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护送秦念这一路人流比较大,他的感受不太明显,现下走了一批人,那道视线紧紧盯住他,让他瞬间警惕起来。
    他走得很慢,一直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哪怕已经很久没有再与人打斗过,他对杀气也依旧敏感,左后方,黑衣服,戴帽子口罩,身形矮壮,脚步十分具有目标性。
    沈时加快脚步,身后的人也跟着快,然后,他突然转身,那人来不及思考,抬头一愣也赶忙转过身朝卫生间走。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沈时迅速捕捉他的外型信息,帽子和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将目光锁定在他帽檐下的缝隙,高鼻梁,眼间距略窄,左眼下眼尾有痣。
    这些人狡猾得很,往往会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就换上一身衣服,所以记衣着是没有用的,只能记住他面部无法改变的特征。
    卫生间里有来来往往的人,他混迹其中,沈时也不能随便出手惊动。
    他站在门口观察两秒钟,那人的身手该是很敏捷的,否则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藏起来。
    男女卫生间里都没有骚动,他转头,看到一旁的储物间。
    他慢慢靠近,捏住门把手,转动。
    几乎是一瞬间,里面突然伸出一只手,直奔他面门而去,沈时稍向后一躲,抬手反向掰住他的手腕往里推,紧跟着进了储物间迅速带上门,那人疼得要喊,又伸出另一只手要扼住他的脖子,反被沈时捏住他颈间的动脉按在储物间的门上,那人霎时出不了声。
    沈时阴着脸,手上一用力,便听见骨骼分离断裂的声音,那人便瞬间垂了脑袋,他上前一步,扯下他的口罩,发现这人并不是毒蛇。
    他没有松手,反而靠近那人,声音冰冷如鬼魅:“莫嘉娜,这份见面礼,还给你。”
    莫嘉娜正端着酒杯,面无波澜,一旁仍旧站着那个妇人,她面色不善地动了动眼神:“他连问都不问直接下手?”
    “呵,老朋友了,都知道这是我送给他的见面礼了,还问什么?”
    “那个女人走了,你打算怎么办?我派人跟过去?”
    莫嘉娜晃动酒杯,笑得妖艳:“你急什么,打草惊蛇最没意思,用兵之道,攻心为上,要趁其不备,在他们最没有警惕的时候下手。一上来就拳打脚踢你死我活有什么趣儿?要像猫捉老鼠一样,皮肉毫发无伤,却能奄奄一息。这样的游戏,才最好玩。”
    她是黑眸,眼眶却深,眼尾上翘勾人,红唇也性感魅惑。她有最美艳的外表,和最阴狠毒辣的心。
    五年前没死在沈时手里,倒是激起了她的胜负心,和这样的男人玩生死游戏,比无聊地杀人有意思多了。
    沈时解决了那个人回到车里给James发了消息,思考了一会儿,拿出一直放在车里的那封文件,他盯着落款处的名字,起了一身肃杀之气。
    “白泽”。
    五年过去了,和莫嘉娜一起出现的又多了一个人,“白泽”朝他伸出橄榄枝,看似可以为他所用,实际却是另有所图。
    但他还没有弄清楚,“白泽”和莫嘉娜究竟是联手,还是生死对头。
    他猛踩油门回到实验室,安全部的人已经过来了。
    “沈先生,我们已经加派了人手保护实验室的安全,你……”
    话没说完,被沈时冷着脸打断:“林部长,我有个不情之请。”
    林怀安一愣:“你说。”
    “派人去云溪镇上河村,保证一个人的安全。”
    林怀安面色不善地咳了两声:“沈先生,我们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况且,没有调令我也不能私自派遣人员的。”
    沈时阴冷一笑,眼底墨黑得不见一丝光亮:“莫嘉娜回国这么久,安全部迟迟不肯动作,”他勾了勾唇,目露凶光,“林部长,你若还想我来当这个饵,就保证我说的这个人毫发无伤,否则你想要的,一样都得不到。”
    “沈时!”
    严赫洲在一旁喝住他。
    “说话注意分寸!”
    林怀安没想到一来就被沈时直戳要害,这人的城府谋算也不浅,明明没有走漏风声,也掩饰得很好,竟然瞒不过他。
    沈时像一匹起了杀气的狼,任何危机都躲不过他的眼睛,稍有动作,都能被他一口咬住动脉。
    但这个人又实在重要。
    林怀安点头,不去看他:“好,我会安排下去。”
    “我在她身上放了定位,有任何异常,我都会知道。”
    “沈时,别得寸进尺!”
    “林部长,”他的声音又沉了几分,林怀安看着他,突然觉得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少见的柔情,像是凶猛的野兽仅有的一点温存,却是他命里的软肋。
    他说:“这是我第一次跟你提条件。”
    林怀安很清楚,沈时看似请求,实则威胁,如果他应付了事,沈时也绝不会善罢甘休。林怀安是见过沈时杀人的,他很清楚这个人的凶狠之处不在于刀刀都能插入对方心脏,而是为了达到目的,哪怕让他把刀对准自己的胸口,他也会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刺进去。
    ——————
    上河村十分偏远,秦念和一起来支教的人下了飞机又换高铁,再换县城之间的大巴车,最后是坐着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在泥地里颠簸了大半天才到的。
    同行的女生开玩笑说她们像是要被拐卖进山里给人当老婆的,一行人颠簸了两三天,累得没精打采,倒是被这话逗笑。
    温禹靠近秦念坐着,车子颠簸得厉害的时候她差点要摔下去,还好温禹眼疾手快。
    “你最近怎么了?瘦成这样?”
