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瑾用团扇半遮面,扶着腰说道:“昨晚伺候皇上歇息,身体累的紧,今天又游了大半个皇宫,现在连腰都直不起来了,不能向太后见礼,太后见谅。”
    一听这话,吕淑妃又羞又嫉,“你……不知廉耻!”
    吕太后当年也是宠妃,也时常这样仗着太子朱标的爱意,持宠而娇,气得太子妃常氏郁郁而终,她如何不明白常瑾的意思?
    以前她做过的事情,居然被太子妃的亲妹妹常瑾一一报复到头上来了!
    吕侧妃目光锋利,轻蔑的看着常瑾,“你看看你自己,可曾还有半点当年大家闺秀的模样?搔首弄姿,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和秦淮花楼□□无异了!”
    常瑾满不在乎的说道:“太后慎言——我若是秦淮花楼□□,那皇上岂不就是嫖客了?”
    马皇后惊得瞪大眼睛。
    吕淑妃和吕太后异口同声说道:“大胆!住口!”
    常瑾摇着团扇说道:“这可是太后自己说的。”
    吕淑妃摇着吕太后的袖子,“姑母,你看看她,一个老狐狸精进宫,狐媚惑主,厚颜无耻,还敢故意曲解姑母的意思,顶撞您,求姑母做主,将老狐狸精赶出宫去,以免皇上耽于美色,酿成大祸啊!”
    常瑾懒懒道:“不敢当啊不敢当。”
    吕淑妃怒道:“你敢如此猖狂,现在知道害怕了?”
    常瑾笑道:“不是,我是说不敢当这个‘老’字,明明太后的辈分最大呢。”
    吕淑妃气得声嘶力竭,“胡说八道!我说的老狐狸精明明就是你这个老妖妇,才不是姑母呢。”
    常瑾上下打量着吕淑妃,“我确实比你大了好多岁,不过你既然自持青春貌美,才华无双,就该多在皇上面前表现一二嘛,莫要辜负了好韶光,反过来被我这个大你一轮的老妖妇夺了宠爱,青春逼人的大好时光尚且争不过我,再过个三五年,岂不是被那些娇嫩的鲜花碾压过去,永无翻身之日了!”
    “你!”吕淑妃气得无话可说。
    吕太后知道自家侄女不是常瑾的对手,她目露怜悯之色,“要脸的吵不过不要脸的。瑾儿,你如今堕落得面目全非,从华贵矜持的贵族少女,变成了面目可憎、争风吃醋的妖妃,你可曾想过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父亲,还有姐姐?”
    “哈哈!”常瑾像是听见了世上最好玩的笑话似的,笑得泪水都出来了,“我玷辱了家门的荣誉,肯定没脸见父亲和姐姐了,不过呢,这世上有些人比我更没脸见我爹爹和姐姐,连这些人都没考虑这个问题,我就更不用操心了。毕竟将来下了地狱,我要是住在第十层,他们应该能住在第十八层,太后,你说是不是?以后有空大家互相串串门嘛,都是邻居。”
    “住口!”吕太后盛怒,“来人,掌嘴!”
    两个老嬷嬷上前,正要打常瑾,马皇后使了个眼色,宫人们齐齐上前,围住了常瑾。
    吕太后冷了脸,“皇后,你太不懂事了,居然护着一个妖妃!”
    马皇后不卑不亢的说道:“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妖妃,我只知道这位是皇上下旨亲封的瑾贵妃。”
    吕太后说道:“哀家今日要废了这个所谓的瑾贵妃!”
    马皇后说道:“皇上封的贵妃,自是皇上下旨废立。”
    吕太后怒道:“哀家就不信了,哀家贵为太后,这后宫哀家居然不能做主!来人,将妖妃乱棍打死!”
    马皇后说道:“保护瑾贵妃!若少了根头发,全都退出去给先帝殉葬!”
    马皇后的人和吕太后的人对持,推搡,甚至扭打成一团。暴风雨的天气里,柔仪殿斗殴撕打,格外热闹。
    吕太后脸都气的变形了,不停的说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常瑾气定神闲的摇着团扇,好像眼前的闹剧和她无关。
    马皇后静静的在一旁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场面僵持不下,殿外突然有太监高呼,“皇上驾到!”
    众人不敢再打,纷纷跪地迎接圣驾。
    建文帝朱允炆怒气冲冲而来,身边跟着女官胡善围。
    朱允炆看着遍地的狼藉,皱着眉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宫里聚众斗殴,成何体统!”
