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做出来以后,经过了左思右想,赵荣还是坚决背着黄裳自己去见童贯,力争直接获得童贯的更进一步提携。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面子这种东西是用一次少一次,黄裳与童贯的私交再好,求童贯帮忙的次数多了,童贯迟早还是会有厌烦的那一天,同时黄裳又是赵荣的最后退路和倚仗,这张牌最好还是能不打就不打,等真正实在没办法了,再动用黄裳这张底牌也不迟。
    当然,以赵荣的身份和官职,想要绕开黄裳直接拜见童贯绝对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好在混过事业单位的赵荣素来精通此道,手里钱财用来贿赂童贯虽然是远远不够,但是用来贿赂童贯家里的门子和管事却是绰绰有余,所以请秦桧替自己写好了一份拜贴后,赵荣便又向黄裳告了一天的假,领着赵小乙和武松直接来到了童贯府前,向其他文武官员一样的递上了拜贴,排队等候童贯召见。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赵荣才知道好师父黄裳究竟让自己少走了多少弯路,来到了童贯府门前,光是排队向童府门前管事递交拜贴,赵荣就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期间还得对那些鼻孔朝天门子赔尽笑脸,双手恭敬送上茶水钱,然后好不容易见到了童府的门前管事时,虽说赵荣咬着牙齿给他塞上了一锭这个时代还十分罕见的银块,那管事还是没有多少笑容,只是接过拜贴说道:“等着吧,一会叫到你名字再过来。”
    “这位大哥,能不能把我的名次排前面一点,小弟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拜见太尉。”赵荣继续满脸堆笑,然后又狠着心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悄悄塞进那管事手里,赔笑说道:“些小薄礼,休言轻微。”
    看在两锭重量不轻的银子份上,那管事这才勉强点了点头,说道:“好,我把你的拜贴尽量放前面一些。”
    赵荣赶紧道谢,心中也不由感叹,“这就是世道啊。什么叫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就叫宰相门前七品官。”
    也还别说,或许因为童贯是个干实事的太监吧,他门前的管事也没有光拿银子不做事,竟然真的把赵荣的拜贴放前面了一些,让赵荣只是在门外等候不到两个时辰,秦桧替赵荣写的拜贴就被呈到了童贯的面前,让童贯知道了好友的弟子自行前来登门拜访。
    很可惜,赵荣的拜贴送到童贯的面前时,正好赶上了童贯的心情不是很好,看到赵荣的名字后,童贯还想起了蔡京爱子蔡绦前几天在自己面前的挑拨离间,也顿时心中来气,暗骂道:“小王八蛋,上次看在黄演山的面子上,老夫好意提携于你,你不思回报就算了,居然还敢搬出老夫的名号在别人面前吹嘘,败坏老夫的名声,烂泥扶不上墙的狗东西,老夫理你做甚?”
    暗骂过后,童贯把赵荣的拜贴一扔,没好气的说道:“这个不见,下一个!”
    如此当然苦了可怜的赵荣赵大郎君,既不知道童贯已经扔了自己的拜贴,又害怕错过了被童贯召见的机会,只能是领着赵小乙和武松在童府门外望穿秋水的苦苦等待,期间还连水都不敢多喝一口,怕的就是自己去方便时,童府门子正好出来召唤自己入内拜见童贯,等得是又累又渴又饿,煎熬万分。
    最后,还是等到天色微黑,童府门外其他那些见没有希望排上号的官员纷纷散去时,赵荣才逐渐感到情况不妙,但赵荣仍然还是不肯死心,依然还是守在童府门前,苦苦期盼奇迹出现。
    赵荣的希望很快就彻底粉碎,童府门前挂起了灯笼时,之前收了赵荣银子的那个管事出面,向依然还等在童府门前的文武官员大声说道:“各位都散了吧,太尉他已经开始用饭了,今天就不见客了。”
    其他象赵荣一样不肯死心的官员大失所望,只能是各自乘车乘轿离开,白天已经送出去两锭银子的赵荣则彻底急了,把牙一咬后,赵荣干脆快步上前,向那管事问道:“这位大叔,能不能请问一下,你把我的拜贴递上去了没有?怎么我从中午等到现在,都没见到答复?”
