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郡城。
    曹纯早早便派人传回了消息,曹老板自然十分重视此事,也是早早的便亲自来到城门口等待吴良等人。
    “志才的首级呢,可曾找到?”
    碰面之后,曹老板一眼便看到了马车上被绑成了粽子的吕布,眼中划过一抹杀意,不过开口第一句问的却是戏志才。
    “还不速速承上来!”
    曹纯沉声喝道。
    身后一名兵士连忙双手捧着一个东西送了上来, 吴良心明眼亮,一眼便看出曹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那块原本用来包裹戏志才首级的破布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乃是一块洁白如洗的绢布。
    这是个粗中有细的家伙,此举无疑是在照顾曹老板的心情,也是在表达对戏志才的尊重与敬意。
    可当曹老板真正面对那包裹与绢布之中的头颅时。
    却又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仿佛依旧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尽管他已经亲自确认过戏志才的尸首。
    如此怔怔的望着那头颅许久之后。
    曹老板终于还是重新走了上来,小心翼翼的从那兵士手中接过, 接着用微微颤抖的手极为缓慢的剥开包裹在外的那层绢布。
    戏志才那张熟悉的面孔逐渐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曹纯早已命人清洗过了头颅上原本沾染的血污,还将凌乱的发丝小心盘好,如今曹老板看到的头颅面色虽呈现出死人才有的惨白之色,但却已经恢复了生前的些许端庄与尊严,仿佛只是睡去了一般。
    “志才……”
    曹老板的身体轻晃了一下,曹纯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志才,你受苦了,我这就带你回家!”
    曹老板却立刻用眼神制止了他,重新坚持着稳住身子,而后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将那层绢布盖好之后,转身迈开步子向曹府的方向走去。
    “……”
    望着曹老板那略显佝偻的孤单背影,众人皆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无论在场的人是否见过戏志才,是否与他有什么交情。
    他们感受到的,是曹老板身上散发出来的惋惜与悲痛,这种情绪亦会传染。
    就连吴良也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曹老板笼络人心的逢场作戏, 还是发自内心的真情流露,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曹老板在这方面从来不会落人口实。
    历史上曹昂、曹禀与典韦一同死在宛城,曹老板便是如此。
    他不曾大张旗鼓的安葬长子与侄儿,而是为典韦办了宏大的葬礼,亲自临哭将其归葬襄邑,并且每次车驾经过襄邑,都必须用中牢的礼仪前去祭奠……任何人见了这样的曹老板,都会为做了他的部下而感到庆幸。
    “兄弟们,送戏军师回家!”
    似是受到了曹老板感染,曹纯忽然放开喉咙大吼了一声。
    “送戏军师回家!”
    在他的感召之下,先是上百名虎豹骑立刻齐声嘶吼起来,吴良注意到,不少人竟已在这样的氛围之中红了眼眶。
    下一刻。
    “送戏军师回家!”
    千余随行兵士齐声嘶吼。
    “送戏军师回家!”
    城墙之上,更多的守军也开始嘶吼,就像是此前曾演练过一般整齐划一,声音越传越远,响应的人越来越多。
    喊声在陈留郡城上空回荡,似是要将这份悲痛传递给陈留城内的所有人。
    “他娘的……”
    受到如此氛围的感染,吴良的鼻腔竟莫名有些酸涩,他从未将戏志才当做自己的朋友,甚至昨日见到戏志才的尸首时也没有太多的感觉, 只是有些惋惜与意外,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吴良打心眼里敬重他。
    可他却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吴良操心了。
    吴良只是跟在后面回到了曹府,而后坐在客堂之内等待曹老板安置了戏志才的尸首与吕布等人之后再来与他谈话。
    审问吕布的事,曹老板当然不可能直接跳过他。
    因为吴良还没有使用“回魂香”给吕布解困,短时间内吕布根本就说不了话。
    如此坐在蒲团上把玩着“刚卯”,吴良百无聊赖,便又不自觉的开始回顾起了这次事件的整个过程。