    吕淑妃哭道:“皇上,是这个老——”
    “皇上。”马皇后打断道:“是这样的,瑾贵妃和吕淑妃互换寝宫,搬箱笼的时候两个宫殿的宫人们有些误会口角。”
    吕淑妃抹泪道:“臣妾可没答应搬走。”
    马皇后心中冷笑,说道:“皇上,吕淑妃不想走,就要了太后从中调停。”
    建文帝对吕淑妃怒目而视,“太后老迈,需要静养,你居然在暴雨天里将太后请出慈宁宫!路上湿滑,风大雨急,万一太后病倒,后果不堪设想。吕氏不贤不孝,今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吕淑妃顿时愣住了,忙跪下抱着吕太后的腿,“姑母!救救我!”
    儿子明显是要拉偏架了,吕太后冷冷的看着朱允炆,“你若废了吕氏,说吕氏女不贤不孝,就是打自己母族的脸!”
    朱允炆说道:“太后,朕的母族姓常,其次才是姓吕。何况朕惩罚吕氏,是想告诫外戚们,无论姓常还是姓吕,只要作奸犯科,不守规矩,朕觉不会徇私枉法,姑息养奸,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切皆有规矩。”
    胡善围使了个眼色,两个身上不凡的嬷嬷将吕淑妃捂了嘴拉下去。
    东宫吕氏一手遮天,可皇宫是胡善围的天下,如今新帝登基,建文帝和马皇后一如既往的看重胡善围,将大明宫廷交个她打理,吕太后也撼动不得。
    吕太后见大势已去,大声冷笑三声,“好好好!哀家老了,不聋不痴不做阿翁,哀家回慈宁宫吃睡等死罢了!”
    吕太后走后,马皇后也识相了告退,柔仪殿只剩下朱允炆和常瑾。
    朱允炆说道:“你太任性了,这柔仪殿有什么好的,非要住在这里。”
    常瑾挥着团扇打了个呵欠,“每个人的眼光不同,我一个老妖妃有什么好的?你非要把我栓在身边。”
    朱允炆忍住怒火,“不准你这样作践自己。才进宫一天就和太后扛上了,这以后安有宁日?”
    常瑾说道:“我若不迎难而上,占了上风,摆出一副不好惹、连太后都让我三分的宠妃模样,以后还不得被后宫里的人作践死?今天我若服了软,顺了太后,明日太后手下的阿猫阿狗都敢踩在我头上去。”
    朱允炆看着地上拉扯的头发,踩踏的鞋袜,不由得有些后怕,“即便你要立威,和我或者胡善围事先打个招呼,有所准备也行啊,可你这样贸然行事,万一我没能及时赶来,你岂不要吃亏了?”
    常瑾扫了一眼朱允炆,“你这不是来了嘛。”
    朱允炆说道:“就怕万一。”
    常瑾懒懒的躺在美人榻上,摇着扇子,“死就死呗,人都是要死的,早晚的事。”
    朱允炆一噎,“你第一天进宫,我不和你吵架,我要去处理国事了。柔仪殿一切大小事务都由胡善
    围帮你打理,她会保护你不受慈宁宫的打扰。”
    朱允炆走后,胡善围带人进来重新布置柔仪殿,外面暴雨已经停下,两人在池塘边投喂金鱼。
    常瑾低声说道:“告诉燕王,我接受这个交易,事成之后,我只求常家的人能保命,官爵什么都无所谓了。”
    胡善围问道:“你考虑清楚了?这是一条不归路。”
    常瑾凄然一笑,“若不是你告诉我,我至今都蒙鼓里,二哥常升已经被朱允炆斩草除根害死了,而朱允炆却还用二哥的性命当把柄,逼我就范。如今我大哥没有子嗣,二哥被害,三哥常森已经暗自投靠了燕王殿下,我已经辜负了大姐的托孤,葬送了外甥朱允熥的皇位,害死了二哥,我要将功赎罪,亲手毁掉吕氏家族,为姐姐报仇,为常家报仇。”
    胡善围点点头,“好,你的话我会带到,以后有情报就交给我,我会传到燕王府。”
    常瑾问道:“你为何向着燕王府?你明明已经得到了皇上和皇后的信任,屹立两朝而不倒了。”
    胡善围温顺的目光里露出一丝锋芒,“先帝爷的遗诏是我亲手所写,王爷和皇太孙的誓言也是亲眼所见。可是先帝爷尸骨未寒,皇上就贸然违背誓言,欺骗了先帝,真的以为誓言可以乱说的?这等无情无义,毫无信用可言的君王,现在用得着我,就重用我,等利用完了,必会抛弃我,我也要为自己打算一二。”
    京城,乔装出宫的胡善围在一间茶馆里见到了马三保。
    马三保问道:“常小姐答应了?”
    胡善围点点头,“不过,马公公能否直言告诉我,流放边关的常升是不是建文帝派人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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