    托了长得还算清秀的福,那管事对赵荣的印象十分深刻,看了一眼赵荣就说道:“递上去了的,我还把你的拜贴放到了别人的前面?”
    “那下官为什么等到现在,都还没听你叫到我的名字?”赵荣有些委屈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或许太尉不想见你,也或者是还没排到你。”那管事回答,又说道:“回去吧,明天再来吧。”
    咬了咬牙以后,赵荣又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管事说道:“这位大叔,能不能再请你替我通禀太尉一声,就说是宣节副尉求见,请他务必开恩见上末将一面?”
    “这位将军,这话我可不敢说。”那管事这次连银子都不敢收了,说道:“再说了,太尉现在已经开始吃饭了,我一个小小管事,也没资格到他面前说话啊。”
    “难道真要去求师父?”赵荣几乎绝望,但是还好,关键时刻,赵荣又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看的电视剧,便又问道:“管事大叔,那我多问一句,贵府的管家,这个时候能不能到太尉的面前说话?”
    “他当然能。”那管事答道。
    “太好了。”赵荣一听大喜,忙又将那锭银子硬塞进那管事手里,恳求道:“管事大叔,那麻烦你去见一见管家大叔,就说我求见他,请他务必来和我见上一面,末将对他定有重谢。”
    那管事也这才终于点头答应,结果他进去见管家后,赵荣又赶紧伸手入怀,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和厚厚一叠交子攥在手里,然后不一刻,童府管家来到了赵荣面前后,赵荣二话不说,马上就恭恭敬敬的把两锭价值不菲的金子和交子双手奉上,然后才凑到了童府管家的耳边低声嘀咕……
    又过得片刻,当食量颇宏的童贯还在大快朵颐山珍海味的时候,童府管家突然来到了童贯面前,点头哈腰的说道:“太尉,你的好友端明殿学士,黄裳黄学士的学生赵荣来了,已经在我们家门外等了一天,求你开恩与他见上一面。”
    “他怎么还没走?”童贯一听又有些来火,怒道:“老夫之前已经把他的拜贴扔了,你们还没打发他滚?”
    “太尉恕罪,他不肯走。”压根就不知道细节的童府管家继续点头哈腰,说道:“他不但不肯走,还托小的给太尉你带一句话,说他这一次给太尉你带来了一份与众不同的礼物,管保太尉你一见就喜欢,还说太尉你如果不喜欢,他马上就在太尉你面前撞柱自尽,以谢大言欺诈太尉之罪。”
    “管保老夫喜欢?这世上能够管保老夫喜欢的东西,恐怕还没有几样吧?”童贯傲然冷笑,但还是被赵荣给勾起了好奇心,便说道:“好吧,把他带进来,老夫倒要看一看,如果老夫不喜欢他送的东西,他会不会真的在老夫面前撞柱自尽。”
    还是在效仿电视上的反派走通了童府管家的门路后,赵荣才在时隔多日之后,第二次走进了童府的大门,同时也是第一次独自一人走进童府,靠着童府管家的亲自引领,一路穿廊过院,好不容易才到童府后院,见到了正在饭厅里独自一人大吃大喝的童贯。然后赵荣当然不敢有半点的怠慢,才一见到童贯就行礼拜倒,恭恭敬敬的说道:“末将赵荣,拜见太尉。”
    懒得叫赵荣起身,甚至都懒得停止吃喝,嘴里嚼着饭食,童贯只是随意打量跪拜在自己面前的赵荣,而当看到赵荣手里仍然还是抱着一个细长的礼盒后,声音含糊的问道:“你手里拿着的,就是你准备送给老夫的礼物?”
