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灵儿也醉了。
    她怎么会醉呢,又没怎么喝,可她就软软倚在白钰怀里,仿佛全身没了骨头。白钰横抱起她送到房间休息,却只有周沐睡的那间半敞着,其它都锁得紧紧的。
    那张床倒很大,睡三四个人没问题,还能自由活动……
    卢灵儿不是夸口布置得天衣无缝吗,房间都没安排好,自己睡哪儿呢?
    或许,这小妮子压根没想让自己睡觉?或许,不可能一个人睡觉?或许他们仨都不睡觉?
    然后,卢灵儿和周沐好像有点醒了……
    再然后白钰好像有点醉了……
    默默停于小环湖中心的画舫静谧如墨,不知船上还是岸边若有若无回荡着一首英文歌:
    bringback,bringback,
    ohbringbackmybonnietometome.
    bringback,bringback,
    ohbringbackmybonnietome.
    Gentlydownthestream.
    Merrily,merrily,merrily,merrily,
    Lifeisbutadream.
    翻译成中文是:
    带回来带回来,
    哦,带我的宝贝回到我身边。
    带回来带回来,
    哦,把我的邦妮带回我身边。
    顺着溪流慢慢来,
    快活呀,快活;快活呀,快活,
    人生就是一场梦。
    第二天清晨醒来,白钰第一个念头房间和大床肯定一片狼藉,甚至都没睁眼的勇气。
    然而出乎意料,他睡的并非昨晚周沐那个房间,床也不是那夸张的大床,很简洁雅致的标准客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身上一丝不苟穿着睡袍,除了几乎脱力的累似乎……似乎找不出昨晚任何线索:
    周沐房间已经锁了,她不知去向——上午就乘坐高铁前往三相,此后如昨晚所说毕生没再踏入暨南半步。
    卢灵儿也不见了,象湎泷那次直接回了香港,后来又秘密在小环湖见过白钰几次,不必赘言。
    的确如英文歌所唱,人生就是一场梦。
    所幸这段时间是蓝依在勋城轮值,白钰连续休养五天才回过神来,她有点心疼他工作负荷太重,没往深处想。
    倘若蓝朵在,恐怕不会轻松过关。
    深秋时分,一场以来的暴雨突袭勋城,整个城市笼罩在漫天风雨之中。
    白钰从会议室出来快步到下一个会议室途中,岳明亮低声道:
    “您夫人陪了位客人在办公室等,白申长要不要去看看?”
    白钰一愣。
    岳明亮所说的“夫人”这段时间是指蓝朵,反正他也分不清蓝依蓝朵,或者故意分不清,总之统称“您夫人”。
    然而不管蓝依还是蓝朵,在勋城的言行都非常低调,若无特殊情况不会轻易到省府大院露面,之前市府大院也仅去过一次即受酷刑后公开亮相。
    能让蓝朵亲自陪同,这位客人身份非同小可!
    白钰当即吩咐接下来的会议晚会儿到场,然后快步回到办公室,一进门见到客人不由愣了愣,沉声道:
    “徐……徐阿姨!”
    原来竟是很久没见面的徐璃!
    徐璃欠欠身体,道:“理解白申长很忙,我直入正题长话短说。我儿子研究生毕业后考到宛东基层街道办工作六七年了……”
    白钰吃惊不已,埋怨道:“您为何不早说?您也隐瞒得太紧了,徐阿姨!”
    徐璃苦笑:“儿子不让啊,我又争不过他。本来我的想法参照你和于煜的模式先到钟直机关工作两年,再安排到基层锻炼,他非不肯。一是不愿依赖家族力量,二是从基层脚踏实地做起,因此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自个儿跑到暨南参加省考,录取后全部下沉街道办工作。”
    “宛东是副申级城市,街道办为副处级别,他研究生毕业录用期满就评副主任科员二十四级,基层工作六七年下来该冲副处待遇吧,还是想办法往区直机关调?”
    白钰盘算着,已猜到徐璃的来意。
    徐璃轻叹道:“如果钟直机关空降基层档案专户管理就好了,他一无背景二无资源,想在排外意识浓、抱团主义严重、利益纠葛错综复杂的宛东打开局面谈何容易?市直、区直内部选调考试每次都拿第一,群众测评每次都是优,可每次到最后都被平衡掉!他终于醒悟过来了,千里马没伯乐不行,但真应了那句‘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陷入进退两难境地……”
    坐在旁边的蓝朵及时上前道:“眼下三季度宛东有轮年轻干部选调与选拔,把他直接弄到市直机关!省直机关也行。”
    “省直机关也行?好大的口气!”
    白钰啼笑皆非,却也知道蓝依蓝朵姊妹对徐璃的情谊,当年到京都落脚得到她的关心照顾,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遂问道:“目前干什么工作,什么职务?”
