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连长带领的这五十多人除了有两挺歪把子机枪,一水儿的全是驳壳枪,更是轻装上阵,所以行动特别方便、敏捷,他们在付永根的引导下,为了不被日伪发现,全是穿越的庄稼小道,虽说有点儿坎坷,但在青纱帐的掩护下即省时又安全,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迅能够速地到达潴龙河边。
    秋夜的平原,总是有一种清凉的感觉,一层薄薄的兰雾飘留在庄稼的梢头上;小道两旁已经长高了的玉米以及高梁的叶子之间互相磨擦发出的“嚓嚓”声和“咔咔”的拔节声、蛐蛐儿“吱吱”的叫唤声、蚂蚱被惊起后“扑啦啦”的弹跳声,使杨连长一行人不得不经常竖起耳朵警惕着周围。
    夜空上的群星像雨洗后的果子缀满了柔蓝的天幕,月亮在吐着光辉,普照着幽静的像海一般的大平原,潴龙河幽静地流着,水波斜闪出迷离的月光。
    他们蹲在水边仔细观察了一下,这里水面很宽,但水流却很缓慢,河边长满了齐腰的杂草。见没有异常动静,杨连长来到水边蹲下伸手摸摸一把河水,对付永根:“大爹,这水好凉啊。”
    付永根说:“人常说秋水寒冰,更何况这会儿已经到了下半夜了,这表面的水也是刺骨的冷。大伙儿没问题吧?”
    “没问题。”他轻声招呼大家:“挽起裤腿,准备过河。”
    接着杨连长向付立国询问:“找到了吗?哪里水浅?”
    付立国来到前头,他瞅瞅上游又望望下游,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他对杨连长说:“连长,咱再上面走走就到了,这里又宽又深不行,去俺们摸鱼的地方,跟俺走。”
    付立国猫着腰迅速向河的上游小跑过去。杨连长招呼大家:“快点儿跟上。”
    不多时,付立国停在一处用泥土砌起高垄旁,他指着土垄说:“到了,连长你看,从这儿过河就行,俺先下去。”
    “你慢点儿。”杨连长转身对身边的一个战士说:“小张,去抬搀扶着付大爹。”
    付永根忙说:“不用不用,过个河算什么?俺没事儿,快走吧。”
    在月光的照耀下,河面显得格外清晰。付立国腿脚麻利,在大家脱鞋子的档口,他已经趟进了十几米远,这里果然水面很浅。突然,杨连长和大家隐隐约约听见对岸的大堤上由远而近,传来有“嘟嘟嘟”的阵阵马达声,只听付永根向杨连长说:“不好了,准是巡逻的鬼子来巡堤了,他们不是经常出来,怎么叫咱们碰上了。”
    不容易多想,杨连长急忙命令大家隐蔽,他对着已经站在河里的付立国轻声喊道:“立国,快回来,有情况。”
    付立国听到连长呼叫,便迅速回返,可就在这时,一道强烈的电光向着河面横扫过来,照耀得河里一片光明。
    “卧倒,隐蔽。”大伙儿急忙伏在河的草丛里,可是,付立国却来不及回到岸上,眼瞅着光柱向他扫来,如果再不躲避起来,他在水里一准儿会被敌人发现。
    隐藏在岸上草丛里的杨连长、付永根以及所有的战士们都急出了一身冷汗,若被敌人发现了付立国,敌人会采取什么行动谁也无法想像,一旦交起火来,后果更加难测,真正出现了那种情况,上级交给的任务不但会延迟执行,还有可能打乱上级的全盘计划。
    正当大伙儿为这突发的情况担心和焦急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却见付立国就地一蹲,然后轻轻的扑进水里,并伏贴在水面下,并且他的整套动作真叫快而稳,整个身体下浮的时候,在水面没有击起一点浪花,只是留下轻微的波纹,但很快被流动的水流抚平了。
    当敌人的电光扫过去又扫回来,这档口所用的时间足足有十来分钟,稍微过后,隐隐听到一阵马达声,就见敌人乘车向前驶去,身后扬起了一遛尘土。
    大伙儿正为付立国的机智和水中技巧暗暗叫绝之际,杨连长却为他担心起来,因为这时河水真是太冷了,他在水里泡久了能吃得消吗?敌人刚走没多远,杨连长第一个站起来冲向水边,他顾不上脱下鞋子便趟进河水里,并用低沉的声音叫着付立国的名子:“立国,立国快出来,你在哪儿?”
    似乎听到了动静,付立国把脑袋悄悄露出了水面,他一见杨连长朝他趟来,他颤抖着声音说:“连连连……长,慢慢慢点儿,这边水深,小心掉进来。”
    “快上来,把湿衣裳脱下来,当心冻着。”杨连长很麻利的脱下军装给付立国披上,他搂住他肩膀问:“怎样?能坚持吗?”
    付立国抖动着身子,下牙碰得上牙“嘎嘎”直响,他却依然说:“没没……事,嘿嘿,这算什么?”