    “回禀太尉,正是。”赵荣恭敬答道:“此前蒙太尉大恩,提携晚辈出仕为将,晚辈无以为报,只能是带得些许薄礼,以谢太尉大恩之万一。”
    “那你可以现在就撞柱自尽了。”童贯毫不客气的说道:“老夫是武人,虽然也喜爱字画,但是古往今来的名家字画,老夫早就见得多了,所以不管你这次带来了什么样的名人真迹,老夫都不会特别喜欢了。”
    “太尉误会了,晚辈这次带来的,不是名人字画。”赵荣赶紧解释,又双手捧起那个细长礼盒,说道:“还有,晚辈这次带来的这件礼物,也正是武人的必需之物。晚辈敢担保,太尉不但一定喜欢,从今往后太尉统兵上阵,还一定会时刻离不开此物。”
    “武人的必需之物,什么东西?”童贯又生出一点好奇。
    “回禀太尉,此物名叫望远镜。”赵荣恭敬回答,一边打开那个细长礼盒,露出了一个银质镶金的单筒望远镜,一边解释道:“用这种望远镜,可以看清楚远处的细微东西,太尉你拿着这种望远镜上战场,也可以看清楚敌人的兵势情况,提前洞察先机,而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可以看清楚远处的细微东西?”童贯终于来了兴趣,先是用锦帕擦了擦手,然后起身走到了赵荣的面前,亲自伸手拿起了那个单筒望远镜,欣赏着问道:“怎么看?”
    “请太尉用单眼,透过小筒往外看。”赵荣解释道:“再用大筒对准想看的东西,慢慢拉开筒身,就可以看清楚远处的东西了。”
    也还别说,虽是太监,童贯在使用先进器物方面还颇有灵性,把大筒对准了门外,按照赵荣的指点,慢慢拉动筒身间,童贯还真的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单筒望远镜,看清楚了自家院中的楼台一角,也顿时惊呼道:“真的看到了,隔得这么远,老夫怎么能看得这么清楚?老夫家的那座楼台,竟然好象就在老夫的面前一样!”
    “回禀太尉,这就是这个望远镜的神奇之处。”赵荣赔笑说道:“到了白天晴好时,太尉你不用进宫,在自家的楼台之上,就可以清楚看到宫墙上方的情况。”
    有些不肯相信,童贯干脆大步走进了院中,举起望远镜眺望远处的皇宫宫城,也果然发现,自己不但能够清楚看到宫城上方的灯笼旗帜,站岗士兵,甚至还能看到打着火把来回巡逻的宫城卫队,童贯也顿时激动说道:“真能看到!太好了,老夫今后统兵攻城,可以直接看到党项狗贼的城上布防了!”
    “太尉果然精通兵事,一看就知道这望远镜的实用之处。”赵荣回头恭维。
    童贯笑笑,又忍不住用望远镜欣赏了一番开封夜景,然后才抬步回到房中,一边爱不释手的欣赏着那架单筒望远镜,一边随口向赵荣吩咐道:“起来吧,你的这件礼物,老夫收下了。”
    早就跪得双腿发麻的赵荣恭敬答应,也这才站了起身来,童贯又随口问道:“这个望远镜,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回禀太尉,是晚辈自己做的。”赵荣答道。
    “你自己做的?”童贯微微一楞,惊讶问道:“你是如何做的?”