    这其中还有许多谜团不曾解开。
    吴良心中虽然有了一些猜测,但却依旧需要吕布加以证实,而在这之前,他觉得还是不要与曹老板说太多比较好……何况他能够想到的事情,以曹老板的智商应该也能想到,并不需要他说太多。
    如此等待了大约半个时辰。
    曹老板终于带着曹纯来到了客堂之内,此刻他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见吴良准备起身施礼,他微微摆手表示免了,而后便不顾身份的身子一斜倚在了吴良身旁的一个蒲团上。
    “此事你二人办的很好,尤其是有才你,不费一兵一卒便将吕布控制,换了任何一人恐怕都没有你这样的本事。”
    曹老板开口便先是肯定了吴良与曹纯的功劳。
    “明公谬赞,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万一罢了。”
    吴良谦虚说道,接着便十分自觉的将装有“失魂香”与“回魂香”的小瓶子取了出来承给曹老板,开口介绍起来,“明公请看,这个小瓶之中所盛之物叫做‘失魂香’,可令闻者数个时辰之内无法动弹,而这个小瓶则是‘回魂香’,可以抵御并解除‘失魂香’的毒性,乃是我此前在一处古墓中偶然所得,于是便带在身上防身。”
    曹老板既然如此夸赞他,自然已经通过曹纯之口获悉了他当时的所作所为,而吴良更清楚的是,曹老板是个十足的野心家,这种偷袭暗算的小东西他虽会好奇,但却不会特别感兴趣,更不会夺他的防身之物,因此便大大方方的展示了出来。
    “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妙物。”
    曹老板果然只是多看了那两个小瓶子几眼,接着便微微颔首将目光移开,接着说道,“如今吕布所部已经多数落入我手,天下之忧少数几人可与我为敌,不过我仔细想过,却发现少了一个关键人物。”
    “不知孟德哥哥说的是谁?”
    曹纯愣了一下,连忙开口问道。
    “?”
    吴良也是面露疑色,经曹老板这么一提醒立刻又重新开始回忆记忆中的吕布集团的主要人员构成,如此一想还真叫他想到了一个人。
    此人早在张邈迎来吕布反叛曹老板的时候便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随后便一直都是吕布账下的首席谋士。
    而在历史上,吕布兵败下邳。
    此人与吕布、高顺一同被曹老板所擒,最后也是拒不投降,使得曹老板将其一同枭首,不过事后曹老板却又将他的家人供养了起来……
    “陈宫?”
    吴良脱口而出。
    此前在安邑的时候,吕布麾下将领便已尽数被归降了曹老板,包括历史上被曹老板枭首的高顺在内,但却独独少了陈宫的身影。
    而这一次,吕布也成了曹老板的阶下囚,陈宫这个吕布账下的首席谋士却依旧不见踪迹。
    这的确是一个值得追查下去的问题。
    重要的是,曹老板其实也算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当初曹老板入主兖州受了陈宫不小的帮助,因此历史上曹老板擒获陈宫之后也是不忍杀他,还一度劝他再度出仕为己所用,奈何陈宫不为所动,曹老板才不得不痛下杀手。
    不得不承认,若非曹老板如今提起,吴良还真就忽略了这个人。
    “正是此人。”
    曹老板点头说道,“吕布有勇无谋,若非有人在旁指点,他只怕是很难将一些诡计实施的天衣无缝,更莫要说险些在安邑将我逼入绝境。”
    “孟德哥哥,吕布等人藏身的溶洞我已仔细查过,绝没有任何疏漏,倘若此人与吕布在一起,绝无从我手中逃脱的可能。”
    曹纯连忙起身表态。
    “嗯。”
    曹老板微微颔首,“此人的下落恐怕只有吕布才能够说得清楚,与吕布相比,我更想抓住的反倒是此人,吕布不过是一介莽夫,能够使出的皆是阳谋,而陈宫能够使出却都是些动我根基的阴谋,若说危害,还是此人更大一些。”
    “另外,有才。”
    曹老板又看向了吴良,正色说道,“方才子和已经与我说了,据吕布麾下的亲信交代,志才的死极有可能并非吕布所为,而是操弄王莽头的幕后之人故意送去栽赃陷害。如今王莽头已经被你拿下,你可有什么发现与猜想?”
    “回禀明公,那王莽头如今正被我困于家中地窖。”
    吴良拱手说道,“昨日夜里我设计困住王莽头之后,操弄王莽头的幕后之人还曾威胁于我,可惜通过只言片语,我依旧无法判断对方究竟是何人,而那王莽头离开了操弄之人,似乎也不能似活人一般自主言语,因此无法通过它来追查此人。”
    “不过如今吕布已经落入我们手中,他与王莽头接触已有数年之久,更是时常通过王莽头与那幕后之人联络,因此我有理由认为吕布应是知道不少幕后之人的信息,咱们应尽快开始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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