    “走,快过河。”杨连长向身后的战士们说:“大家跟上。”
    在付立国的引导下,大伙儿很快上了对岸。杨连长光着膀子清点了一下人数,然后命令大家迅速上了大堤继续前行。
    正走着,他忽然感觉有人在他身上披上了件衣服,仔细一看,原来是付永根老人,他忙说:“大爹,我不冷,你上了年纪不能着凉,还是你穿着吧。”
    付永根一边带着头走一边说:“俺一出门时就穿了两件呢,给你穿一件俺还有一件,你把衣服给了立国,光着膀子怎么行呢?快穿上吧。跟俺还见外吗?”
    杨连长点点头,把衣服穿在了身上,顿时感觉暖和了许多,他看着身边和自己同步疾行的老爹,心里油然升起一股股温馨暖流,他不禁暗暗感叹:这真是军民情深啊!
    大伙儿在大堤上疾步走了一阵,大家的身上微微浸出了热汗,大约走了十来里地的路程,杨连长望了望前头,又看了看空色,月亮已经快要压到树梢,他向付永根问道:“大爹,几时下大堤?”
    他这一问,付永根才解释说:“大概么……嗯,也不过还有二、三里地吧。俺们这边儿有句话说:“走堤十五看程镇,程镇十五到安乡。安乡到了就是安平了。”
    杨连长一听到“安乡”有些兴奋,他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一下,轻声对付永根说:“大爹,我不妨告诉你,我们这次去执行任务的地点就在安乡。”
    “嗯,那就近多了,前面咱就该下堤坡了,然后走小道绕过程镇,抄近道一直就能到安乡,这么走虽说不好走,可至少要近七、八里地呢。”
    “是吗?幸亏有大爹带路,要不然我们得多跑多少冤枉路哇。”
    付立国跑在最前面,他第一次像真正的八路军战士与大家一起执行任务,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头。他的衣服经过风吹体暖已经干得差不多了,虽说小跑了十来里地,但他身上一没带枪二没弹药,一身轻松,所以他依然身轻似燕,劲头儿十足。杨连长问他:“累不累?”他爽快回答说:“不累,俺在家经常光着脚丫子跑。”
    付永根毕竟上了年纪,他喘着粗气说:“这小子实在调皮,今后到了队伍上,杨连长你可要替俺好好管管这个小兔崽子,在家时光让老子生气了。”
    “哎……爹,俺可是八路军战士了。”付立国转过身来一边倒走着,他面朝父亲和杨连长以及后面全体战士,一边又耍开了贫嘴说:“打今儿个起,俺爹再骂俺,就等于骂八路军战士,对不对连长?”
    一句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杨连长急忙制止说:“大家轻点儿。”
    未等杨连长再开口,付永根又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腰杆儿硬了是吧?你到什么时候俺也是你爹。”
    这下却逗得杨连长忍不住笑喷了,大家也不敢再笑出声来。
    这时,付立国突然停住脚步说:“连长你听,前面好像有动静。”
    大家骤然警惕起来。杨连长一招手示意大家蹲下,他仔细听了听,果然前面有说话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他向后挥了挥手,大家迅速向堤坡两边的草丛里隐蔽起来,他和身边的战士小王嘟囔了几句什么,随后从腰里拔出驳壳枪来,大家也都枪握在手上,机警的注视着前方。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大堤上慢慢悠悠地走过一堆黑乎乎的东西,隐隐约约还听见脚步声和喘息声,当那东西走到离他们隐蔽的地方十几米时,却突然停下了。
    杨连长借着月亮的余光仔细看去,原来是一辆带斗的侉子摩托,可能是坏半道上了,就见两个人在后面推,一个人在面骑着掌握着方向。
    只听有一个说:“班长,累死俺了,再给太君说说,在这儿歇会儿,咱们抽根烟再走成不?”
    “妈的,俺也使得忙了,歇会儿就歇会儿。”答话的那人向骑在摩托车上的人嘀哩咕噜说了几句话,他们便停了下来。
    原以为他们歇会儿就走了,可是却一边抽烟一边聊起天来,那位被称做“班长”的人还不听停地向那个骑在车上的人翻译着,使那人不时发出狼嚎似的笑声。
    杨连长断定上面推车的共有三个人,一个鬼子两个伪军,他焦急地从上衣兜里掏出怀表看了一下,他凑在小王耳朵说了几句,又对付立国悄悄说:“立国,把你的衣服穿上,绕过去上大堤,去把他们引过来,注意安全。”
    付立国心里明白连长的意思,他的口音能使敌人听出他是本地人,并且还是个孩子,又穿着老百姓的衣服,这会使敌人放松警惕。于是他答应一声,一撤身便向后面溜去,估计差不多了,他身子一滚便上了大堤。
    就在他站身起来的同时,还故意咳嗽了两声。这一动静,使这三个敌人如惊弓之鸟立即跳起来,抄起枪吼道:“什么人?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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