善闻言,不仅没有心生畏惧,反而一拍大腿,喜上眉梢道:
    “三圣母娘娘?对了,这就对了!我王善要报恩,可就在这位身上了。”
    孙悟空闻言,眉头皱起,道:
    “什么报恩?啊,你说当年玉帝欲要用你泄愤,最后却趁乱放你下界的那位?合着当年放你下凡的那位就是三圣母?”
    这位王善,赫然就是当年姚易以佚名小号大闹天宫,被玉帝泄愤欲要严惩的灵官殿大灵官。
    当年姚易趁乱将其放走,这位王善干脆拉着手下一众灵官反下天去,自此销声匿迹。
    王善嘿嘿憨笑,一挥手道:
    “你不懂,这事你也不必知道。”
    说完,王善急匆匆朝沉香离去的方向追去。
    孙悟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龇了龇牙,索然无味地放下了面前的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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