    她没想到这次温禹竟然也跟着来,她知道温禹没有恶意,但并不愿意与他靠得过分亲近。
    秦念摇摇头,小声说了句“没事”便不再说话。
    这一路颠簸,大多数时候都是坐着,她身后的伤虽然好了些,但这样长久地压着实在是难受,可是她竟然意外地不讨厌这种感受。
    身上疼着,脑子里就总是回想起来前几天日日受罚的场景,他的每一句话,每一声叹息,每次靠近的时候身上的松柏香气,她都能在这种痛里反复回忆。
    原来离开了,也并不会暂时忘记他,甚至会记得更深刻。
    村长带着他们一行人去了学校里的宿舍,其实也就是几件破旧教室放了两张床两张桌子而已,一行人纷纷叫苦,这种艰苦的条件别说住了,他们连想都没想过。
    每个假期来的支教人员都是不一样的,没有人愿意年年来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受苦,一般只是来一次,为了让自己的履历好看一点,只有秦念一个人跟学校申请,不管每年要几个支教老师,都把她再加上去,后来怕学校不同意,甚至给上河村小学捐了不少书本文具和衣物。
    她不敢捐得太多引人注目,只好捐一些小物件,不起眼,却能解决问题。学校看她是诚心想去才答应下来,本以为是小姑娘的一时兴起,结果学院领导见她当真一年去两次,才真的佩服起这个姑娘来。
    安排好了住的地方,其他同学一边抱怨条件的简陋一边收拾自己的住处,只有秦念全程不作声,有理有序地搬行李收拾屋子,温禹见她走路有点迟缓,看出她有些不舒服,赶忙接过她的行李。
    “来,给我吧,是不是坐车坐的太久了不舒服?”
    秦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行李箱就被温禹拎进宿舍里。
    “村长生的炉子快要灭了,你先收拾自己的东西,我去找点干草过来再把它点着,不然你们晚上睡觉该冷了。”
    秦念和刚刚在车上开玩笑的女生住在一起,她叫丛珊,同学院不同专业,倒是个爽朗的性子。
    见温禹对秦念这么殷勤,也知道他什么心思,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插科打诨:“温学长,你这么贴心,就算我们住冰窖也不冷了哈哈哈哈。”
    温禹还是好脾气地笑笑:“我知道你们女孩子家最怕冷,回头我多去跟村长要些干草过来备着,我就住在隔壁,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喊我,或者敲敲墙,我也能听见。”
    丛珊哈哈笑起来:“学长,我可不是靠墙睡的那一个哦,怕是我把墙都踹塌了你也听不见吧。”
    温禹这才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有些不好意思,秦念正好背对着他收拾东西,听见这话身形一僵,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墙,隔壁正好是温禹的房间。⒭оцsんцɡé.ⒸоⅯ(roushuge.com)
    “秦念,”温禹来到她身边,语气有些抱歉,“那个……我不是因为你才来支教的,你别多想,就是看你每年都来,很好奇这里究竟是什么样子,就想来看看。再说我们也熟悉,有需要我帮忙的你也不用客气,我们互相是个照应,再说,我这是第一次过来,有很多不懂的还要问你呢,你就当我们是互帮互助。”
    秦念和温禹认识三年了,以前不过是点头之交,也就最近一年多才走得近了点,她反应迟钝,也是温禹掩饰得好,她一直都不知道温禹的心思,可是知道了,对方不主动说,她也没办法先说什么“我不喜欢你”这种话,傲慢又自作多情。
    除了考试之前,沈时去学校接她的时候,她鼓起勇气撒了个谎,把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她起身看着温禹,笑容淡淡的,话也淡淡的:“温学长,谢谢你。”
    发现两人有话要说,丛珊借口要打水出去了。
    温禹这个人和他的名字一样让人觉得温和,好像没有什么棱角,永远都像个君子,有理有节,带着礼貌的浅笑。无论他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让人觉得舒坦,让人卸下防备愿意和他亲近。
    以前秦念也这么觉得,但现在只要温禹靠近她,她就疯狂地想念另一个人,连眼神里都藏不住。
    温禹能看出来她的失魂落魄,终于叹口气问她:“你和他……吵架了么?”
    秦念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对不起,我忍了一路,还是没忍住。”他无奈地垂下脑袋笑笑,“就像你一样,想念一个人,就算嘴里不说,眼里也藏不住。”
    温禹看出她的不自在,轻声笑了笑:“都说了你不用多想,我要做什么都是我愿意的,你不用有负担,我也不会让你难堪。秦念,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我不过是想让你能看到我最真实的样子,你接不接受,是你的决定,我喜不喜欢,也是我身不由己的事。”
    秦念点点头,也无话可说,只好催他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温禹走了,她才翻开自己的行李箱,结果打开以后发现里面竟然多塞了满满当当半箱子药,除了消瘀止痛的喷雾药膏一类,还放了一堆感冒发烧跌打损伤祛风散寒的冲剂药片,又多塞了一个点艾绒的暖手炉和暖腰宝,一个热水袋,还有一对羊绒护膝。另外有一个小木盒,打开一看是上好的藏红花,盒子顶部还放着一张小纸条写着“更溶于酒精”,大概是在提醒她,用的时候尽量找来酒精或者白酒来溶。
    怪不得她刚刚拎不动自己的行李箱,原来是被他徇私,多塞了这么多东西。
    她看着这满满一床的常用药和保暖物品,失声地笑了笑,他从未来过,却比她自己准备得都齐全,甚至提前给她准备了御寒的一应物品。
    秦念有些失神,眼眶也有些酸,沈先生,你明明没有那么狠心,为什么总是不肯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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