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志多长时间没有入宫了?
    自他六月初从北镇归来,至如今是两月余,整整七十余日。
    根本不用算,高英的心里记的清清楚楚……
    看着高文君头上的那枝步摇,高英总觉有些眼熟。稍一思索,便想起了大兄高猛的表妹魏瑜也有一模一样的一支。
    倒非她细心,更非过目不忘,而是那枝金钗意义非凡。无论对高文君,还是高猛、更或是高肇都寓意深远,听的次数多了,自然就留了心。之后见了魏瑜,便多瞅了两眼,所以有些印像。
    此时再看老神在在的李承志,高英更是怨气满腹,恨不得冲下殿去咬他两口。
    你个挨千刀的……
    也是怪了。
    不知暗暗告诫过自己多少次,好似早已对他死了心。但甫一见到人,往日的一幕幕就不由自主的就浮上心头。
    若非李承志,她早中了胡允华的毒计,香消玉殒……
    还是李承志,孤身为她挡剑,不然她早被刺客一剑穿心……
    依旧是李承志,不辞劳苦,拼着病体连日继夜的为她施针问药……
    如此算来,她已然被李承志救了三次性命。
    更何况,还有那一夜的颠鸾倒凤……
    高英的心禁不住的软了一下,但依旧怨气难消,咬牙讥讽道:“你倒是有情有义?”
    李承志施施然的拜道:“微臣惶恐,只是尽了本分而己。”
    “本分……呵呵,你还知道本份?”
    高英气的直冷笑:“你若惶恐,就不会屡召不至。你若知本分二字,就更不会置身事外,等着看朝廷、看我高英的笑话……”
    与两月前,李承志在殿中质问元英之时的嚣张无忌、横眉冷对相比,此时不知恭顺了多少倍。
    但正因为如此,高英反倒更为恼火。
    去官降职,将他一贬到底之时,李承志在做什么?
    在游山、玩水、赏花、钓鱼……
    收回赐宅、追回封赏之时,李承志又在做什么?
    挥豪泼墨,寄情于山水之间。
    一篇《陋室铭》不径而走,名燥一时。之后的半阙盈联,更是让京中不得志的官员奉为至宝,争相传颂: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好啊,既然你什么都不在意,那孤随了你的意便是。
    本以为等褫夺公爵,收回先帝御赐之丹书铁券之时,都不一定能逼得李承志服软。但谁想,只是几句退婚的谣言,竟就让他坐不住了?
    要知道李承志的软肋在这里,高英何苦费那般多的心机和周折,早就找个由头,将高三娘和魏瑜全关起来了。
    如今算是意外之喜。
    只因真要到褫夺勋爵、收回铁券那一步,李承志依旧无动于衷,那便说明他对朝廷是真的心如死灰,与她更是破镜难圆。
    但为何,反而更气了呢?
    不求你对孤如对高三娘这般,跑去哭诉两句你便能为她不计荣辱,委屈求全。便是只做到十之二三,孤做梦都能笑醒……
    看他默然垂首,高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怎不言语?当日怒斥广阳王等人的辩才呢?一纸骇退十万兵的智谋呢?难不成是心中有愧?”
    我愧个毛?
    便是愧对全天下人,其中也绝对不包括你高英。
    李承志抬起眼帘,直视高英:“若臣不知本份,就不会谏诤直言。更不会落的如今之下场,还安之若素……”
    “你那是谏诤吗,你那是构陷!”
    高英脸色倏然一冷,“李承志,朝野皆传,你有天人神通,可断未来之事。但孤清楚,诸辅清楚,你自己更是心知肚明……”
    意思是少拿装神弄鬼那一套来吓唬人。有本事,拿出高肇要造反的证据来……
    李承志好奇道:“为何?”
    他是真的好奇。
    入京之后,有人追问过河西遗部的来历,有人追问天雷为何物。也有人追问他方出洛阳便孤军北上,以及骇退昌义之的细节。
    但唯独无人问过天人神授、未卜先知之类。
    “你若真是天人神授,更能未卜先知,何必予泾州身临险境,九死一生?又何必为救先帝命悬一线?”
    高英露出一丝冷笑:“便是于泾州那次,你才初窥火油之利,而后研制出的天雷吧?”
    李承志跟冻住了一样。
    我说怎么没人质问?
    想想也对,若真能未卜先知,他何必屡次让自己陷入险局,差点一命呜呼?
    特别是在清泉殿中为救元恪,挡下刺客一记毒刺,差一点就没救过来。
    至于泾州那一次,指的则是他误以为刘慧真也是穿越者,独入城墙,差点被刘慧真用火油布下的陷阱烧死。
    还别说,真就是那次,李承志追问出了长庆油田。不过没想到阴差阳错,错有错招,竟给火器找了一件完美的外衣?
    果真是世事奇妙……
    李承志也不辩驳,笑着拱了拱手:“太后说是构陷,那便算是构陷吧!”
    “李承志,你也莫要危言耸听。若有真凭实据,你呈奏便是。若是高肇与高猛有罪,自是该斩头就斩头,该夷族就夷族。
    但如今你空口白牙,口口声声称高氏欲反,却拿不出半点依据,难道不是构陷?也就孤念你功高劳苦,不然治你个妒能害贤,进谗诬良的罪名又何妨?”
    李承志眼睛睁的溜圆,仿佛要瞪出来一般:“太后明鉴,臣何时说过高氏欲反?”
    高英陡然一滞,张着嘴,却吐出不出半个囫囵字。
    仔细想想,李承志还真就没说过这样的话。
    最为露骨的一句,也不过是提醒她二人的奸情已然败露,且是高猛亲口所言。至于高肇欲反、已有不臣之心之类,皆是李承志暗示予她。
    还是她将信将疑,疑神疑鬼,又觉得相对而言,好似元英更为可信。她直言不讳的问过之后,又与元澄、元嘉等人商讨,才致满城风雨。
    如此看来,便是想以此治罪也不可能……
    早知他是这样的秉性,高英也懒的与他置气。反倒语重心长:
    “不论因何缘由,你能主动入宫,孤深感欣慰。由此可知,你并非全然了无牵挂。如今三娘也在,再无外人,故而孤真心问你:真就宁愿辞官去爵,也不愿襄助于孤?”
    我倒是想帮你,但你倒好,特么的转手就把我给卖了?
    说实话,李承志真心没想这么早就开始装可怜,扮委屈。本是想借大胜之势,再凭借忠耿不二的声名,并高英的私情,迅速在朝堂上站稳脚跟。等元英或是元澄嗝屁掉一个,然后见缝插针,进为辅臣之一。
    只有如此,他才能尽量的为西海争取发展的时间。
    但谁知高肇就跟吃错药似的,突然就亮出了爪牙,就如眼下。
    看似是高英、元英、元澄等人联手逼迫于他,但李承志心知肚明,这全是高肇因势诱导,目的就是逼他附逆于高氏。
    偏偏高英没有自知之明,掌权没几天,就想玩帝王心术那一套。
    八辅之中除了元怿,个个都如成精的狐狸,跟这些人玩心眼,这不是纯属欠骗么?
    更过份的是拎不清轻重,辩不出谁是真心对他好。卖友求荣、以怨抱德的套路玩的贼溜。
    这就是个猪队友,试问他怎么帮?
    倒不如冷眼旁观,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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