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睿约北条一辉见面的地方,是一家位于涩谷区惠比寿西名为“才气”的居酒屋。
    虽是一家个人经营的小居酒屋,不过大概是在惠比寿附近享有盛名,北条一辉下电车后询问报亭老太太,就被直接指明方向。
    推开布帘进入,徐睿已经坐上小吧台,正端着一杯冰梅酒小口抿着。北条一辉便径直坐到了徐睿身边。
    “欢迎光临,这位客人想要点些什么?”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叔,笑眯眯的,看起来就好相处,看出北条一辉是生客后又主动递上菜单。
    独饮的徐睿也发现了北条一辉的到来,点点头说:“这家店的虾肉山芋饼和烤饭团还挺不错的,这顿就我来请吧。”
    看看价格,这家店的料理都在500到800円,算得上比较亲民,北条一辉便没有推辞:“那就按徐先生的意思,”接着便切换到日语向主将点餐,“来一份烤饭团,一份虾肉山芋饼,一杯冻结酒。”
    在等餐期间,徐睿率先开腔:“这次的商务谈判,我真是要狼狈逃回国内了啊。”
    这次的邀请小聚,除了辞行外,就是徐睿想找人聊天发泄郁结,北条一辉便也搭上腔问:“我记得最开始的两天,徐先生和谷乡社长谈的还挺好的,怎么最后没成呢。”
    “这次合作,我们宅娱和对方其实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有初步接触了。对方会社的虚拟主播在我们的视频网站人气很不错,有不少粉丝自发结成了字幕组去搬运、翻译他们在youtube上的视频。”
    徐睿猛喝了一大口酒,继续补充:“北条先生你也是做翻译的,应该知道视频翻译的行情。这种难度较大的工作每分钟要上万日元是很正常的。因为那些用爱发电字幕组的原因,这项巨额开支对木口社是完全省掉的。”
    北条一辉点头肯定了徐睿的说法。他的冻结酒上来了,原来冻结的意思是把梅酒,冰镇成冰水混合物。端起小酌一口,一股凉意涌向大脑,激得人一激灵,幸亏居酒屋暖气开得足。
    “可以这么说,木口社的虚拟主播进驻我们霹雳网,只需要几个人员负责与我们公司、字幕组进行对接就好了,运营成本可以忽略不计了。”徐睿的表情变得愤愤然。
    “然而他们会社的不少股东反对这项合作,原因竟然是官方进驻霹雳网会加重运营负担,虽然无需额外支出成本,但也没有足够的收益。”
    这个理由很日企,北条一辉解释道:“在企业里只要不是关乎存亡而必须改变,保守的股东确实难以同意收益不明的项目,当然就算证明了这对公司有利,他们也反对改变。”
    “他们质疑大陆是否有足够的用户愿意为虚拟主播付费,我们提供了growingio的数据,可以证明即使是现在,他们虚拟主播的总收入依然有37%来自我们中国。”
    37%啊,这绝对是需要重视的市场。在丰田集团的汽车销量中,中国市场2019年的占比为16.68%,公司专门为这个市场设计、修改了大量的特供款车辆。
    “可是他们却否认我们数据的合理性,因为youtube并不支持大陆ip的付款,他们不同意所有注册地为中国,且superchat为中文的用户是中国市场的付费用户,仅认为搬运组收益在跨国转账后的那部分是来自中国的收入,所有他们给的比例是3.4%。”
    北条一辉摇摇头,从大将手中接过盘子,用筷子轻轻剥开虾肉山芋饼油炸过的酥壳,里面果然夹着好几只大虾:“哪有这么算的,木口社给出这个数据,是为了在谈判中获取更多筹码吗?”很多企业确实喜欢恶意抹黑对方成绩,以在谈判中取得优势。
    “我们这边当然是这样认为的,他们是待价而沽的那方,我们这就继续往上跟筹码呗,”徐睿夹起炸鱼饼咬了一口。
    “所以那天结束谈判后,我就和公司那要资源。霹雳网是泛二次元的综合视频网站,我负责的直播业务只是其中一个不算边缘的组成部分。而且除了我们小组,其他部门并不看好虚拟主播前景。”
    普通部门中一个不被看好的细分业务,可想而知徐睿并不会得到多少公司的支持。
    “尽管如此,我还是从游戏运维部拿到了深蓝航向的联动活动,只要木口社的虚拟主播正式入驻霹雳网,她们就能参与游戏在国服、日服的联动。不算人气那些无法立刻变现的,木口社在这次工商中也能得到200万软妹币以上的收入。”
    这个收入绝对不少了,北条一辉也看过木口社的相关资料,它们收入就靠直播业务,到今年10月份营收在2800万元左右,但刨除平台分成、签约主播分成、画师分成那些杂七杂八的,能进入公司账面的也就800万元。
    深蓝航向这个游戏,北条一辉也是有所耳闻的。这是霹雳网手游业务的扛把子,其在日本的热度也颇高,是一款上亿收入,百万活跃用户的顶级手游。
    给出联动承诺,可以说是霹雳网送给木口社的纯利。除了直接收入外,光这用户覆盖面,就是一次针对特定人群的广告轰炸。
    这好事要是给车企,没有谁不眼馋的。当然深蓝航向是款海战游戏,大概没法把自家汽车塞进去。
    北条一辉听徐睿描述,疑惑反而更多了:“这个诚意已经相当大了啊,木口社为什么还是没有同意合作呢?”
    “木口社的谷乡社长确实是极力想促成这次合作,之后要推进的相关事宜也在达成共识。但是在这期间有一家美国企业联系对方,想要木口社虚拟主播业务除日本外全亚洲的运营权。”
    原来是半路有其他人截胡啊。能看到其中商业价值的,毕竟不止是宅娱科技一家,北条一辉点点头问:“那家美国企业给了更好的条件吗?”
    “并没有,两家在昨天披露了合作内容,那家美企用200万美元注资,直接买断了木口社亚洲其他地区业务。”
    北条一辉万分诧异:“为什么会签这种东西,中国市场有分成的合作不要,手游的联动企划不要,就要了200万美元注资,木口社现在财务状况很差吗?”
    徐睿摇头否定,继续道:“而且那家美企在黑名单,他们旗下的视频是不能在中国市场投放的。等于木口社完全放弃了中国市场。”
    徐睿指着菜单向居酒屋大将示意,又要了一杯冻结酒,沉默的等待,接过,将冰水混合物一饮而尽。
    “痛快!”徐睿捂着肚子趴在桌上,“我现在想明白了,是这些弱*对中国市场的傲慢,偏见!扬基人施舍的一点甜头,他们就抢着去舔,中国企业给出万般优惠,他们却完全看不起。”
    徐睿趴在吧台上闭着眼不起来了。原来梅酒也能喝醉的吗,北条一辉无奈摇摇头,向总大将结账。
    “抹零诚惠12000円。”
    “这么高的吗?”北条一辉感叹一声,掏出钱包。万幸自己出门还防了一手,这种居酒屋又不能选择刷卡或者移动支付。
    “两位先生一共点了23杯冻结酒。”
    嚯哦,现在北条一辉倒是担心,明天徐睿会不会因为持续拉肚子,没法上回国的飞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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