    “回禀太尉,事情是这样。”赵荣振振有辞的说道:“那一日蔡相公做寿,合州防御使朱应奉送给了蔡相公一棵常人高的珊瑚宝树,当时晚辈就想,晚辈身受太尉大恩,也应该象朱应奉这样全力报答太尉才是,但可惜晚辈官卑职微,实在找不到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孝敬太尉,也为此伤透了脑筋。好在那一日回家之后,晚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你想起了什么事情?”童贯又问道。
    “晚辈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有一次摆弄火齐镜和怯远镜,无意中把两种镜片放在一条线上摆弄,能够清楚看到远处的东西。”
    赵荣又说道:“所以晚辈马上就灵机一动,心想我何不把火齐镜和怯远镜放在一个可以活动的圆筒里,前后拉伸去看远处?然后拿来献给太尉,请太尉你用这种东西看清楚党项辽狗的阵形布置,防御弱点,率领我们大宋军队百战百胜,势如破竹,早日扫平西夏,收复燕云十六州?再所以晚辈就花重金买来了材料,亲手做成了这种镜子,取名为望远镜,特地前来送给太尉,以表晚辈对太尉的谢意之万一。”
    童贯哈哈大笑,说道:“难得你时时刻刻不忘扫平西夏,收复燕云,这一点也算是和老夫志趣相投。”
    “太尉过奖。”赵荣赶紧说道:“追随太尉横扫西夏,收复燕云失土,正是晚辈这一生最大的梦想。”
    童贯再次大笑,说道:“很好,能有这样的梦想最好不过,但是赵小子啊,你会做梦,却不会做人啊。”
    还道童贯是在责怪自己不懂人情世故,没有在当上八品武将后立即带着礼物来门上道谢,赵荣赶紧又行礼说道:“太尉责怪的是,晚辈受太尉大恩,进了殿帅府当了宣节副尉,却没有立即来太尉府上道谢,晚辈……。”
    “老夫说的不是这个!”童贯怒吼打断,咆哮道:“老夫问你,那一日在蔡相公上,你为何打着老夫的旗号招摇显摆,在同僚面前吹嘘说老夫如何高看于你?”
    “啥?”赵荣一听傻眼了,惊讶说道:“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晚辈就是再年轻再幼稚,也不敢打着太尉你的旗号招摇显摆,玷污太尉你的赫赫威名啊。”
    “还敢说没有?”童贯一听更是大怒,说道:“这事情是蔡相公的四公子蔡绦亲口告诉的老夫,你还敢狡辩?”
    如果不是阴错阳差的获得了这个机会,赵荣恐怕这辈子都没有解释清楚的机会,但是还好,正因为有了这个机会,又听童贯亲口说出了蔡绦的挑拨离间,对那天的事印象深刻的赵荣马上就明白了前因后果,赶紧喊冤道:“太尉,冤枉啊!蔡四公子,他这是在打击报复啊!”
    仍然还算好,童贯也对蔡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有一定了解,听赵荣说了那天的情况后,童贯马上就恍然大悟,也顿时就狞笑道:“很好,很好,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个原因。蔡四小子啊蔡四小子,你果然是好心机啊,料定了老夫听说这事必然犯恼,也料定以老夫的身份,肯定不会真的派人查证事情,借老夫的手给你报仇,驱使老夫为你所用……。”
    “你好大的胆子!”童贯重重一拍饭桌,咆哮道:“你这辈子,算是永远没有机会赶得上你的长兄了!”
    赵荣悄悄松了口气的时候,童贯也已经克制住了怒火,摆手说道:“起来吧,看来这件事情,老夫的确是冤枉你了。你也是运气不好,赶上了他们蔡家兄弟狗咬狗,所以才无辜受到牵连。”
    “多谢太尉,能得太尉体谅晚辈苦衷,晚辈三生有幸。”赵荣拱手道谢。
    童贯哼哼,又随口问道:“天这么晚了,吃了饭没有?”
    “吃……。”做为一个知情识趣的事业单位工作人员,赵荣本想回答已经吃过,但话到嘴边时,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看来还没吃。”童贯笑笑,又随口吩咐道:“来人,给赵将军准备碗筷,再上几个新菜。”
    “不必了。”赵荣赶紧摆手拒绝,说道:“晚辈身份卑微,如何配与太尉同席共餐?”
    “没关系,你既然是演山的弟子,那也就是老夫的子侄辈,陪陪老夫用饭又有何妨?”童贯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吩咐道:“坐下吧,我们边吃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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