    徐璃道:“社会事务管理科副科长,享受正科待遇,主要负责再就业、社保、文教等,都是一地鸡毛吃力不讨好的领域;他好几次想通过内部竞岗到更感兴趣的经济发展科或城市管理科,唉……”
    须知徐璃以前担任过银山诗委组.织部长,深知基层街道办所谓内部竞岗那真是呵呵呵,手段都是她玩剩下的。
    蓝朵又补充道:“这回他又报名了,笔试又第一,岗位是市正府办公室财贸处主任科员,按1:4比例进面试。另三位其中一个萧家子弟;一个市发.改委副主任儿子;还有一个原本就是综合处事业编人员,所以徐溪希望最渺茫,白钰,你必须出手相助!”
    原来徐璃的儿子叫徐溪。
    白钰瞪了她一眼,意思在外面你只是我小姨子,不是老婆,态度不可以这么嚣张!
    徐璃没注意这个细节,神色黯然道:“其实我也不愿麻烦,现在这光景要联系上你们、进省府大院就够辛苦,但徐溪连续几次挫折有点心灰意冷了,说这回再考不上干脆辞职做生意!我倒不反对他跟在楚楚后面搞金融投资,只是仕途失败会成为他这辈子都抹不掉的心理创伤……”
    白钰深深动容。
    想到多年前徐璃只身来到给蓝依蓝朵留下手机号码,想到她在于煜婚宴上豪情万丈的干杯,白钰只说了三个字:
    “一定上!”
    他坚持陪着把徐璃送到一楼大厅门口,叮嘱蓝朵务必照顾好并在勋城多玩几天,然后折回办公室拨通宛东常务副诗长秋红珺的手机,直截了当道:
    “有个名字请记一下,徐溪,目前在旺集街道办工作,正府办选调考试报的财贸处,笔试成绩第一!这种人才不容错过,面试期间不能被别的因素所干扰,有没有困难?”
    并非问排除干扰有没有困难,而是确保总分第一有没有困难。
    申长已经说到这一步了,秋红珺又不是波大无脑的美女焉能听不出来,当下毫不犹豫道:
    “正府办就需要大力选拔基层出身的人才,我会全程跟踪,结果出来后第一时间向白申长汇报!”
    秋红珺官场情商就高在这里,领导交办任务不仅要不折不扣完成得很完美,还要抓住机会向领导汇报(表功),否则平时常务副诗长哪有机会跟申长通电话?本来一次电话,这样变成两次电话,以后继续关心定期向向领导汇报情况,久而久之便建立起热线联系了。
    白钰却又加了一句:“要不要我跟张恒书计打声招呼啊?”
    秋红珺笑笑,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以后无颜见白申长了……您公务繁忙,别为这点小事浪费时间。”
    言下之意涉及正府的选调考试,我常务副诗长足以摆平;如果我摆不平,你找张恒也没用。
    很自信,也很有底气。
    内心深处,白钰对秋红珺的欣赏尤胜过梅芳容,看好她日后仕途发展空间,如果不是因为太过漂亮——漂亮得让白钰有难以把握之感,以他蠢蠢欲动的花心倒想在暧昧边缘试探一二。
    然而如同李璐璐,有些人走着走着便不知不觉散了,擦肩而过后形同陌路,再也不可能再有交集。
    几天后秋红珺果然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也果然第一时间以悦耳动听的声音向白钰做了汇报:
    徐溪以笔试第一、面试第一的绝对优势考取市正府财贸处主任科员岗位!
    白钰微笑道红珺办事真让人放心(从秋红珺同志变成红珺了),接下来还要继续关心小徐的成长进步啊,之前在街道办耽误太久错过发展机会,我很惋惜也很担忧。
    怎么能让申长惋惜担忧呢?
    秋红珺立即表示要加快对年轻干部的培养,鼓励他们挑大梁、充实到更重要岗位!
    以后我会经常向您汇报小徐的情况,只要白申长不嫌弃我啰嗦。秋红珺说得委婉而含蓄,牢牢抓住“热线联系”渠道。
    白钰沉着地笑道怎么会,我们是老同事嘛。
    随后白钰又打电话给宛东分管经济金融副诗长陈爱郴,在老部下面前直来直去:
    “刚考到财贸处的徐溪要多加关心,多压担子,多给机会,秋红珺诗长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三十出头了耽误不起。”
    “徐溪就交给我了,请白申长放心!”陈爱郴坚定有力地应道。
    年底正府办有几个提拔名额组.织内部竞岗,按常规徐溪这种刚考进来的要等半年试用期满,秋红珺却说“人人都有机会”,硬让徐溪报了名。
    既然特许报名,怎么可能不上?领导的艺术和手腕都懂的,因此徐溪毫无悬念地晋升财贸处副处长。
    考虑到申长担忧“耽误不起”,隔了一年多,徐溪又因“经济工作突出贡献”被破格提拔市金融局副局长(正处实职),从而打开仕途上升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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